书城小说惊悚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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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尸骨佛牌

文◎快刀插图◎蒋建国

1

“杠!”

志远一声断喝,吓得我赶紧把伸出去摸牌的手缩了回来。他拈起骰子,很随意地扔到桌子中间。是个四点,他伸手在砌好的牌尾倒数第四张处摸起一张牌,却并没有立即把牌翻过来,而是用中指慢慢地审着牌。

“千万别开花,千万别开花……”我在心底默默地念叨着,要是这把牌杠上开花的话,我身上带的钱就会全部输完。

我们打牌的规矩是无论谁带的钱输完了,赌局就立刻结束,绝不欠账。如果我第一个输完,也就意味着今天晚上,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了。

“杠上开花!”

志远将牌翻了过来,一脸阴笑地看着我。

我扫了一眼他倒下的牌,把桌上的最后几张钞票扔给他,再将面前的牌一推,沮丧地说道:“没钱了,不打了!”

“嘿嘿,今晚哥儿几个够意思。走,吃宵夜去,我请客!”志远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

“我们不去了,明儿一早还有点事儿,你们俩去吧。”林东和文翰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了。

志远一边收拾桌上的牌一边问我:“就剩咱们俩了,还去不去喝两杯啊?”

“去,怎么不去!你小子这个月已经赢了我好几万了,不吃白不吃。”我把手里的牌重重地砸到桌上,恨恨地说。

“哎,愿赌服输,你发什么牢骚。小心点,别把我的牌给砸坏了,这可是我托人从泰国带回来的,砸坏了你可赔不起。”志远将我砸在桌上的牌拿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放进牌盒里。

“泰国带回来的?你这牌该不会有问题吧,害我输这么多钱。”我又拿起一张牌,仔细地看了起来。

“你尽管放一百个心,牌绝对没有问题,是你自己的手气臭。好了,我们出去喝酒。”志远将我手里的牌抢了过去,拉着我出了门。

我和志远来到一家大排档,吃喝起来。打牌我打不过他,喝酒他可不是我的对手,几瓶啤酒灌下肚,我见志远已经是晕乎乎的了,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志远,你那牌玩着手感挺好的,什么时候也找人给我带一副吧。”

志远笑了笑,说道:“那牌可贵了,你真想要?”

“不就一副牌吗,还能贵到哪儿去啊!”

“那可不是一般的牌。”志远神神秘秘地对我说道。

“怎么不一般,是不是可以出老千啊?”我顺口问道。

“你想哪儿去了,有了那副牌,还用出老千吗!”志远不屑地冲我摆了摆手,然后压低声音说道:“那是佛牌!”

“佛牌?”我有些不解。

志远得意地喝了一口酒,说道:“你知道这牌是什么做的吗?”

我摇了摇头。

志远站起来,凑近我耳边轻声说道,“死人骨头。”我心里一惊,手上的酒杯“啪”的一声落到地上摔碎了。

“泰国有人专门制作这种佛牌,他们偷来死人的骨骸,制作成骨牌,然后请来道行深厚的高僧给牌开光,压制住隐藏在骨牌里的死人戾气。打了这牌,再背的人也会时来运转、否极泰来。你看看我,去年一直走霉运,后来专门找人从泰国给我带了这副牌回来,今年的运道一下就转了。”志远得意扬扬地说道。

我盯着志远,心里有些不太相信他的话,偷死人骨骸来制作骨牌这事,本来就够缺德的了,居然还有什么高僧给这样的骨牌开光。能答应做这种事的僧人,我估计修行也高不到哪儿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志远说的他去年倒霉、今年转运倒是确有其事。去年是志远的本命年,他的运道一直不好,不但做生意赔钱、打牌也大把大把地输钱,我记得当时还和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没有穿红内裤。

可是过完年后,志远的运道突然就开始转了,生意一步步有了起色不说,打牌的手风也好得不得了。近几个月,我们打牌常常都是他一赢三,算下来已经赢了十几万了。俗话说赌场得意,情场失意。可今年志远这小子情场上也颇为得意,前不久还认识了一个漂亮的空姐,关系已经发展到了同居的地步。

这么多好事儿都落到了他的头上,难道真的是尸骨佛牌的作用?

