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春秋繁露义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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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郊义第六十六

郊义,《春秋》之法,王者岁一祭天于郊,四祭于宗庙。宗庙因于四时之易,郊因于新岁之初,圣人有以起之,其以祭不可不亲也。天者,百神之君也,王者之所最尊也。以最尊天之故,故易始岁更纪,即以其初郊。郊必以正月上辛者,言以所最尊,首一岁之事。每更纪者以郊,郊祭首之,先贵之义,尊天之道也。

郊祭第六十七

《春秋》之义,国有大丧者,止宗庙之祭,而不止郊祭,不敢以父母之丧,废事天地之礼也。父母之丧,至哀痛悲苦也,尚不敢废郊也,孰足以废郊者?故其在礼,亦曰:“丧者不祭,唯祭天为越丧而行事。”夫古之畏敬天而重天郊,如此甚也。今群臣学士不探察,曰:“万民多贫,或颇饥寒,足郊乎?”是何言之误!天子父母事天,而子孙畜万民。民未遍饱,无用祭天者,是犹子孙未得食,无用食父母也。言莫逆于是,是其去礼远也。先贵而后贱,孰贵于天子?天子号天之子也。奈何受为天子之号,而无天子之礼?天子不可不祭天也,无异人之不可以不食父。为人子而不事父者,天下莫能以为可。今为天之子而不事天,何以异是?是故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离开天,乃敢为地,行子礼也;每将同师,必先郊祭以告天,乃敢征伐,行子道也。文王受天命而王天下,先郊乃敢行事,而兴师伐崇。其《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趋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土攸宜。”此郊辞也。其下曰:“淠彼泾舟,丞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伐辞也。其下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以此辞者,见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伐崇之时,民何处央乎?

四祭第六十八

古者岁四祭。四祭者,因四时之所生孰,而祭其先祖父母也。故春曰祠,夏曰祗,秋曰尝,冬曰蒸。此言不失其时,以奉祭先祖也。过时不祭,则失为人子之道也。祠者,以正月始食韭也;祗者,以四月食麦也;尝者,以七月尝黍稷也;蒸者,以十月进初稻也。此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孝子孝妇,缘天之时,因地之利。艺之稻麦黍稷,菜生谷熟,永思吉日,供具祭物,齐戒沐浴,洁清致敬,祀其先祖父母。孝子孝妇不使时过,己处之以爱敬,行之以恭让,亦殆免于罪矣。

已受命而王,必先祭天,乃行王事,文王之伐崇是也。《诗》曰:“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此文王之郊也。其下之辞曰:“淠彼泾舟,丞徒楫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文王之伐崇也。上言奉璋,下言伐崇,以是见文王之先郊而后伐也。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崇国之民,方困于暴乱之君,未得被圣人德泽,而文王已郊矣。

郊祀第六十九

周宣王时,天下旱,岁恶甚,王忧之。其《诗》曰:“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鸣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旱既太甚,蕴隆虫虫。不殄 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射下土,宁丁我躬。”宣王自以为不能乎后稷,不中乎上帝,故有此灾。有此灾,愈恐惧而谨事天。天若不予是家,是家者安得立为天子?立为天子者,天予是家。天予是家者,天使是家。天使是家者,是家天之所予也,天之所使也。天已予之,天已使之,其间不可以接天何哉?故《春秋》凡讥郊,未尝讥君德不成于郊也。乃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叙,逆于礼,故必讥之。以此观之,不祭天者,乃不可祭小神也。郊因先卜,不吉不敢郊。百神之祭不卜,而郊独卜,郊祭最大也。《春秋》讥丧祭,不讥丧郊,郊不辟丧,丧尚不辟,况他物。郊祝曰:“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夫不自为言,而为庶物群生言,以人心庶天无尤焉。天无尤焉,而辞恭顺,家珂喜也。右郊祀九句。九句者,阳数也。

