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时间]1926年2月21日。
[创刊地点]上海。
[创刊背景]
时值南方国民政府准备大举北伐的前夜。《创造月刊》是在《创造周报》、《创造季刊》相继停刊后,仍由创造社的自命“孤竹君之二子”的郭沫若、郁达夫分别担纲。但酝酿出此综合性文学刊物的人,则是具有“文学革命派”之称的成仿吾和郭沫若等。参加编辑撰稿的成员有冯乃超、李初黎、王独清、阳翰笙、靳以、朱镜我、郑伯奇、蒋光慈等。同年四月一日,创造社成立出版部,这是由五元一股的青年股东们凑合起来的。因刊发的文章迎合青年躁动与郁闷的心态,致使业务一度蒸蒸日上,而出版部所在地几乎成了一个文学俱乐部。1927年底,因创造社成员各奔东西而停刊。
[作者郁达夫小传]
郁达夫(1896—1945),名文,现代小说家、散文家。浙江富阳人。1913年随兄赴日留学,1921年回国。自1923起,先后在北京大学、武昌大学、中山大学任教,为创造社主要成员之一。1928年与鲁迅合编《奔流》,所著小说《沉沦》、《春风沉醉的晚上》、《出奔》等文笔优美,但带有颓废情绪。抗战爆发后,应郭沫若之邀,加入军委会政治部三厅,从事抗日宣传工作。同年底,赴新加坡任《星洲日报》副刊编辑。1941年,又兼任《华侨周报》主编。1945年9月,被日本宪兵杀害于苏门答腊。
[创刊词原文]
卷头语
达夫
天地若没有合拢来的时候,人生的缺陷,大约是永远地这样的持续过去的吧!啊啊,社会的混乱错杂!人世的不平!多魔的好事!难救的众生!
回想起来,《创造季刊》的出世,去今已有四五年,周报的废刊,到现在也有两三个寒暑了!
我们觉得生而为人,已是绝大的不幸,生而为中国现代之人,更是不幸中之不幸,在这一个熬煎的地狱里,我们虽想默默的忍受一切外来的迫害欺凌,然而有血气者又那里能够!
我们过去的努力,虽不值得识者的一笑,然而我们的一点真率之情,当为世人所共谅。现在我们所以敢卷土重来,再把《创造》重兴,再出月刊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人世太无聊,或者做一点无聊的工作,也可以慰藉人生于万一。(二)我们的真情不死,或者将来也可以招聚许多和我们一样的真率的人。(三)在这一个弱者处处被摧残的社会里,我们若能坚持到底,保持我们弱者的人格,或者也可为天下的无能力者被压迫者吐一口气。
我们的志不在大,消极的就想以我们无力的同情,来安慰安慰那些正直的惨败的人生的战士。积极的就想以我们的微弱的呼声,来促进改革这不合理的目下的社会的组成。至于创造社的脱离各资本家的淫威而独立,本月刊为大家公开的园地等等可以不必再说,想早已为诸君所察及。以后每期的稿子如何,执笔者何人,更不必自吹自捧,预先来引诱诸君。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请诸君安心的,就是“我们所持的,是忠实的真率的态度!”《创造月刊》,从今日起,又得每月与爱护创造社的诸君相见了。
[焦点评析]
郁达夫早在东京就读时。就参与了郭沫若等组织的文学团体“创造社”,1922年回国后便执掌这个团体的牛耳。
在中国现代文学大家中,无论是为人为文,他都算得上是极具个性的一位。他的创刊词一如他的创作,恰如其人,从不顾忌别人怎么看,而任其备受压抑的情和欲痛苦流泻,看似漫无节制而近于狭邪,但实则却内蕴骨力和高洁,非大手笔而不能为。他很直率地说:“我们觉得生而为人,已是绝大的不幸。”
