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纯麟
西渡黄河,我们在靖远县的吴家川等地击败敌马家军的一个旅的阻拦之后,便在团长熊发庆的带领下乘胜前进,追击敌人到靠近宁南的一条山、五佛寺一带。
一条山,名字虽叫“山”,实际上是一片起伏不大的丘陵地。打一条山,先头部队是我军八十八师的二六八团,他们这次担任了主攻任务。我们二六三团在一条山外围,肃清了几个村庄的敌军,余敌就向镇上收缩了。敌人在缩进镇子里去之前,把镇子外面几座屯庄里的房子都烧了。
我们团到一条山的第二天,敌军总指挥马元海、副总指挥马廷祥就纠集了大批敌军,分三路向据守在一条山的我红三十军发起进攻。敌人在火力掩护下,向三十军猛扑上来,将一条山团团围住。
当时,据守在一条山的三个红军团,虽然面临敌众我寡的情况,但是,在熊厚发和邵烈坤两位师长的共同指挥下,与敌人激战一昼夜,部队英勇顽强,打退敌人数次冲锋,终于击破了敌人的围困。在战斗中,敌军副总指挥马廷祥被我军击毙,这对马家军是一个重大打击。敌人死不甘心,又命令马元海组织力量,继续向红军进攻,并限时要击败红军,占领一条山。
11月6日,红军总部制定了平大古凉战役计划,决定放弃一条山,首先消灭永登、大靖间的马步芳部,进占大靖、平番、古浪、凉州一带,并决定将部队分为左右两路军,我三十军为右路军,向大靖进军,九军为左路军,向古浪进军,五军和直属队随右路军前进。总部的这个新的重大决定,我们当时并不知道。当时,我们三营只是在团长熊发庆的带领下,向五佛寺方向侦察道路,以便部队下一步继续前进。
清晨,我们刚吃过早饭,团长熊发庆就率领部队出发了。大约走了20多里路,突然,远处尘土飞扬,是敌人的骑兵!敌军奔跑的马群越来越看得清楚了。“不好,我们与敌人的骑兵遭遇上了!”由于情况突然,我心里一阵焦急,不免脱口而出。战士们由于没有与敌人的骑兵打过仗,缺乏经验,多少显得有点紧张、慌乱。
我们当时全营正在一个大平川上,成一路纵队行走,情况非常危急。就在这紧要关头,只见团长熊发庆一边挥着手臂,一边亮起他那铜钟般的嗓门喊道:“不要慌!立即成六路纵队,向我靠拢!”并命令部队,等敌人骑兵接近时,前面卧射,中间跪着,后面站着,机枪在两侧,步枪在后排,一齐开火,向敌人骑兵猛烈射击。
当我们全营刚刚形成战斗队形,敌人的骑兵旅就集团向我们冲过来了!“打!”随着熊发庆团长的一声令下,我们所有的机枪、步枪一起开火,各种枪声大作,顿使敌骑兵队形大乱,有的把敌人打死了,有的把敌人的马肚子打穿了,有的把敌人从马上打得掉下来。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使敌人在我们面前死伤了一大片,敌骑兵的集团冲锋被我们打退了。
这时,团长要求我们全营利用敌人被打退回去的短暂时间,用集团队形边打边撤。我们迅速撤到了后面的一个小山岗上。这个山岗虽然很小,但在平坦的戈壁滩上,是个非常重要的地形,它对观察敌人和组织火力都是很有利的。我们知道,虽然面前的危险没有解除,但是大家却对熊发庆团长的当机立断和果敢指挥很佩服。我们全营干部战士,对自己的团长又多了一份敬意。
我们抢占了这个小山岗,占据了有利地形,就可以更好的发挥火力,向敌人猛烈地扫射了。
敌人的骑兵,乘马反复地连续地向我们冲了三次,都被我们打下去了。狡猾的敌人见乘马冲锋连遭失败,就改变了花招,先乘马向后面撤退了三四里路,然后下马,凭借多于我三倍以上的兵力,徒步向我们攻击。
敌人这一招是非常厉害的。如果我们现在撤离小山岗,敌人可以立即骑上马,扬扬鞭,一会儿就会追上我们。我们占领的这个小山岗后面是个大平原,七八里以外有一条河。总的来说,地形对我们是不利的,面对这种险情,熊团长却智胜敌人一筹,他一面派通讯员骑马去一营,通知一营跑步占领后面的那条河,组织火力,截住敌人骑兵,接应三营撤退;一面组织我们三营,坚决把敌人打退。他说:敌人向我们乘马冲锋,我们就要成后三角战斗队形,七连在左,八连在右,九连在后,炊事、勤杂人员居中,尽可能地发扬火力,边打边撤。我们在小山岗上,面对黑压压的敌群,大家毫无惧色,干部战士一个个严阵以待。
敌人的进攻开始了。200米,150米,120米,熊发庆团长嘴里小声地数着。是的,此时敌人离我们的距离越近越好。全营干部战士在各自的岗位上一边监视着敌人的行动,一边注视着团长的神态,大家都焦急地等待着团长的命令。100米、90米,熊发庆团长仍铁青着脸紧盯着敌人。“打吧,团长!”有个干部焦急地催促说。“不!再近些,打得会更狠些!”熊发庆团长一面回答那位干部,一面仍在计着数,70米、60米、50米,“打!”
随着团长的一声令下,早已按捺不住情绪的全营指战员,把仇恨全都集中到自己手中的武器上了。大家以密集的火力,向敌人猛烈地射击。敌人一下子就被打得晕头转向,掉过头去,直往后跑。后面几个军官模样的敌人,用枪逼着,想阻拦大部队的后退,但根本无济于事。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猛烈射击,至少打死打伤了100多个敌人。就在敌人慌乱地向后逃命的时候,全营又根据团长新的命令,迅速撤退。
敌人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趁此机会迅速撤退,以为我们一定要依托小山岗,死守到底。敌人等枪声停了许久,才再次组织冲锋,而且动作非常迟缓,特别是在向小山岗上爬的时候,更是一步三张望,生怕我们再给他们以猛烈的打击。直到他们磨磨蹭蹭的到了小山岗顶上,看到我们已撤离好远,才发现上了当。待他们重新跑回去骑上马,再次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离河岸有一二里路了。
这时候,一营也已经跑步到了河边,并在河岸上布置好了阵地和火力。这条河不大,只有十多米宽,但是两边的河岸很陡,而且水流不急并较浅,河上也只有一座木桥。敌人骑马冲锋是难以通过的。敌人要想重新进攻,只有下马徒步才行。一营以陡岸作屏障,全部设伏在河对岸,严阵以待了。
当我们眼看着快撤退到河岸,离河边还有十多米远的时候,敌骑兵已经快接近我们了。这时候,一营集中了全部的火力,朝着敌人的骑兵猛烈地射击。敌骑兵在此遭受到如此的打击,进攻的势头一下子就失去了,而我们在一营的掩护下,除了团长和我上桥过河之外,全营其余的人员都一齐纷纷下河涉水,登上了对岸,撤退到安全的地带。敌人虽然想过河继续追击我们,但几次都被一营的同志打退了,并且死伤较多。最后,敌人只好灰溜溜地撇下被我们打死的死尸撤退了。
录自周纯麟《血战河西走廊》,原标题为《熊发庆智勇打骑兵》,现标题为编者所改。收入本书时做了一些删减。作者生平简介见本书第6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