顺命第七十

父者,子之天也;天者,父之天也。无天而生,未之有也。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独阴不生,独阳不生,阴阳与天地参然后生。故曰:父之子也可尊,母之子也可卑,尊者取尊号,卑者取卑号。故德侔天地者,皇天右而子之,号称天子。其次有五等之爵以尊之,皆以国邑为号。其无德于天地之间者,州国人民,甚者不得系国邑。皆绝骨肉之属,离人伦,谓之暗盗而已。无名姓号氏于天地之间,至贱乎贱者也。其尊至德,巍巍乎不可以加矣;其卑至贱,冥冥其无下矣。《春秋》列序位尊卑之陈,累累乎可得而观也。虽暗且愚,莫不昭然。公子庆父,罪亦不当系于国,以亲之故为之讳,而谓之齐仲孙,去其公子之亲也。故有大罪,不奉其天命者,皆弃其天伦。人于天也,以道受命;其于人,以言受命。不若于道者,天绝之;不若于言者,人绝之。臣子大受命于君,辞而出疆,唯有社稷国家之危,犹得发辞而专安之,盟是也。天子受命于天,诸侯受命于天子,子受命于父,臣妾受命于君,妻受命于夫。诸所受命者,其尊皆天也,虽谓受命于天亦可。天子不能奉天之命,则废而称公,王者之后是也。公侯不能奉天子之命,则名绝而不得就位,卫侯朔是也。子不奉父命,则有伯讨之罪,卫世子蒯聩是也。臣不奉君命,虽善以叛,言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是也。妾不奉君之命,则媵女先至者是也。妻不奉夫之命,则绝,夫不言及是也。曰:不奉顺于天者,其罪如此。

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其祭社稷、宗庙、山川、鬼神,不以其道,无灾无害。至于祭天不享,其卜不从,使其牛口伤,鼷鼠食其角。或言食牛,或言食而死,或食而生,或不食而自死,或改卜而牛死,或卜而食其角。过有深浅薄厚,而灾有简甚,不可不察也。犹郊之变,因其灾而之变,应而无为也。见百事之变之所不知而自然者,胜言与?以此见其可畏。专诛绝者其唯天乎?臣杀君,子杀父,三十有余,诸其贱者则损。以此观之,可畏者其唯天命、大人乎?亡国五十有余,皆不事畏者也。况不畏大人,大人专诛之。君之灭者,何日之有哉?鲁宣达圣人之言,变古易常,而灾立至。圣人之言可不慎?此三畏者,异指而同致,故圣人同之,俱言其可畏也。

郊事对第七十一

廷尉臣汤昧死言:臣汤承制,以郊事问故胶西相仲舒。臣仲舒对曰:“所闻古者天子之礼,莫重于郊。郊常以正月上辛者,所以先百神而最居前。礼,三年丧,不祭其先,而不敢废郊。郊重于宗庙,天尊于人也。《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茧栗,宗庙之牛握,宾客之牛尺。’此言德滋美而牲滋微也。《春秋》曰:‘鲁祭周公,用白牡。’色白贵纯也。帝牲在涤三月,牲贵肥洁,而不贪其大也。凡养牲之道,务在肥洁而已。驹犊未能胜争刍豢之食,莫如令食其母便。”臣汤谨问仲舒:“鲁祀周公用白牲,非礼也?”“周公子用

,群公不毛。周公,诸公也,何以得用纯牲?”臣仲舒对曰:“武王崩,成王立而在襁褓之中,周公继文武之业,成二圣之功,德渐天地,泽被四海,故成王贤而贵之。《诗》云:‘无德不报。’故成王使祭周公以白牡,上不得与天子同色,下有异于诸侯。臣仲舒愚以为报德之礼。”臣汤问仲舒:“天子祭天,诸侯祭土,鲁何缘以祭郊?”臣仲舒对曰:“周公傅成王,成王遂及圣,功莫大于此。周公,圣人也,有祭于天道。故成王令鲁郊也。”臣汤问仲舒:“鲁祭周公用白牡,其郊何用?”臣仲舒对曰:鲁郊用纯。周色上赤,鲁以天子命郊,故以 。”臣汤问仲舒:“祠宗庙或以鹜当凫,鹜非凫,可用否?”仲舒对曰:“鹜非凫,凫非鹜也。臣闻孔子入太庙,每事问,慎之至也。陛下祭躬亲,齐戒沐浴,以承宗庙,甚敬谨,奈何以凫当鹜,鹜当凫?名实不相应,以承太庙,不亦不称乎?臣仲舒愚以为不可。臣犬马齿衰,赐骸骨,伏陋巷。陛下乃幸使九卿问臣以朝廷之事,臣愚陋。曾不足以承明诏,奉大对。臣仲舒昧死以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