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人类学与中国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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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缘起:人类学与国学的讨论(1)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在经济上获得了空前的发展,社会也进入了繁荣时期。此时此刻,中国更需要凝聚人民的思想,更需要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那么,靠什么来凝聚人民的思想,靠什么来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呢?正是在这个大的背景下,国学悄然兴起并开始形成热潮。国学兴起的态势,2006年1月l0日《光明日报》《国学》版的创刊可以作证,该版主编梁枢先生有《〈国学〉版二三事》一文记述说: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发生很多事情,从数量上看,小事情多,大事情少。而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报纸编辑,却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与"大事"约会。作为亲历者,有两件"大事"让我毕生难忘。

2006年1月10日,光明日报《国学》版第一期推出了。早在筹办时期,我就听传达说这是一位中央领导同志要求创办的,对此作出了重要指示。创办《国学》版,是新中国成立50多年以来,国内报界的首次,也是光明日报在新时期坚持正确导向,进一步突出特色的创新之举。我深感责任重大。为了这块版,当时跑了多少路,拜访了多少位学者,给多少个朋友打了多少个电话--时至今日,都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1月9日上午,我把最新的一张大样送到总编辑那儿。他接过去,眼神径直地朝右上的"致读者"看去。他看报纸,而我则在一旁屏住呼吸看他。在此之前,这个版的所有文字他都仔细审过了,只有"致读者"是头天晚上我"现编"出来的。

他一边看一边读出声来:"国学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这个"家"很大,它不仅凝聚了中华文明的五千年历史,也将承载13亿中国人的未来……"读完了,他把眼睛从报纸上挪开,看了看我,点了一下头。我这才喘了一大口气,接着又不放心地问道:"行吗?是不是太简单了?"他一摇头:"不,就这样。"接着他抽了一口烟,调侃道:"长得五大三粗的,写出东西还挺秀气。"

转眼到了夏天。有一天我去北大资源大厦的"俏江南"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在座的除了几位朋友,还有一位是新浪网的副总裁。酒过3杯,气氛热烈起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新浪网副总裁也渐渐变得活跃了。他告诉我们说,新浪网最近想在网上推出一个新概念:"博客圈"。就在几个人议论声中,他把目光转向了我,说能不能请一些从事国学研究的学者加盟,共同成立一个国学博客圈,提高一下新浪网的文化品质。这一消息引起我的注意。新浪网是当今国内最大的门户网站,如果我们在这里建立一块宣传国学的阵地,那将是对光明日报《国学》版影响力的一种有效的延伸和扩展。这对报社有好处,对作者有好处,对大众也有好处。我向副总裁表示,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请到50位学者。他听后很兴奋,说我们以前也曾找过好多知名学者,希望他们在新浪网上开博客,但都被他们婉拒了。如果你们真能请到50位学者,那将是新浪网最重量级的博客圈,完全称得上是一个文化事件。

20天之后,我请到了100位国学界的一线学者。2006年7月28日,新浪网以“百位学者打造新浪国学第一圈”为题,转载光明日报同日于2版刊出的一则消息(题为“国学成为新浪网最重量级博客圈”),标志着“亁元国学博客圈”在新浪网正式开通。当天在新泿网上浏览这条消息的网友为192万人。

又过了12天,也就是8月9日,新浪网方面告诉我,截至下午16:30,亁元国学博客圈的独立用户访问量已达500万,总访问量2500万。

2006年8月10日上午10:30,新浪网的视频直播间里,第一次迎来了来自国学界的学者嘉宾:汤一介、牟宗鉴、干春松、杨立华。而在此之前,这里一直都是那些燿眼的超级"明星"们亮相的舞台。由我担任特邀主持的这场面向全球直播的访谈,共进行了一个小时,在线观看的网友达178万人。

有缘的是2006年8月28日,梁枢应浙江省武义县委和县府的邀请,参加了由徐杰舜主持的课题:《新农村建设武义模式研究》的评审会。会后在杭州机场候机时,徐杰舜与粱枢谈起了国学的兴起,谈起了《光明日报》《国学》版的创刊。梁枢还问了人类学对国学的看法,徐杰舜向梁枢介绍了人类学界对国学的理解和解读正是人类学本土化的一个重要方面,介绍了徐杰舜访谈中央民族大学王庆仁教授讨论人类学与国学关系的情况。梁枢听了很感兴趣,要徐杰舜把访谈稿传给他看一看。这一次交谈,徐杰舜和梁枢都很清楚地认识到中国社会需要国学。

梁枢看了徐杰舜与王庆仁教授讨论人类学与国学的访谈稿后,提出能否多找几位人类学家一起以“人类学与国学”为主题座谈一下。徐杰舜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几经努力联系上了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的叶舒宪教授、北京大学的王铭铭教授、厦门大学的彭兆荣教授、四川大学的徐新建教授,于2007年1月20日上午,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的一间办公室里举行了人类学与国学的讨论。这次讨论由徐杰舜和梁枢共同主持,参加者还有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的郑任钊博士、博士候选人中央民族大学的林敏霞和中国社科院文学所的黄悦、光明日报国学版编辑柳霞。这次人类学与国学的讨论可以说是人类学者们对国学关注的一次集体亮相。会后《光明日报》《国学》版于2007年2月8月和15日分上、下两篇,以《来自人类学的声音》为题,发表了这次座谈会讨论的主要内容。此后广西《百色学院》于2007年第2期以《人类学与国学》为题全文发表了这次座谈会讨论的全部内容。