2

志远的死讯是林东打电话告诉我的。

林东在电话里说,志远的尸体是他女朋友发现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有航班,大概有半个月没见到志远了。前几天她休息,就去了志远家,没想到却发现志远已经死了。她当时就报了警,警察拉走了志远的尸体,并勘察了现场。

昨天,她接到了警察的通知,说志远的死因是心力衰竭。他是因为突发疾病,又没能得到及时抢救才死的。现在她已经领回了志远的尸体,不过志远没什么亲人,她一个人操办志远的后事忙不过来,这才打电话找到了林东。林东想到志远除了我们几个牌友,也没什么别的朋友,就让我也过去帮帮忙。

我挂掉电话后就直接去了志远家,当我赶到志远家楼下时,刚好看到林东拎着一个黑色的大垃圾袋从楼里走了出来,急忙迎了过去。我帮着林东将垃圾袋扔掉之后,就朝志远家里走去。走进电梯后,林东告诉我:“志远的尸体在殡仪馆里存放着,薛曼妮说明天出殡,今天先清理一下志远的遗物。”

“薛曼妮?”我轻声重复着这个听上去很陌生的名字。

“就是志远的女朋友,做空姐的。”林东顿了顿,又说道,“她长得可真漂亮,可惜志远无福消受啊。”

“她在上面?”我随口问道。

“嗯,她一直留在房间里清理志远的遗物。”林东回答道。

电梯在志远家所在的楼层停了下来,我和林东走出了电梯。我突然看到一个背影在前面的楼道口晃了晃,那背影让我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的背影。

跟在林东身后走进志远家里,我终于看见那个名叫薛曼妮的女子。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无耻,我见到薛曼妮后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亏志远死了。

薛曼妮真的很美,美得让每一个男人见到她后,都会想将她据为己有。当时,我脑子里想要得到她的念头,竟然压过了我想要得到志远留下的那副尸骨佛牌的念头。

薛曼妮有条不紊地清理着志远的遗物,我和林东说是帮忙,其实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帮着收拣一下不要的垃圾。不过,我想林东的心思和我差不多,都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找机会和她套套近乎什么的。

志远生前是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他的屋里很乱,留下的有价值的遗物也很少,薛曼妮没用多少时间就清理得差不多了。

趁着林东帮薛曼妮将不要的杂物往垃圾袋里装的时候,我的目光在屋里四处梭巡,寻找着那副尸骨佛牌,可惜我看遍了整个屋子,也没有看见那副牌的影子。我的心里充满了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清理完志远的遗物之后,我和林东见时间已经不早了,便向薛曼妮告辞。这时候,她指着屋角的一堆东西对我和林东说:“那些东西都是志远的收藏,你们可以去选两件留个纪念。”

林东走过去,顺手拿了一把瑞士军刀揣进兜里。我看着薛曼妮,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我们几个都喜欢打牌,志远有一副麻将,我们常在一起打,如果……”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薛曼妮就回答道:“不好意思,你说的那副牌已经被人拿走了。”

“被人拿走了!谁?”我满脸惊讶地问道。

薛曼妮偏着头回忆了一下,回答道:“他也说是志远的牌友,好像叫什么文翰。”

“文翰!”我和林东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我转身看了看和我同样惊愕的林东,问道:“你不是一直在这儿吗,难道不知道文翰来过?”

林东满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他。”

我回头问薛曼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薛曼妮指了指林东,说:“刚才你下去扔东西的时候,他就来了。你是坐电梯下去的,大概他是走的楼梯,才错过了吧。”

薛曼妮的话让我想起了刚才我走出电梯时看见的那个背影,我现在终于知道当时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背影很眼熟了。

“他只拿走了那副牌吗?”林东问道。

薛曼妮点了点头,回答道:“嗯,他说还有点事,拿了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不过,他说明天会去参加志远的葬礼的。”

3

第二天,文翰并没有来参加志远的葬礼。葬礼结束之后,我和林东一块儿离开了殡仪馆,在回去的路上,林东突然问我:“你说文翰怎么不来参加葬礼啊?”

