⑨穿越者的有效单位(穿越体):因为穿越的时间隧道是单一的,所以穿越体也是单一的。第一个穿越者A结束穿越之前,是不可能有其他穿越者在琥珀点往前穿越的,但是穿越者A来到之前某个时空,带着当时的B一起穿越到更早的时空是可以的,此时的AB已经在那个阶段变成同一个单位的穿越体。
比如,某个统治者穿越到罗马时代,那么之后的历史就进入了琥珀状态,有任何改变历史的举动,大家就都不会存在——一切以具体情况而定。
⑩穿越体的分裂:凯撒和拿破仑可以不同时结束穿越,比如凯撒在亚历山大那里,拿破仑回到自己的琥珀点,但无论谁留下,只要继续改变历史,那么后来的一切历史事件都可能被改变。也就是说,先结束穿越的人先进入属于自己时代的琥珀状态,被静止,变成待宰的羔羊——谁最后留在最远的古代,谁就赢了。
“我从2078年开始,一路向时间流的上游穿越,走走停停,不断附体在你们身边的人身上,有时候甚至就附体在童年的我身上,往事历历在目,用老话说,那是不堪回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说到这里,科学家顿了一下。
“本来我只要阻止你们在酒吧邂逅那天的某些行为就能大功告成,但穿越到你们结婚那天时,想起你们那可怜巴巴的遗愿,我动了怜悯之心,决定选择2013年校庆日邂逅时的你们,让你们穿越到初中二年级两人相约考高中的时期。我是原始穿越者,你们是被携带者,所以你们无法附体在幼年时的自己身上,只能选择附体在那时的班主任身上。我附体在副校长的体内,扮演他,同时监督你们的举动。以2013年时你们冤家路窄的心态,果然如我所料,你们都竭力想要让幼年的自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米副校长”一边讲解着基础概念,一边在一张白纸上画完那段琥珀点和春水点的箭头示意图,交给自己的父母。
曹沃和米几何在那里看了半天,完全没明白其中的科学原理……
对方并不惊讶:“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智商干不了我的工作的原因。但是,我的时间很有限,如果你们还是没法完成任务,我只能采取非常措施,把你们送回2013年,再回到2002年带着他们两个小孩子一起穿越到五百年前。然后我自杀,他们会永远待在那个朝代,直到附身的肉体死亡——那时历史就会重新梳理、彻底改变,没有穿越机器,没有我,没有初中生曹沃和米几何。”
“绝对不行!”米几何把那张图纸抓得变了形,“你疯了吗?谋杀父母?!你自己也会消失的!”
“跟全人类的和谐稳定相比,这点牺牲不算什么。我没你们那么自私,我现在随时准备迎接死亡。”
“那你当初发明它干吗?”曹沃哭笑不得。
“因为你们自己说如果有机会,一定会去亲手改变,我给了你们机会,结果你们把它搞砸了。”
科学家刚才一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激动的情绪,但很快又消失了。
“我在家庭阴影和你们糟糕的情感教育下活了六十二年,性格孤僻,不懂得成人世界里的爱和被爱,不会和人正常交际,没有知心朋友,连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都不肯吃我手掌里的饲料。四十年来我取得了很多科研成果,在那个领域里赫赫有名,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厌恶自己,我让别人的生活越发美好,自己的人生却一团糟——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
“你不能把一切都怪在我们身上。”
“真是讽刺,你知道吗,‘把错怪在别人身上’这种思维惯性,还是小时候你们潜移默化灌输给我的。”
“你是我们的儿子,”曹沃心情复杂地看了未来的妻子一眼,“我们都爱你。”
他摇摇头:“不,你们从未爱过,哪怕现在。我表明身份后,你们甚至都没问过我叫什么名字。”
机会来了!我以前想过给自己的儿子取什么名字!很早之前就想过!超有文化底蕴的名字!一般人很难想到!
“那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会给你取什么名字啊,曹素攻,对吗?”曹沃信心满满地说。谁知对方毫不感动,告诉他一个真相:“为我取名字的事情你们也吵过,最后是在母亲的坚持之下翻字典取的,我叫——曹根硕。”
素攻你个头。温馨的感动政策失败。
“米几何,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取名字这种小事你还要和我争个你死我活,怪不得我们俩最后要离婚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男孩子取这名字很霸气……就是有点儿耳熟啊。”
米几何却在想,曹沃你个笨蛋,曹素攻,这什么破名字。唉——还是养女儿好,看看言情逛逛街,最多祸害祸害女婿一家人,至少不会威胁到全人类。
曹根硕拿过米几何手里的白纸,用打火机点燃了,扔进桌上的烟灰缸,然后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还有四十八个小时可以实施行动,不管是甜言蜜语还是威逼利诱,甚至绑架,我都不管。若到时间还是没效果,就只好交给我来办了。”
曹沃急了:“你急什么?按照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点,从现在开始到2013年校庆日的蚕食时空结束,至少还有十一年!这十一年里我们有大把机会拆散他们!”
