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日知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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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济阳张尔歧言:“今人受吊之位,主人伏哭于柩东,宾入门,北面而吊。拜毕,主人下堂,北面拜宾。相习以为定位,鲜有知其非者。不知方伏哭枢东时,妇女当在何所乎?女宾至,主人避之否乎?主人避而宾又至,又将何所伏而待乎?既失男女内外之位,又妨主宾拜谢之节,考之《士丧礼》:主人人坐于床东,众主人在其后,西面;妇人侠床,东面,此未敛以前,主人室中之哭位也。其拜宾则升降自西阶,即位于西阶东,南面拜之,固已不待宾于堂上矣。及其既敛而殡也,居门外,倚庐,唯朝夕哭,乃人门而奠,其入门也,主人堂下直东序,西面,北上;外兄弟在其南,南上;宾继之,北上。门东,北面西上;门西,北面东上;西方,东面北上。主人固不复在堂上矣。所以然者,其时即位于堂,南上者唯妇人,故主人不得升堂也。今主人枢东拜伏之位,正古人主妇之位也。若依周公、孔子之故,未敛以前,则以床东为位;既敛而殡,则堂下直东序西面是其位也。主人正位于此,则内外之辨,宾主之仪,无适而不当矣。”

《南史》孔秀之遗今曰:“世俗以仆妾直灵助哭,当由丧主不能淳至,欲以多声相乱。魂而有灵,吾当笑之。”

居丧不吊人

礼,父母之丧不吊人。情有所专,而不及乎他也。孔子曰:“三年之丧,练不群立,不旅行,君子礼以饰情,三年之丧,而吊哭,不亦虚乎?”《穣梁子》曰:“周人有丧,鲁人有丧,周人吊,鲁人不吊。”天子之丧犹可以不吊,而况朋友故人之丧乎?或疑未世政重事繁,有丧之人不能不出,独废此礼,有所难行。是亦必待既葬卒哭之后,或庶乎其可耳。

像设

古之于丧也有重,于祔也,有主以依神,于祭也,有尸以象神,而无所谓像也。《左传》言“尝于大公之庙,麻婴为尸”,《孟子》亦曰“弟为尸”,而春秋以往不闻有尸之事。宋玉《招魂》始有“像设君室”之文。尸礼废而像事兴,盖在战国之时矣。

朱子自鹿洞书院只作礼殿,依《开元礼》,临祭设席、不立像。

正统三年,巡按湖广监察御史陈祚奏:“南岳衡山神庙岁久颓坏,塑像剥落,请重修立。依祭把山川制度,内筑坛壝,外立厨库,缭以周垣,附以斋室,而去其庙字塑像,则礼制合经,神只不渎。”事下,礼部尚书胡濙以为:“国初更定神号,不除像设,必有明见,难以准行。”今按《凤阳县志》言:“洪武三年,诏天下城隍止立神主,称其府某州某县城隍之神,前时爵号一皆革去。”未几,又令:“城隍神有泥塑像在正中者,以水浸之,泥在正中壁上,却画云山图;像在两廊者,泥在两廊壁上。”千载之陋习,为之一变,后人多未之知。嘉靖九年,诏革先师孔子封爵塑像,有司依违,多于殿内添砌一墙,置像于中,以塞明诏。甚矣,愚俗之难晓也。

宋文烙《国子监碑》言:“夫子而下,像不土绘,把以神主,数百年陋习乃革。”是则太祖已先定此制,独未通行天下尔。

从祀

周、程、张、朱五子之从祀。定于理宗淳祐元年。颜、曾、思,孟四子之配享,定于度宗咸淳三年,自此之俊,国无异论,士无异习。历元至明,先王之统亡,而先王之道存,理宗之功大矣。

十暂

孟子言:“他日,子夏、子张、子游以有若似圣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强曾予,曾子曰:“不可,江汉以濯之,秋阳之暴之,皓皓乎不可尚已。”慈溪黄氏曰:“门人以有若言行气象类孔子,而欲以事孔子之礼事之,有若之所学何如也?曾予以孔子自生民以来未之有,非有若之所可继而止之,而非贬有若也。有若虽不足以比孔子,而孔门之所推尚,一时无及有若可知,咸淳三年,升从祀,以补十哲,众议必有若也。祭酒为书,力低有若不当升,而升子张。不知《论语》一书,孔子未尝深许子张。据《孟子》此章,则子张正欲事有若者也。陆象山天资高明,指心顿悟,不欲人从事学问,故尝斥有子孝弟之说为支离。奈何习其说者不察,而创攻之于千载之下邪?当时之论如此。愚按《论语》首篇即录有子之言者三,而与曾子并称曰‘子’,门人实欲以二子接孔子之传者。《传》、《记》言孔子之卒,哀公诛之;有若之丧,悼公吊焉。其为鲁人所重,又可知矣。十哲之祀,允宜厘正。”