“他来不来我怎么知道。”我没好气地回答着林东。

“他为什么要拿走志远的那副牌?”林东还在自言自语地发着问。

林东的疑虑让我忐忑的心放下了一些,起码他还不知道尸骨佛牌的秘密,于是我岔开话题问道:“志远的死讯也是你告诉文翰的吧?”

林东点了点头说:“我先给文翰打的电话,他说他有事,暂时过不去,然后我才打了你的电话。没想到他却偷偷跑去拿走了志远的那副牌,难道那牌有什么问题?”

我见林东依旧念念不忘那副牌,不想让他继续深究,只好敷衍道:“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文翰拿去也只是想做个纪念罢了。我们几个这么多年的朋友,难道还会出老千啊!”

“说得也是,我们打牌的输赢也不大,要为这几个钱专门找副牌来出老千,也太不划算了。”林东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惜志远走了,我们的牌搭子差了一个,以后还怎么打牌啊!”

和林东分手后,我急匆匆地去了文翰家里。文翰不在家,打他的手机也始终关着机。我有些不大甘心,就守在他家门外等着他,可是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了,他也没有回家。

后来,我又去了文翰家几次,但每次他都不在家,他的手机也总是打不通。我也问过林东有没有见过他,林东也回答说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文翰就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谁都找不到他。

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我突然接到了林东打来的电话,他竟然约我去打牌。我当时就没好气地冲他吼道:“咱们的牌搭子一个死了,一个不见人影,打什么打啊!”

林东在电话里对我说:“你放心,保证有牌搭子,而且绝对让你满意。我的车已经到你家楼下了,赶快下来!”

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打牌了,没人提这事儿倒也罢了,林东这一说,我才觉得手痒得不行,赶紧揣上一叠钱就出门了。

坐在林东的车上,我询问他去什么地方、和谁一起打。他却缄口不言,和我卖起了关子。这让我很是郁闷,暗自在心里嘀咕,今晚一定要专门和他的牌。

当林东的车停下来之后,我看着车窗外熟悉的小区,诧异地问林东:“文翰回来了?”

林东得意地笑了笑,说:“就是他让我约你来打牌的。”

走进文翰家,我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然后就看见了那副让我垂涎已久的尸骨佛牌。那副牌整整齐齐地码在麻将桌上,每一粒骨牌在灯光下都反射着幽幽的光泽,看上去分外阴冷。

“坐吧,好久都没有和你们一起打牌了,今天一定要打满八圈。”文翰坐在牌桌前招呼着我们。

“还有谁?”在牌桌前坐下之后,我问道。

还没有等文翰回答,一个娉娉婷婷的身影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的手里端着一盘水果。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薛曼妮的脸上微微地泛起一朵红晕,嗫嚅着解释道:“我是在飞泰国的航班上遇到文翰的……”

“赶快打牌,要聊天的话在牌桌上边打边聊。”文翰打断了薛曼妮的话,催促道。

我抬头看了看文翰,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我觉得坐在牌桌前的文翰,并不像我认识的文翰,反而更像另一个人。

文翰到底像谁呢?我在脑子里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4

牌局开始后不久,我就觉得文翰不太对劲儿。以往我们在一起打牌时,文翰是最为活跃的一个人,动不动就大呼小叫,一惊一乍的。可今天,他像换了个人似的,一直埋着头摸牌打牌,无论牌桌上出现什么情况,他都不动声色、一言不发。

最为奇怪的是,他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我们进门时那种不冷不热的表情,看上去一直没有变化。我甚至感觉到,我们只是在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打牌,而不是在和一个活生生的人打牌。

不过,这个机器人的手气简直太好了。整个晚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在和牌,而我们三个,也就是陪他洗洗牌而已。

打着打着,林东又给文翰点了一个大炮,他气愤地把牌一扔,不服气地对文翰嚷道:“妈的,今晚真是邪了门了!我就不信,除了你会和牌,我们就都不会了!来,继续打!”