科学家却摆摆手:“你以为一个人可以不受任何损伤地穿越时空吗?没有那么好的事。每穿越一次,灵魂的健康度就会损耗一个单位,相当于减少一年的寿命。我从2078年开始,不间断地穿越了三十多次,对灵魂的健康度造成了异常严重的损害。预计不超过一个星期,我的灵魂就会最终消逝。”
“消逝?”
“也就是死亡。穿越者的灵魂在过去的时态里消逝,和普通时态下的凡人死亡是一样的,不会结束穿越回到琥珀点,陷入琥珀时空,而是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怪不得他刚才说自己随时准备迎接死亡。活了六十二岁的科学家曹根硕,即将寿终正寝,不是因为肉体的原因,而是灵魂泯灭。但他说这番话时的语气是那样平和镇定,安之若素,就好像他谈论的并非是自己的死亡,而是过会儿要到楼下去买一包方便面那样随意淡然。
这是怎样至高的人生境界?
真的对人生失去期望了吗?
比你年纪还大的儿子语气坦然地告诉你他马上就要死了,那种感觉真奇怪。曹沃和米几何瞬间觉得那更像是面对自己的祖父,而不是后代。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可能此刻说什么也都是不合时宜的。
“到那时候,假如你们没有搞定他们俩,还赖在苏老师和侯老师的体内,就没人能帮你们结束穿越了。我不放心让你们继续留在这个时空,所以你们必须回去,你们完成不了的任务,我必须用霹雳手段来完成。”
“你连自己的父母都信不过?”
他叹了口气:“我来让你们面对现实吧。虽然我在辈分和血缘上是你们的儿子,但实际年龄比你们大得多。我知道你们这一生的行为过失,所以无论在感情基础上还是在理智分析上,我一点都信不过你们,让你们穿越到2002年,只是出于对你们遗愿的尊重。”
房间里又陷入一开始的那种寂静。
你们的未来不是梦,是无比残酷的……现实。
曹根硕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还有,不要寄希望于我会心软或者和我打感情牌,我对你们没有一丝感情,就连对小时候的你们也不会有,假如有必要,我会亲自干掉他们。在穿越研究小组时我就让保安部门干掉了两个想要泄密的科学家同事。”
两位老师的喉结都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我们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也许你们俩现在会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把我生下来,我也感到很遗憾。”科学家恢复到副校长的角色状态,朝门口走去,话语中布满肃杀的味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做了。记住,四十八个小时,不要妄想说服我或者制服我,所有的仪器定位我都已经事先设置好了,他们谁也跑不掉……”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最后通牒,丁老太也不管不顾了,敲完就直接进来:“米校长,曹沃逃跑了!”
曹沃当场就傻了,心想曹小沃你个蠢货没偷东西你跑什么!谁知丁老太接下来的半句话更有杀伤力:“是您女儿把他给带走的。”
曹沃瞪了米几何一眼,明白了现在的形势。
穿越来的诸位不必劳神去拆散他们了,我要亲手掐死那姑娘。
4.
坦白完内幕的米小何站在文体楼的天台上,背对着男孩,看着楼下正在上体育课的学生:“我对你已经毫无隐瞒了。谢谢你今天替我顶罪,我很感动,但不想让你继续为我蒙受不白之冤,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会去承担。”
说完,一阵微风吹过,把女孩披散下来的头发轻轻地扬起,画面感十足。曹小沃自诩文艺白痴,但也看过一些偶像剧的桥段,感觉现在的氛围真是文艺,就差身边没围一圈摄像师、录音师、灯光师和导演了。
“苏老师真的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吗……”
“他说侯汐和他无话不谈。”
那么他真的欺骗了自己!曹小沃手脚冰凉。什么拯救世界,什么神秘使者……
“大人都是骗子。”米小何一棍子打死了全天下的成年人,“所以我不想你再蒙在鼓里,我不想和他们一样当骗子,你就当自己看错了人吧。”
和米小何接触了这么久,曹小沃还是第一次看到米小何说话的语气如此恳切,却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实在让人悲痛欲绝。
“我把你拉出来,就是想和你说清楚,我很感谢你,感谢你帮我做的每一件事,感谢你每一次在操场和走廊里偷偷地看我,是的,我都知道,但是原谅我无法跟你一起走向未来,对不起。”
说到这里,女孩哽咽了,而男生早就哽咽了。
“我可以陪在你身边的,真的,无论你做过什么。就算现在你要跳楼,我都不拦你,只求你拉着我的手,你跳,我也跳。”他已彻底进入电视剧状态。
“你别再逼我了好吗?”