嘉靖更定从祀

古人每事必祭其始之人,耕之祭先农也,桑之祭先蚕也,学之祭先师也,一也。《旧唐书》:“太宗贞观二十一年二月壬申,诏以左丘明、卜子夏、公羊高、穣梁赤、伏胜、高堂生、戴圣、毛甚、孔安国、刘向、郑众、杜子春、马融、卢植、郑玄、服虔、贾逮、何休、上肃、王粥、杜预、范宁等二十二人,代用其书,垂于国胃。自今有事于大学,并令配享宣尼庙堂。”盖所以报其传注之功。迄乎宋之仁、英,未有改易,可谓得古人敬学尊师之意者矣。神宗元丰七年,始进荀况、扬雄、韩愈三人。此三人之书虽有合于圣人,而无传注之功,不当祀也。把之者为王安石,配享王雱,从祀地也。理宗宝庆三年,进朱熹。淳祐元年,进周颐、张载、程颢、程颐。景定二年,进张栻、吕祖谦。度宗咸淳三年,进邵雍、司马光。以今论之,唯程子之《易传》,朱子之《四书章句集注》、《易本义》、《诗传》及蔡氏之《尚书集传》,胡氏之《春秋传》,陈氏之《礼记集说》,是所谓“代用其书,垂于国胄”者尔;南轩之《论语解》、东莱之《读诗记》抑又次之;而《太极图通书》、《西铭正蒙》,亦羽翼《六经》之作也。至有明嘉靖九年,欲以制礼之功盖其丰昵之失,而逞私妄议,辄为出入,殊乖古人之旨。传注之功,遂列圣人之左右乎,夫以一事之瑕,而废传经之祀,则宰我之短丧,冉有之聚敛,亦不当列于十哲乎?弃汉儒保残守缺之功,而奖未流论性谈天之学,于是语录之书日增月益,而《五经》之义委之棒芜,自明人之议从祀始也。有王者作,其必遵贞观之制乎?

嘉靖之从祀进欧阳修者,为大礼也,出于在上之私意也。进陆九渊者,为王守仁也,出于在下之私意也。与宋人之进荀、扬、韩三子,而安石封舒王配享,同一道也。

成化四年,彭时奏谓:“汉晋之时,道统无传,所幸有专门之师讲诵圣经,以诏学者,斯文赖以不坠。”此马融、范宁诸人虽学行未纯,亦不得而废。

祭礼

陆道威著《思辨录》,欲于祭礼之中而寓立宗之意。谓古人最重宗子,然宗子欲统一族众,无如祭法,文公《家礼》所载祭礼虽详整有法,顾惟宗子而有官爵及富厚者方得行之,不能通诸贫士。又一岁四合族众,繁重难举,无差等隆杀之别。愚意欲仿古“族食世降一等”之意,定为宗祭法。岁始则祭始祖,凡五服之外皆与,大宗主之。仲春则祭四代,以高祖为主,曾祖以下分昭穆,居左右,合同高祖之众,继高之宗主之。仲夏则祭三代,以曾祖为主,祖考则分昭穆居左右,合同曾祖之众,继曾之宗主之。仲秋则祭二代,以祖为主,考妣居左昭位,合同祖之众,继祖之宗主之。仲冬则祭一代,以考为主,合同父昆仲弟,继称之宗主之。皆宗子主祭,而其馀子则献物以助祭。不惟爱敬各尽,而祖、考、高、曾隆杀有等,一从再从,远近有别,似于古礼初无所偌。或曰:高、曾、祖、考祭则俱祭,古人具有成法,不当随时加损。答之曰:凡礼皆以义起耳,《礼》有云“上杀,旁杀,下杀”,《中庸》言“亲亲之杀”,是古人于礼,凡事皆有等杀,况丧礼服制,父母皆服三年,而高祖则齐衰三月,是丧礼已有等杀,何独于祭礼不可行乎?此虽创举,恐不无补于风教也。

女巫

《周礼》女巫舞雩,但用之旱暵之时。使女巫舞旱祭者,崇阴也。《礼记·檀弓》:“岁旱,穆公召县子而问曰:‘吾欲暴巫而奚若?’曰:‘天则不雨,而望之愚妇人,无乃已疏乎?’”此用女巫之证也。汉因秦灭学,祠祀用女巫,后魏郊天之礼,女巫升坛摇鼓,帝拜,后肃拜。杜歧公曰:“道武帝南平姑臧,东下山东,足为雄武之主。其时用事大臣崔浩、李顺、李孝伯等多是谋猷之士,少有通儒硕学,所以郊祀上帝,六宫及女巫预焉。”

《魏书·高祖纪》:延兴二年二月乙巳,诏曰:“尼父禀达圣之姿,体生知之量,穷理尽性,道光四海。顷者淮徐未宾,庙隔非所,致令把典寝顿,礼章殄灭,遂使女巫妖觋,淫进非礼,杀牲歌舞,倡优媟狎,岂所以尊明神、敬圣道者也?自今以往,有祭孔子庙,制用酒脯而已,不听妇女合杂,以祈非望之福。犯者以违制论。”《大金国志》:世宗大定二十六年二月,诏曰:“囊者边场多事,南方未宾,致令孔庙颓落,礼典陵迟,女巫杂觋,淫祀违札。自今有祭孔庙,制用酒脯而已,犯者以违制论。”

《唐书·黎斡传》:“代宗时,为京兆尹。时大旱,斡造土龙,自与巫觋对舞。弥月不应,又祷孔子庙。帝笑曰:‘丘之祷久矣。’使毁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