“哎,愿赌服输,你发什么牢骚。小心点,别把我的牌给砸坏了,这可是我托人从泰国带回来的,砸坏了你可赔不起。”这时候,文翰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小心翼翼地将林东扔掉的牌拿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不满地对林东嚷道。

文翰的话如同炸雷一般在我耳边响起,那似曾听闻过的话语“轰”地炸开了我脑子里的记忆,我终于想到了他看上去像谁了。

志远!

今晚和我们一起打牌的文翰,无论是表情和动作,都像极了已经死去的志远。而他刚才对林东说的那句话,也和志远对我说过的话一模一样!

顿时,我觉得心底直冒寒气儿,屋子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阴冷起来。我将目光从文翰脸上移开,悄悄地瞧了瞧林东和薛曼妮,发现林东就跟没事儿似的,正专心致志地洗着牌。而薛曼妮正看着文翰,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依依不舍的眷念。

她知道!

她早就知道文翰的一举一动像极了已经死去的志远。否则,她不会这么快就和文翰好上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瞬间包围了我,就连我伸出去摸牌的手,也微微地颤抖起来。“啪!”我手里的牌没有捏稳,掉了下去。

“叫你们小心一点,怎么还这样!”文翰冲我嚷了起来。

我急忙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牌捡了起来,用衣袖擦了擦,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去,文翰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这一把牌又是文翰和的牌,付完钱之后,我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装作很随意地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今晚咱们就打到这儿,改天再约?”

“为什么不打了?大家都还没有尽兴。”林东不满地反对道。

“我、我带的钱输光了。”我嘴里说着编造的理由,目光却狠狠地瞪着不知死活的林东。

“不对吧,你身上的现金还有一万四千四百元,怎么说输光了?”文翰突然开口说道。

我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把兜里的钱摸出来点了一遍,果然和文翰说的一样,不多不少,刚好一万四千四百元。

我看着文翰,眼神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这些钱乱七八糟地揣在我的衣兜里,具体还剩多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他又怎么会那么清楚呢?

“好了,有钱就继续打。我已经输了不少了,得抓紧时间翻本。”林东已经砌好了自己面前的牌,急切地催促道。

我看着林东执迷不悟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朝他大声吼道:“输点钱算什么!再继续打下去,你连命都会输掉!”

林东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他像是突然从梦中醒过来一般,茫然地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看了看文翰,最后把目光移到地上,说道:“文翰,你的钱掉了吧?”

文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钞票,放到林东面前,说:“这钱不是我掉的,是你掉的。”

林东急忙把钱推回到文翰面前,摆了摆手说:“不是我的,我自己带了多少钱心里有数,刚才给你点了那个大炮,我就输光了。今晚就这样了,我们过两天再约。”林东说完话后,不等文翰回答,一把拉住我就朝门外冲去。

5

我和林东狼狈万分地冲出了文翰家,连滚带爬地跑回了林东的车里。我俩将车门和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就在车里傻傻地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东似乎回过神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梦呓一般低声对我说道:“今晚真邪门了,我打牌时脑子一直懵懵懂懂的,你不吼我我还醒不过来。你知道吗,我现在回想起来,打牌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拆自己的牌喂给文翰。”

林东的话也提醒了我,我回忆了一下刚才打牌时的情形,自己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

“妈的,文翰这孙子到底搞了什么鬼,居然能在打牌时迷住我们的心窍!”林东有些愤愤不平地嘟哝着。

我看着林东,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文翰像一个人?”

“像谁?”