文艺片男主角默然。
“你先留在这里,我会下去和他们说清楚的。”她擦擦眼角。
“那样的话,你……”
“我是副校长的女儿,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最多转校罢了。”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洒脱点,“只是,我不能和你一起考高中了,你……自己加油。”
她开始往出口走。
“米几何。”还剩几步路的时候,男孩突然叫住他。
“怎么?”
“我能……我能抱抱你吗……就像告别的老朋友那样?”
看似爱调皮捣蛋,其实脸皮很薄的曹小沃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曹小沃这辈子还没抱过同龄异性。
可她居然点头答应了。
梦想成真,曹小沃反倒一下子腿软了,走向女孩的每一步都有点脚底发虚。终于,他来到她面前,心跳加速,却不知该如何出手。是左手穿过她腋下右手搂住肩膀还是右手穿过腋下左手搂住肩膀?又或者双手穿过腋下?还是双手搂住肩膀?还是说等她先主动然后我再伺机调整,可要万一她两只手都没动又该怎么办?那我还是双手搂住她的肩膀或者手臂吧,可是那样会不会碰到她的内衣带子?要是碰到就尴尬了,她会以为我是色狼,可是明明以后都不能在一起了,我为什么要想那么多,我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米小何看他脸涨得通红却纹丝不动,主动上前一小步,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
曹小沃却已经完全僵住了,浑身上下的肌肉全部僵住。
这将是第一次拥抱。
也将是最后一次。
可惜,两个人压根还没碰到对方,天台出口的门就被猛地撞开,两个初中生同时停住动作,闻声望去,但觉一股疾风扑面而来!
然后曹小沃就飞了出去。
他原来的位置上,现在站着英俊潇洒但气喘吁吁的“侯老师”。
终于赶上了!这个小流氓,老娘十八岁以前不许被异性拥抱!
紧随其后、但爬楼梯有点慢的“苏老师”双手撑膝,边喘气边骂:“你个浑蛋,踹我干吗!要踹踹你自己啊!”
米小何看了倒地的曹小沃一眼,再看了昔日的男神一眼,瞳孔瞬时缩小。
“你!跟我下去!”“侯老师”命令她道。
语气和态度既不像以前那个温柔开朗的英语老师,也不像两人闹掰后畏畏缩缩的暧昧对象:“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袭击教导处老师。”
米小何的胆子的确越来越大,因为她不但袭击了教导处老师,现在又飞起一脚,让刚才的悲剧在“侯老师”身上重演了一遍。
侯汐体内的米几何再度感受到了那种男人独有的天崩地裂的阵痛感。
跪了。
曹沃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为了刚才米几何踹曹小沃的那一脚。他走过去要扶米几何起来,根本就不在意身后的跆拳道自学高手米小何。在他看来,自己跟小女孩无冤无仇,况且当初在侯汐家楼下已经当过一次受害者了。
但他想错了,米小何从他背后也来了一脚。
跪了。
曹沃和米几何就这样表情扭曲地面对面跪着,整个一夫妻对拜的架势。自从她在侯老师家楼下给了米几何一脚之后,这就成了一种惩罚的主流手法,不,是脚法。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
“这一脚,是为了惩罚你骗曹小沃说让他拯救世界。”
小女孩的话总算让他明白了。但随之而来的第三个老师她就不能如法炮制了,丁老太性格果断,也没有男老师们的弱点。她一把抓住米小何的手腕,像是防止对方继续祸害人。
与此同时,幕后Boss米副校长也出现在了天台上。
“袭击老师的行为有多严重,你应该知道吧?小何。”
看似父女的关系,实则却是母子。但无论怎样,两个人的关系都很糟糕。
米家的性格遗传,向来就只有两个关键字——逆反。
米小何在丁老太的手里挣扎了一阵,拗不过,只能放弃,嘴却还是很硬:“我不知道。”说完顿了一下,“我只知道,他们打了我男朋友!”
这是曹沃和米几何今天第三次感觉到,什么叫鸦雀无声。
男!朋!友!
果真是来晚了!该死的!这不科学!
只有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曹小沃,除了诧异之外还带着真诚的疑惑。
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她男朋友?我们本来只是约好要考同一所高中啊!我想进大学再谈恋爱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