在创造社,除新诗的开拓者郭沫若外。小说、散文方面的代表作家便是郁达夫。他最先是以小说名世。从1921年出版小说集《沉沦》,到1935年发表其最后一篇小说《出奔》,他的小说集中在这一期间内创作和面世,而且形成了极为强烈的社会影响,曾一度被认为与鲁迅小说“双峰并峙”,各代表了一种趋势和成就。显然,鲁迅代表的是写实主义的倾向,而郁达夫代表的则是浪漫主义了。其实更准确一点说,郁达夫小说的倾向性特征,是兼取了新旧浪漫主义的内在精神,而且颇受了些日本“私小说”的影响,更由自身的内在气质注定,从而形成了浪漫抒情的浓重自传色彩。他说过:“至于我的对于创作的态度,说出来或者人家要笑我,我觉得‘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这一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只要是爱好文学的读者,总会读过他的《沉沦》吧。《沉沦》是郁达夫小说的开山作,这篇作品引起了歧议,但也奠定了他在文坛上的地位,并且决定了他小说创作的基本路向。小说中的主人公“他”是一个留学日本的青年,他渴望身心的自由和爱情,但又因为“弱国子民”而备受轻侮和嘲弄。作品控诉了帝国列强的恶劣行径。
郁达夫还有一类小说,表现了一种更为高尚、美好的精神与情感,这类作品以《春风沉醉的晚上》和《薄奠》为代表。在这类作品中,作者沟通了痛苦生存的知识者与苦难生存的下层劳动者之间的隔膜,使其中作为知识者的“我”在与那些具有善良心性和美好情感的劳动者在生存遭际中发生关联,让劳动者的无私的精神和情感照亮这些知识者痛苦心灵中的黑暗。
郁达夫的为人与为文是自成一格。无论是记游、记人、记事,都才情并生、文笔优雅、真实可信。正如他在创刊词所言:“我们所持的,是忠实的直率的态度!”
但是,郁达夫是一个并没有革命创造力的人。他很希望《创造月刊》从今日起得到鲁迅这般文化名流的投稿。然而,鲁迅老是“漫而应之”。其原因也就是他所创办的刊物。大多徒有虚名而已。说是“创造”,无创造而言。鲁迅就曾在其《伪自由书》的“前记”里谈道:
对于达夫先生的嘱咐。我是常常“漫应之曰:那是可以的”的。直白的说罢,我一向很回避创造社里的人物。这也不只因为历来特别的攻击我,甚而至于施行人身攻击的缘故,大半倒在他们的一副“创造”脸。虽然他们之中,后来有的化为隐士,有的化为富翁,有的化为实践的革命者,有的也化为奸细,而在“创造”这一面大旗之下的时候,却总是神气十足,好象连出汗打嚏,也全是“创造”似的。我和达夫先生见面得最早,脸上也看不出那么一种创造气,所以相遇之际,就随便谈谈;对于文学的意见,我们恐怕是不能一致的罢,然而所谈的大抵是空话。但这样的就熟识了,我有时要求他写一篇文章,他一定如约寄来,则他希望我做一点东西,我当然应该漫应曰可以。但应而至于“漫”,我已经懒散得多了。
而郁达夫自己也说得很清楚:
我们过去的努力,虽不值得识者的一笑,然而我们的一点真率之情,当为世人所共谅。现在我们所以敢卷土重来,再把《创造》重兴,再出月刊的原因,就是因为(一)人世太无聊,或者做一点无聊的工作,也可以慰藉人生于万一。(二)我们的真情不死,或者将来也可以招聚许多和我们一样的真率的人。(三)在这一个弱者处处被摧残的社会里,我们若能坚持到底,保持我们弱者的人格,或者也可为天下的无能力者被压迫者吐一口气。
郁达夫在其创刊词中的所言,在创刊后不到半年之中,似乎得到了些许担忧的印证。由于郭沫若明显地弃文从政、出奔广东、参加北伐,致使刊物走向低谷,达夫因而大为不满,骂郭是官僚、是堕落,是对创造社的不负责任。郭沫若自己虽然后来闻此淡然处之,但他也自觉难辞其咎:创造社“这盛况并不是春和景明的繁花,而是在暴风雨激荡中的海燕。因为我个人的政治关系,在孙传芳统治江苏的时代,它已经几乎遭到了封闭;在孙传芳被打倒之后,它是更加危殆了。”至于对郁达夫的斥骂,郭沫若只是“禁不住发出苦笑。我自然是乐以礼赞;我们达夫先生是顶有情操,顶有革命性的人物啦。……我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亏负了他。”
郁达夫死得很悲凉,给日本人活埋在苏门答腊。但他总算保持了一个文人“弱者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