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在平息徐敬业叛乱之后,“恐人心动摇,欲以威制天下”。她知道要夺取李家天下,自然是被认定“逆天而行”的行为,会受到朝廷大臣和民间群众普遍的反对,于是,她决定启用酷吏,来维护她手中的权力,实行专政。
在武太后重用的十一位酷吏中,有两个最为狠毒的人,他们是周兴和来俊臣。当时,朝廷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提到这两人,都不寒而栗,见到这两个人就像见到魔鬼一般胆战。
徐敬业叛乱,有许多朝臣因受牵连而被贬职和流放,而侍御史鱼承晔的儿子保家独独免受刑罚,得以留任京官。这个保家很机灵,他想表达自己忠君爱国的实绩,就出了一个主意,制造一个铜箱,也就是意见箱,使天下的人都能将意见想法经铜箱密奏给太后。武太后非常满意,并派专职大臣担任铜箱的管理工作,还宣布对来告密者不问职业或身份,一律供五品官待遇,一路上吃住免费,都住驿亭官舍,每餐供五品官的餐点。一时,全国的民众,像蝗虫般从东西南北涌向洛阳。这些告密者,可说是“玉石混淆”。对于好的,武太后垂帘召见。于是,太后精挑的第一个人物索元礼,授命他掌管制获之事。朝臣惊愕,哑口无言。索元礼手段异常残忍,只要他瞪一眼,朝臣们都吓得毛骨悚然。《旧唐书》中对索元礼的评语是:“性残忍甚于虎狼。”
索元礼之后,魔鬼来俊臣出现了,太后封他为从八品司刑评事,平时掌管被告的调查,判决书起草、管理牢狱等。来俊臣制造冤案有绝招,据说办案程序如下:确定对象、收集证据(当然大多是伪造的)、调查、逮捕、酷刑逼供、找一个合适的罪名将其处死。
还有一个人就是周兴。周兴是司法小吏,平常在衙门里跑腿打杂忍气吞声。由于出身低微,始终没有得到提拔。看到武太后提拔的酷吏,周兴深受刺激和鼓舞,他写了一篇有关刑狱的文章,投入铜箱里。太后曾规定凡是官吏,一律不准在告密用的铜箱里投书,周兴胆敢冒犯,可见他的决心是多么坚定。投书立刻受到太后的赏识,他不但没受责罚,还即刻官拜掌管制狱事宜。
因受哥哥徐敬业牵连的徐敬真被流放岭南心不甘,决心要逃到突厥去。他顺利地逃出岭南后北上来到洛阳,暗地里找到过去相交甚深的洛阳令张嗣明。张嗣明非常恐惧,如果此事泄露出去,在酷吏的手中,隐藏逃亡者的罪名就足以判他死刑,并抄家灭族。可徐敬真经历千辛万苦才逃到洛阳,他不忍把投靠自己的朋友送交官府,找来过去和徐敬真有交情的洛州司马张嗣业,商量后,两人决定给徐敬真一笔逃亡费用,并为他准备一些必需用品,把他放走了。徐敬真继续北上到达定州,被当地官吏认出他是徐敬业的弟弟,连解释余地也没有,就被捕送洛阳了。结果,张嗣明、张嗣业及其他与徐敬真逃亡有关系的人都被捕下狱。张嗣业忍受不了酷吏的折磨,在狱中自杀。徐敬真和张嗣明希望能免除死刑,不约而同地提出相同请求:“我熟悉各地的风情、知识,这次如能饶我一命,今后必善用这些知识,为国家做事。”
周兴根本不理会请求,在各种刑具面前,逼迫两人交代同党。张嗣明心想,既然不得不诬人,就诬一个作恶多端的坏人,这样良心上也好受些。他就诬陷宰相张光辅在讨伐越王贞时,曾暗中做图谶,卜占天文,对太后早就有二心。周兴见逮了个大鱼,忙向太后汇报。太后当时就下令立即斩杀徐敬真、张光辅及张嗣明。
自从徐敬业之乱以后,太后变得疑心病很重,对造反的可能性或偶然性都不放过,凡是有危险的人物,务必斩草除根,绝不留下一颗种子。宁愿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在这恐惧中树立了自己的权威和权势。谁对她有威胁,谁就被酷吏定罪,朝廷上人人自危,人心惶惶,做事说话都战战兢兢的,深恐出了纰漏。因为不知道谁是告密者,也不敢确定对方何时会变成告密者,“李下不整冠”这句话已不足以形容这风声鹤唳的惊恐了。朝臣官员的精神似乎都因窒息而崩溃,在这种情形下,政务当然不能顺利处理,一切都要听太后的指挥。太后要借恐怖政治,彻底地洗刷人心。