“志、远!”我嘴里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字。

林东打了个寒噤,车内的空气仿佛也突然低了许多。林东木了好一会儿,终于发动了车子,引擎的轰鸣声让我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

不过,林东只开了很短的一段距离,就把车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来看着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志远的鬼魂附在了文翰身上?”

我摇了摇头,说道:“也许并不是志远和文翰的问题,而是那副牌的问题。”

“那副牌有什么问题?”林东问道。

“那副牌不是一般的牌,而是一副用死人骨头制成的尸骨佛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把林东蒙在鼓里了,便把志远告诉我的那些话一一告诉了林东。

听我讲完之后,林东低头深思了一阵,突然问道:“那副牌真的可以让人转运?”

看着林东眼里流露出贪婪的光芒,我心里一凛,说道:“那副牌能不能让人转运我也不知道,但是文翰的样子,你也看到了。”

“他确实转运了,整个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和牌!”林东喃喃地说道。

我知道他误会了我的话,我的本意是想劝他想想文翰的怪异表现,他却想到了文翰整晚一个人和牌的情形。

“算了,咱们还是快走吧。”我催促道。

但林东却没有发动车子,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很复杂的情绪,让我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子,他似乎终于下了决心,伸手将车钥匙拔了下来,对我说:“我们回文翰家去,看看那副牌到底有什么鬼名堂。”

晚上打牌时,文翰的异常表现让我不想再打那副尸骨佛牌的主意了,甚至还打消了我对薛曼妮的幻想。所以我对林东的建议根本就没有兴趣,反驳道:“有什么好看的,你难道也想打那副死人骨头做的牌的主意?”

林东的眼里再一次闪过了贪婪的光芒,他咬牙说道:“我们俩在这副牌上输了多少钱,你难道不想捞回来吗!”

看着林东那副誓不罢休的样子,我知道再劝他也没有什么用。稍微考虑了片刻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文翰家的房门虚掩着,我和林东正要推门进去,却突然听到屋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洗牌声。我们俩刚刚离开一小会儿,文翰竟然又凑齐了一桌牌。我和林东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推门进去。

“一筒!”

“碰!三索。”

“我吃,八万。”

“八万放炮,我和了,清一色,哈哈哈哈……”

屋里的几个声音,除了一个声音是文翰的,其他三个声音都很陌生,只能隐约听出有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小伙子。奇怪的是,我们偏偏没有听到薛曼妮的声音。

林东把头凑到门缝边,朝屋里偷偷窥视着。突然,他回过头来,傻傻地望着我,一张脸白得吓人。

“你怎么了?”我奇怪地问道。

“文翰,他、他在和三具骷髅打牌。”林东看到的情形似乎极其可怕,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6

文翰和三具骷髅打牌?林东的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我也凑到门缝边,偷看起来,而当我看清屋里的情形后,却一下就呆住了。

文翰确实在屋里打着牌,可是他的牌搭子却并不是什么老头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年轻小伙子。坐在牌桌前的,除了文翰是活人以外,另外三张椅子上坐着的,赫然是三具白森森的骷髅!

文翰打完自己面前的牌后,又起身走到另一个座位前,在那个座位的骷髅上坐下来,开始打它面前的牌。他就这样转着圈子,一个人轮流打着四家的牌,他每换一家,说话的声音也会随之改变,无论是学老头老太太说话、还是学年轻小伙子说话,全都惟妙惟肖。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很难想象出眼前这一幕情形是多么的恐怖和怪异。虽然那三具骷髅并没有真正地在和文翰打牌,只是文翰在唱独角戏,一个人轮流打着四家的牌。但如此诡异的情形,依旧让我不寒而栗。

我吃力地站了起来,回过头去,沉声对林东说:“文翰已经疯了!”