梁枢(《光明日报》国学版主编):各位好,今天我先来抛砖,好把徐兄的玉引出来。非常感谢各位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来参加这个访谈,这个访谈是由光明日报国学版主办的。国学访谈这个栏目自从去年1月10号推出以来受到了广大读者非常大的关注,这给我们很大的鼓励。关于人类学与国学这个问题也是我们一直早就想做的事情。(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前面徐兄与民族大学的一个老先生曾经聊过一些,里面有些不错的点,但是都没有展开。大概好像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吧,或者是准备不太充分,总之没有能展开。

徐杰舜(广西民族大学汉民族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有些东西也是在讨论的过程中才发现的。

梁枢:在做这个事情的过程中陆续认识了叶舒宪老师,叶老师也经常在我们的新浪网乾元国学博客圈上贴文章,他贴的东西我也都看到了,也是谈这个话题的。还有徐新建老师寄来的《民歌与国学》,然后彭兄对这一块也一直有研究,我的《口述中国》里曾经收入彭兄的《当历史违背历史的时候》,这个名字好像还是我起的。逐渐在往这儿走,今天总算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了。碰巧你们俩(徐、彭)到北京抓个现差,徐兄是今天专门从南宁飞过来,晚上还得飞回去,非常感谢各位!今天正式的主持人是徐兄,我就说到这儿,现在请徐兄开始。

徐杰舜:我首先介绍一下在座的各位:第一位就是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比较文学研究室的主任,叶舒宪博士、博导,我国著名的文学人类学的领军人物,号称“叶帅”。第二位就是徐新建,博士、博导,四川大学文学人类学研究所的所长。这两位一位代表北方,一位代表西方。厦门大学人类学系主任兼人类学研究所所长,彭兆荣,也是博士、博导,是东边的一方神圣。我是南边来的,我是广西民族大学汉民族心中的主任,同时也是中南民族大学人类学研究所的所长,我就代表中部和南部了。(梁枢:还是中央民族大学人类学教授、博导),把中央民族大学的算上就是从南到北一条龙了。等会到会的还有北京大学的王铭铭教授,王铭铭教授本身就是一块牌子了。他是北京大学社会人类学研究所的教授,也是中央民族大学的人类学博导。今天还有一位是我们的小郑,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郑任钊(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所思想史研究室博士):我叫郑任钊,是中国社科院历史所的思想史室的。

梁:小郑是我的忘年交,也是我们国学网的网管,我们都归他管。

徐杰舜:今天出席座谈会的一共四位。自从光明日报国学版创刊以来我们人类学对于国学十分关注,有人说是人类学对国学的挑战,我认为说挑战不妥,应该说是关注。为什么人类学要来关注国学?我认为有这样一种过程,在上个世纪末的时候,我们人类学讨论最热的是人类学的本土化,为此专门在南宁召开了一次人类学本土化的国际研讨会,当时来了世界上很多国家的人类学家,包括英国、法国、美国、荷兰、西班牙等等,还有台湾、香港的人类学家学都来了。当时我提出的一个问题就是,人类学的本土化在我们中国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人类学在中国要实现本土化要做好三个方面的事:一个方面就是对中国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进行解读,要用人类学的理论来解读;第二个方面就是要对处于转型期的当代中国社会进行田野调查;第三个方面是把上述两者结合起来,这才能够实现人类学的本土化。当时我提出的对历史文献的解读,今天来说这个历史文献就是国学。进入21世纪以后,我们人类学界讨论的话语有了很大的变化,可以看得出来很少有人再去谈论人类学的本土化问题,而是强调人类学的中国话语,有一次我和叶兄谈到过这个问题,他希望我们能组织一次讨论,坐下来把中国话语的问题好好讨论清楚,不要一天到晚都是跟在西方后面走。那么人类学的中国话语,谁也不能绕过的一个问题就是对中国浩如烟海的历史文献的重读。原来是用人类学的理论和方法来解读,现在我觉得是一种重读。为什么要说重读?中国国学基础的东西可以说两千年以前就已经形成了,在研究中国历史的过程中这一段历史时期值得特别关注,这一段历史绝对时间有一千八百年,秦统一中国后至今也不过2000多年,那一千八百年所积累的历史文献就浩如烟海,基本上都是历史文献,国学核心的东西就在这里。无论后来讲什么经、史、子、集都是来自六部,六部后来变成四部。我们进行重读就是要将我们中国文化传统的东西、内核的东西搞清楚。而恰恰是20世纪末,中国改革开放,这个改革开放很重要的一个现象就是西方的各种理论、各种思潮、各种思想都到中国来,我觉得算是全部展演了一遍。展演了一遍的结果是什么呢?展演的结果是我们发现他们好像都不能解决我们中国的问题,甚至不能解决西方世界的问题。所以他们要到中国传统的文化里面去找武器啊,找解决方法。尤其是最近五年,这个世界上打得天昏地暗,到处都在爆炸,但是回到中国传统的文献中,最重要的就是强调“和”的问题,“和为贵”也好,“和合”也好,都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的核心东西。我们说西方的理论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连西方自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这不是我们自己说的,是西方学者的观点。前不久王铭铭请了一个法国的学者,他就谈到西方学者现在关注的是“第三面镜子”或者说“第二面镜子”,就是中国,如何从中国找到解决世界问题的方法,或者精神武器。我们今天开座谈会的目的就是要探讨一下人类学与国学的关系。《光明日报》国学版为我们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使我们可以坐在一起来讨论人类学与国学的关系,那么,人类学与国学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早在20世纪初传统派与反传统派的争论当中就有一部分是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当时就有老的国学家出来说要注意文化学、人类学这些学科对国学的影响问题。现在是21世纪初了,不仅有传统的文化在起作用,而且人类学的理论对国学也有影响,如何影响?今天就想请大家畅所欲言,好好地把我们梁兄所提供的平台占领一下,或者说日后再扩大一下。我先讲这些,作为一个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