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易容术素来精湛,装作念香时,南宫景轩尚且不能认出,而今一个陌生的女子,他又怎会认得出来呢?
“南宫景轩,你就不能转头看看我么?”
田秋香启唇,再度开口说话,然而,那哑语却终究只能停留在她的心里,根本传不出去分毫。
南宫景轩这时,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是,他却没有转头看榻上的女子,只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回头将书页阖上,闭眸问道:“入城了么?”
“回王爷的话,刚刚入了城,属下正在找大的药铺。”
马车外,马夫的回答声旋即传入车内。
南宫景轩没有睁眼,只点头道:“嗯,到了跟本王说一声。”
“是。”
一段对话之后,马车之内又陷入了沉寂,此时,马车外已然喧哗起来,那些熟悉的叫卖声说唱声,窜入了田秋香的耳中,她知道,她这是又回到了紫合城来了。
南宫景轩到漠西来是为了什么?
田秋香眼眸一眨,云集在眼眶中的泪水就这般的滚落了出来,泪水因着在眼眶中囤积已久,滑出来经过肌肤时已然带着春夜的寒凉,一阵阵,寒冽刺骨,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南宫景轩的面落泪可是,他却是闭着眼眸的。
“哎呀——”
随着木头摩擦地面的声音随之响起,马车停在了灯火阑珊之处。
“王爷,到了。”
车夫转回眸禀起来。
南宫景轩缓缓睁眸,没有看向踏上的女子,他起身掀帘,决然而去。
田秋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身体内唯一的一丝力气都被抽空,她又怎会忘了呢?对于陌生的女子,南宫景轩似乎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她又怎会希冀,他会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呢?
终究是她奢望了,难道,她就要与他擦肩而过了么?在她百般思索,艰难的放下自己的尊严之后?
南宫景轩下了马车后便进了药铺,入内之后,他报了一些药材的名字,随后告诉药铺店家如何做药丸,待他拿到做好的药丸出得店铺时已是三刻钟以后了。
马车内的田秋香躺在榻上,木讷的盯着马车车顶,许是因着体内余毒未清,隔了一会儿,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南宫景轩拿着手中的药丸,随后掀袍上了马车,上的马车之后,他吩咐车夫:“去找一家安静的客栈。”
“是。”
车夫闻言,驾起了马车。
南宫景轩凤眸一转,看向那个再度沉睡的女子,她身上穿的衣服应该被漠西人称为纱丽,她身上的那块布料似乎被划破了许多,漠西的穿着在岭南人看来都是伤风败俗的,就像此刻,她那妖娆的细腰正显露在他的眼前,真不知道漠西的女子怎会把腰身显露出来,她们还真是大胆。南宫景轩随手拉过田秋香身上的纱丽,将她的肚子遮掩起来,方才她醒了过来,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并不想与她说什么话,所以,他装作不知,而今她体内余毒还未驱除干净,怕是又昏睡过去了,南宫景轩垂眸伸手拿出一粒药丸,放入了田秋香的唇中,随后用内力将药效化开。
车轮在青石砖地面上滚动而转,压得吱嘎作响。不一会儿便找到了一家客栈。
马车停下来后,南宫景轩朝车夫吩咐道:“你进去要一间上房,随后将这名女子抱进去,多给点钱给掌柜,让他好生照料着,”他顿了顿,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粒小药瓶交到车夫手上,继续说道:“将这个放在她的房间,写一张纸条留给她,嘱咐她每天吃一粒,去吧。”
“是。”
车夫闻言,迅速去办了,不一会儿,他便将田秋香抱进了客栈之中,做好一切后便回到马车之上,至始至终,南宫景轩都没有再看田秋香一眼。
客栈之中,田秋香一直昏睡着,睡到月上中宵时,她终是清醒了过来,清醒过来之后,发现手脚仍然有些无法动弹,不过,却不似方才那般一点也不能动了。她转动了一下手,手边,似乎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药瓶,她的手还拿不动那个东西,她的头微微转了转,垂乐垂身子,便借着那抹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见了手边的东西,那是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玉瓶,冰凉而滑腻的触感让她知道那白瓷乃是上好的官瓷,只有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
她知道,这个小玉瓶当是南宫景轩留给她的,正有此想法时,她垂眸一看,便见那小小的玉瓶之上用小楷写着一个“寒”字。
念寒……
念寒……
这个名字,在田秋香的心间忽然晕了开来,曾经不止一次想要摆脱的名字却在此刻深深篆刻进了心底,似烙印一般怎么也打磨不平。
他就这般离开了么?
田秋香缓缓垂眸,泪水再度滑落脸庞,似乎人在受伤时就特别容易哭泣,就像现在的她一般。她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间遇见南宫景轩,可是,老天偏偏让她遇见了,但是,她却无法与他相认,莫非此生,她与他,终究会陌路吗?
在心底沉沉地呼了一口气,田秋香闭上眼眸,再度阖上了双眼。
因着解毒的缘故,田秋香在客栈之中正正恢复了三日,手脚方能灵活运动。当她一能够运动时,她冲到客栈老板哪里劈头便问道:“老板,当日将我送到客栈来的那个人,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掌柜茫然的摇了摇头:“不知道,他将你放下后便走了。”
“走了?”田秋香眉头微抬,眸中是掩不住的失望。
“哦。”田秋香点了点头后便转身朝房间行去。
又过了几日,田秋香身上的毒素总算是清除干净了,一旦清除,她便用南宫景轩留给她的银子做了另一张人皮面具,最近这些日子,她可真是倒霉,在燕北的时候被皇后追杀,到了漠西又被百里寻强制结婚,而今,无论是念香的容貌还是田秋香的容貌,在回到岭南前,她统统不能用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在自己的人生舞台上不断变化着面部,逃避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