文翰打牌打得十分投入,以至于我们带着警察闯进屋里时,他都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继续自顾自地围着麻将桌转圈,和那三具骷髅打着独角牌。

让我们意外的是,那三具骷髅并不是真正的骷髅,而是医学院里常用的那种塑料骷髅教学模型。

随后,警察打电话叫来了精神病院的救护车。两名牛高马大的精神病院男护士将文翰架起来拖了出去,塞进了救护车里。

整个过程中,文翰一直在极力挣扎,并不停地嘶声呼喊着:“牌!我的牌!不要拿走我的佛牌。”

救护车开走之后,警察也录完了薛曼妮、林东和我的口供。有意思的是,他们带走了那三具塑料骷髅模型,却把桌上的那副牌留了下来。他们压根儿就不会想到,那副牌才是真正的尸骨,而我和林东,自然是不会主动告诉他们的。

警察离开之后,薛曼妮看着我和林东,说道:“难道你们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没等我们回答,她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文翰疯了。每天晚上,他都说约朋友打牌,可事实上,除了今天你们来了,从没有其他人来陪他打过牌。”

“他一直这样和三具骷髅打牌吗?”我问道。

“最先不是这样的,最先他只是一个人坐在麻将桌子前,一个人打独角牌,一边打一边对着另外三个空位置有说有笑的,后来他才让我帮他买回来三具骷髅模型。”

“他这么疯狂变态的举动,你居然还会帮他,难道你也疯了!”一旁的林东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发病的时候,无论是说话的声音,还是动作神态,都像极了死去的志远。”薛曼妮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竟然露出一个十分妖异的微笑。

当我和林东向薛曼妮告辞的时候,她指了指桌子散乱的骨牌,说道:“你们走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那副牌带出去扔掉。”

我和林东带着那副牌离开了文翰家,林东随手将那副牌扔进了汽车后备厢里。他先将我送回了家,我下车之后,又回头提醒他:“千万记得把那不祥的东西扔掉。”

林东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林东的手机,我想问他有没有将那副牌扔掉。而当我听到手机里传出对方已关机的提示时,一种很不祥的感觉隐隐掠过我的心头。

果然,当我再次见到林东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林东死得很惨,也很怪异。

他在离自己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空屋,并在那间屋里开了一个牌局,邀请了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牌友前来打牌,他的手风极顺,几乎每场牌都是大获全胜。

林东死前,半步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据说他每时每刻都在陪一拨儿接一拨儿赶来的牌友打牌,却从来都没人看见过他吃饭睡觉。

由于林东打牌一直不停地赢,没过多久就没人愿意再和他打了。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舍不得离开那副牌和那间屋子。

据房东说,林东死的前一晚,一个人在屋里不停地洗牌、摸牌、打牌,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陪他打牌一样。而第二天一早,房东就发现他趴在桌子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尾声

警察的尸检结果表明,林东是由于劳累过度导致心力衰竭而亡的。换句话说,他是活活地把自己给累死的!

林东死后,他租的那间屋子就被警察查封了。直到一周之后,房东打电话告诉我,那屋子解封了,让我去收拾林东的遗物。

走进那间屋子,我又一次看见了那副尸骨佛牌。那副牌摆放得很奇怪,一张挨着一张,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直立在桌上。

“有谁动过这副牌?”我问房东。

“没有,我发现他尸体的时候,牌就摆成这副怪样子,警察说要保护现场,千万不能动,所以一直都没人敢去动它。”

我望着桌子上那一张张泛着森森白光的小方块,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那感觉像虫子一样噬咬着我,让我浑身发麻。

我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碰倒了最边上的那块牌。一阵“哗啦啦”的响声之后,整副牌全都倒了下去,平摊在桌子上面。

我猛地后退了几步,桌面上,赫然是一个由骨牌拼成的狰狞骷髅头!

刹那间,不可名状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汹涌地从我心底漫了出来,迅速地将我包围,并在整个房间里蔓延、蔓延,一直不停地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恍惚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我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走到桌子前,用颤抖的手将那些骨牌捡进了牌盒里。第二天,我将那副尸骨佛牌放在林东的遗体旁,一起送进了火化炉。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打过牌了。因为我只要一摸到牌,哪怕只是最普通的牌,我都会感觉到自己是在摸着一块块的死人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