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凛尘得到夜行欢的赞美,爽朗大笑起来,一点没有谦虚,反而说道:“伯乐遇千里马,好茶遇廉王啊!”
夜行欢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笑,他贸然来访,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两人的两人世界。
三人静静的喝了一会儿茶,夜行欢还是对说道了正事:“皇上,其实臣弟一来是有个消息要禀报陛下的。”
苍凛尘正在兴头上,也不介意夏吟欢在,直接说道:“有什么事就直说。”
“这个……”夜行欢余光瞟了瞟夏吟欢,见她正端着茶盏,一双凤眼紧紧的盯着自己,想想她也应该知道,于是放心的说出了口:“回宫之后陛下不是让臣弟去灵岩城打听一下青木前辈的消息和拓拔策的消息么?但是那地方已经夷为了平地,打探之下听闻拓拔策的生死,听当地的人说,那天有千人围剿,至于我们要找的人大概已经死了。”
死了?
夏吟欢骤然一愣,手脚冰凉,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茶水和梅花洒在了桌上。
拓拔策死了?她也想过那天拓拔策可能会死,但是还存着一丝侥幸,毕竟他那个人阴险狡诈,苍凛尘和他交手多次,都没能伤了他,心想应该不会有事,而且苍凛尘也说过那个老头武功高强。
苍凛尘眉头紧紧的蹙起,换做是以前他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或许会大笑出来,可此刻,却只有稠然。
拓拔策是为了他们,才会暴露了身份,才会被人追杀,为了他们逃走,他没有逃而是留下来和官兵对决。
让他怎么笑得出来,饶是他们之间有恩恩怨怨多如牛毛,但是确确实实是为了他们而丢了性命。
一时间,气氛霎时僵了下来,方才还有的温暖,被寒风带过,一丝也没能留下,直觉的生生发寒。
夜行欢有些后悔当着夏吟欢的面说出这种事情俩,夏吟欢面色惨白,可是话已说出口,就算他不说,她早晚都会知道的。
“你不是说,可能已经死了吗?”苍凛尘不敢相信,和自己交手那么多次的拓拔策就这么死了,他一定没死,凭他的能力一定能化险为夷。
可能,是因为没有公布死去,还是他逃走了?
“嗯,只是说可能,但是到底是生是死已经无从查探,安定王已经亡故,南疆王朝几乎覆灭,没有人知道拓拔策的生死。”夜行欢是派人去打听的,整个南阳城如今都是大漠的士兵驻守,没人能知道拓拔策下落。
苍凛尘薄唇紧抿,其实他也明白,千人围剿到底是个怎样的状况,就是青木是神仙恐怕也救不了拓拔策的。
初雪的美没有人再有心情去欣赏,院中的花,没人再去观赏是被雪掩盖,还是片片凋零。
一场平静以郁郁终了,是夜,夏吟欢坐在桌前想着今日夜行欢的话,心中总觉得沉重无比。
她以前讨厌拓拔策,恨不得他去死,待他真的死了,却又不舍。
她不喜欢拓拔策,这一点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但是她不希望拓拔策死,也不希望是为她而死。
“来人。”她愁眉不展,唤来了宫娥道:“准备上河灯,四十九盏。”
她心绪不宁,总觉得这时候又应该做些什么,就算她真的死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他祈祷而已。
苍凛尘听说她要去放河灯,于是也跟着一起去,青阳湖畔旁,两人蹲在岸边,苍凛尘点燃了一盏盏五颜六色的河灯送到夏吟欢手中,夏吟欢再放在湖面上,任由风雪将河灯推向下游。
“你说他是真死了吧?”夏吟欢怏怏不乐的嘟起嘴来,又将手中一盏绿色的河灯放在了湖面上。
“大概是吧。”苍凛尘脸色也是冰冷,偏偏拓拔策要强,若是当时肯答应他先到靖国,或许也就不会这样了。
夏吟欢不再说话,将下巴抵在膝盖上,将手中最后一盏河灯放在湖面,雪越来越大了,如羽毛般飘扬,她眯起眼来看着河灯被风吹远,成为了一串星河一般的,忽明忽暗。
“不用担心,朕会继续派人寻找他的下落,如果他还没死的话。”苍凛尘搂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安慰道。
他这个人不喜欢欠人人情,拓拔策和他有仇,但同时也有恩,如果没死的话苍凛尘绝不会放任他不管。
“嗯,”夏吟欢点了点头,静静的看着那些河灯越飘越远,如同浮萍,随波逐流,最终成了渺小的光点。
话分两头,彼时的大漠,皇宫之中,欧阳晨拿着一本古籍靠在太师椅上翻看着,而殿中跪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时老者衣衫破烂,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看欧阳晨一眼。
“朕记得你曾经说过,要以统一三国霸业为目的,你一直觉得只有消灭了靖国才是安全的,朕问你,如今你还想说什么?”他在问话却没有多看殿中跪着的人,目光依旧不曾移开书页。
“老臣目光短浅,请陛下恕罪,老臣有罪在身,愿为陛下肝脑涂地再所不惜!”老头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已经古稀之年,自诩资质老练,自诩开国元勋,自持清高,这次他是真正的对欧阳晨臣服了。
