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才
渡河后,西路军与敌马步芳、马步青部在一条山、大拉牌等地激战十余日,接着,在打下凉、甘二州建立根据地的命令下,分三个梯队向“河西走廊”进发了。
11月的西北高原已天寒地冻了,凛冽的寒风昼夜不停地呜咽着。英勇的红西路军,沿着河西走廊浩浩荡荡地前进,他们的衣衫虽然褴褛,有人还穿着单衣,但是个个都充满活力,八角帽上的五角星闪耀着光芒,他们给荒凉的西北高原带来了生气。
为了避开敌人的袭扰,我军改为夜间行军。然而,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赛不过敌人的马。运动速度上的悬殊,已使我军处于被动地位。但我军仍然边打边进。三十军在大靖与马步青部交战,打得马部退守城内,不敢出来。我军闪开敌人,进占土门,解决了马步青工兵营。上级根据“八一宣言”的精神,为了实现国内和平、枪口一致对外的主张,对马家军表示诚意,命令我们将俘虏和枪支(子弹留下)全部放回。
夜间,敌人在凉州城墙的每个垛口上点上一盏灯,长长的红色灯苗儿迎风颤动着。我军分兵一部监视敌人,主力指向永昌。12月3日据当时西路军电报记载,红军攻占永昌县城的时间为11月18日。见《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文献卷》上卷第427页。,守城的敌军闻风逃窜,永昌城不战而下。
接着,八十九师的两个团又乘胜攻占了山丹。随后五军和西路军总直属队也全部进抵了这一带。左翼九军前进到干柴洼和古浪地区后,与马步芳部队进行了数次激战,撤到了永昌。
永昌、山丹位于河西走廊蜂腰部,两城相距200余里。祁连山蜿蜒于南,龙首山耸立于北,中间只有几十里宽的狭窄平川。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昌浩同志决定以永昌、山丹为中心建立根据地,将队伍由西到东分散地配置开,形成200余里的一条长蛇阵。
我军的各种工作还未布置完,马步芳和马步青的主力已集中到这一带地区,摆出与我军决战的阵势,胡宗南的补充旅也进抵凉州一带,作为二马的预备队。恶战开始了,200多里的平川变成了战场,在许多村庄堡寨里进行着拼杀。小打不计其数,举其大者来说,四十里堡激战一昼夜据武威县委党史办和武威地委党史办调查,红三十军在武威西四十里堡战斗三个昼夜。见《血沃凉州》第84页~85页、第166页~168页。
,敌人死伤2400人以上;永昌东南八坝之战打了两昼夜,敌人被砍死的尸体横躺竖卧在土围子内外,至少有800具以上;敌人迂回到永昌城西一带,插到我军后面,在水磨关激战一昼夜,又被我军杀伤600余名。我军也付出了很高的代价。
敌人抓住我军兵力不足的弱点,以两个主力旅攻取永昌。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敌人三四架飞机前来助战,一面投弹,一面扔下了成捆的传单,炊事员们都抢着去拣,他们说:“敌人送来了最好的引火柴。”炸弹轰起冲天的烟柱,不少民房都着了火。战士们愤怒至极,组织了步枪对空射击,一架敌机正从西向东飞来,他们打出一排子弹,顿时敌机歪歪斜斜,冒着烟向下坠去。
在永昌城酣战的时候,敌人以一部分兵力数次进袭山丹,五军给敌人重大杀伤,巩固住阵地,配合了永昌城的战斗。
就这样,在连续不断的战斗中,相持了一个多月。虽然我们取得了数次胜利,杀伤了很多敌人,但是并没有粉碎敌人的全面进攻。敌人有后方,人员、武器、弹药可以源源不断得到补充,而我军根据地建不成,没有补充,实力日渐削弱了。永昌城里各个庙宇、空房,住满了伤员;弹药越来越少,棉衣没装备齐全,给养更是困难。
一天下午,我和李先念政委同到城墙上巡视,白塔山下还不时传来零星的枪声。四野萧条,除了部队,很少见到行人。我们在西城门上举目四望,南山、北山近在眼前,向北跨过龙首山的余脉,就是茫茫无垠的塞外沙漠,向南不远就是山高人稀的祁连山。我仿佛是第一次感到这个地区是如此狭小,这儿决非长久立足之地。而敌人抓住我军兵力分散的弱点,死死地缠着不放。严重的问题摆在我军面前。
12月14日,像突然吹来了春风,同志们心花怒放了——西安事变发生了,蒋介石被扣了。全军上下莫不欢欣鼓舞,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过了几天,西路军总部指示:准备东进,广大指战员更加兴奋,大家都希望到陕北去,与一、二方面军老大哥会合。步兵带好了东西,聚集在街上和广场上纵情歌唱,骑兵和运输部队都将鞍驮扎结停当,把牲口牵到外边等候出发的命令。但是,晚上9点钟,总部忽然又来了相反的通知:撤销东进命令,部队回原防地休息。
这是为什么呢?西安事变,全国形势虽然有了好转,但是摆在红西路军面前的问题并未解决。敌人步步向前压缩,军阀马步芳、马步青集中全部兵力,胡宗南又补充了几个旅赶来增援,企图一举消灭我们。当时东北军与我友好,东进能保存力量,对我有利,不知上级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原载程世才同志所着《烽火年代》,转录自《悲壮的征程》。程世才同志时任红三十军军长,生平简介见本书第3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