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种气氛,左台御史周矩站出来决心要谏奏,他认为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即使会惹起太后的震怒而难逃一死,他也要说。周矩在给武太后的奏书中说了酷吏的横行跋扈、刑讯的具体惨状,无辜者最后因为忍受不了残酷刑讯后被逼得违心招供,百官因此忐忑不安的心情,致使政务无法顺利推行。周矩之后,又有官居右卫胄曹参军的陈子昂谏奏,这位四川忧愁诗人的谏文写得很好,文辞华丽、博古论今,内容大致和周矩所奏相同,一致认为这样会有害“陛下之仁德”,同时严厉指责酷吏的横行。只要不说到“把大权还给皇上”或“太后已老”等忌讳的句子,太后就能冷静地明察事情。你们说你们的,我做我的。太后仍我行我素,没有收敛酷吏之意。但太后并没有把行政大权交给酷吏,酷吏大部分都是御史台官,他们的职责基本上都和司法有关。最大的酷吏索元礼官止游击将军(从五品上),周兴官止尚书左丞(正四品上),来俊臣官止司仆少卿(从四品上),三人皆未宰辅。太后只是把酷吏当做消灭政敌的工具,酷吏充当了“鹰犬”的角色,为她服务。这些酷吏都是魔鬼的天才,他们对朝臣的手段阴险狠毒。
太子通事舍人郝象贤,因得罪太后的男宠薛怀义,被薛怀义和酷吏周兴联手陷害,密告说郝象贤有“造反的言行”。太后命周兴调查此事。大家都知道,只要是周兴审判的犯人,没有一个能有活的希望。很快,周兴就宣布郝象贤有罪判死刑,全族人都要受罚。武太后下令郝象贤判以即刻弃市之刑,就是在市街上处以斩刑后,尸体任其曝放原地。郝象贤被送到市场内的刑场,当刑吏解下绳索和手铐脚镣的刹那间,他向围集的观众大声喊道:“大家仔细听好了,宫里高高在上的太后,其实是狼心狗肺的大淫妇,那个叫薛怀义的花和尚,就是原来在洛阳当乞丐的江湖郎中,太后把这个和尚每天夜里带到床上淫荡。”
有人奇声怪叫,有人愤慨惊喊,谁也没想到今天的死囚犯,竟发出闻所未闻的奇特言行。当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后,愤怒至极,她下令把郝象贤的尸体处以肢解的极刑,又掘开他祖先的坟墓,把已经变成白骨的尸体烧毁,抄家灭籍,全家人都被流放到岭南充军,在半路上就被杀了。鉴于这个意外的突发事件,太后下令:以后凡是带到刑场的囚犯,嘴里一定要“含枚”(就是像筷子般的木条,两端有绳索在脑后捆紧,使之不能说话)。朝臣与其说是感到恐惧,倒不如说是看到太后把愤怒迁及于郝象贤的祖先坟墓而为之寒心,虽是夏天,都为这残忍的处罚感到阵阵冷风吹来。
一天,有驻扎玄武门禁军十余人在妓院喝酒,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其中一个开始发牢骚:“天下又变了,而我们这些在风暴里担任警卫工作的人立了功却也得不到封职,奖赏又是那么小。如果这样子,还不如拥护庐陵王复位,也许奖励会多一些。”有的表示赞同,有的煞有介事地谈论着方法,其中有一人借口溜掉飞奔到宫中告密。
御林军立刻出动包围那家妓院,全体人员都被逮捕,发牢骚的人当场被斩杀,知情而未报者处以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