欧阳晨的心思不是他可以揣摩的,他现在后悔极了,当初为何要跟随拓拔策,如今几乎没脸再见欧阳晨。
“好个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欧阳晨冷笑,这才将眼前的古籍移开眼前放下,扫了一眼跪在地上有些颤抖的于浣,讥笑道:“既然愿意为朕肝脑涂地,那朕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么说,陛下肯原谅老臣了?”于浣听闻,猛地抬起头来,眸中是希翼的光华。
拓拔策占领了南疆后将他从天牢里救了出来,原以为他会被欧阳晨推出去斩首杀鸡儆猴,却没想到还有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年少时候征战四方,为南疆打下江山,人到中年身居高位锦衣玉食,天意难测,谁知到了晚年居然如此的波折。
“对,给你一个机会。”欧阳晨面无表情,拍了拍手,这时,有公公进了殿中,手中是个红漆的托盘,而托盘上是个骨灰盒子。
“这是虞太妃的骨灰。”欧阳晨扫了一眼骨灰盒又看向于浣继续说道:“你作为使臣出使靖国,带着这骨灰面圣,这就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于浣有些诧异,看着那灰白色的骨灰盒子难以置信,居然这么简单,让他出使靖国交还虞太妃的骨灰盒就行了?
“就是如此,你退下吧,明日便启程。”欧阳晨懒得再看他一眼,旁侧的公公心领神会,端着骨灰盒走到于浣面前,于浣便从公公手中接过骨灰盒,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谢陛下不杀之恩,老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说罢,他抱着骨灰盒退下。
看着于浣佝偻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欧阳晨的嘴角冷笑更甚,声音沉沉如同地狱的呓语:“真以为就这么简单也太便宜你了,一把老骨头,让你为大漠做最后的贡献是你的荣幸。”
说着他站起身来,将古籍放在了书桌案头,问道公公:“齐妃可在凤仪宫中?”
“在的,陛下。”公公毕恭毕敬的回答,欧阳晨已经迈开了步子往凤仪宫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太监还想说什么,却又闭了嘴。
凤仪宫依旧如是,万年不变,齐妃是自己要出密室的,但是在凤仪宫却不出宫门,伺候她的宫娥还命令她们不许将她还活着的消息透露半分给外人知。
欧阳晨以为她出了密室是已经放下了,想要和他重修于好,却难料她依旧不愿成为他的妃子。
酉时已过,凤仪宫中还亮着灯,欧阳晨在门口站立了片刻,便轻轻推开了门,殿中的女子趴在桌上,灯火下,她一袭白色素净的衣裙荷花纹路,侧颜美如天仙,皮肤白皙几近透明。
好似一晃眼,她便要和那烛光融在一起,让人抓不住。
“想什么?”他细声问道,跨进了门槛,转身将房门掩上。
齐妃抬眼见是他,媚惑的眼微微一挑,站起身来,便迎了上去,带着风尘女子的样子往他身上贴去:“你怎么现在才来,等的奴家都乏了。”
欧阳晨见她如此,微微蹙了眉头,她总是这样,好像是很喜欢和他亲近,实则不过是故意气他罢了。
她是在告诉他,她是从悦来香出来的女子,是红尘里打滚的女子。
“你知道朕会来?”欧阳晨不带任何情绪的问道,眼神里却卸下了平素朝堂上的冰冷,柔和了许多。
“当然,宫里都已经漫天谣言,奴家想,你一定会来的。”说罢,齐妃又咯咯的笑了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悄然的和他拉开了距离。
欧阳晨面色更是冷了几分,只是走了过去坐到了桌旁,淡淡的说道:“别信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他不过是去了一遭悦来香,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悦来香的暗香也成了炎夏城的名妓。
那刘姓的官员走被他杀了,谣言却怎么也止不住,宫里都在盛传。
“为什么,奴家好像见见悦来香的姐妹,陛下何不娶了那暗香,听说可是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呢!”齐妃施施然的笑意,没有醋意,没有不悦。
“你能不能别说这个!”欧阳晨彻底的黑了脸,连着两日了,每日来她都会提这件事,张口闭口都是让他封暗香为妃!
她的心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他现在很想掏出她的心一探究竟,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全付诸于她,而她呢,只想着怎么把自己送到别人的手中!
“怎么了陛下,怎么生气了?”她平眉紧拧,看似担忧,嘴角依然是笑:“暗香不好吗,奴家真想有个姐妹能在宫中,她也出身悦来香,陛下不都喜欢风尘女子么?”
以前她也是,恐怕,也只有风尘女子才能得到他的怜爱吧,他喜欢的不管是她也好暗香也罢,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