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萧逸斩钉截铁地冷声阻止道:“不许验,直接推下水去便可!”
不许验?自从被萧逸死缠烂打赖上至今,这两年里,萧逸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不许的话,更没有用如此强横的态度驳斥过她。
正要解释,萧逸又道:“秋儿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来西施湖救人都已是冒险,难道你是想让为夫和云清急得一同自裁吗?”
不过验个尸怎么就扯到自裁上去了?有这么严重么?况且,这干云清什么事儿?萧逸此时把云清都抬出来可不是故意在威胁她?
好么,为了阻止她,这厮当真不择手段。
“好吧!我不验就是。”态度软下来,沐之秋已伸出双手环抱住萧逸精瘦挺拔的腰:“不过你总得让我看一眼吧?否则,我岂能确定它是不是木乃伊?”
凝眉思量许久,萧逸终于道:“好,只看一眼!”
萧楠想得挺周到,石棺被单独放置在一条船上,以免发生突发事件。夜袭先将周围的小船集中在石棺四周,稍作掩饰遮住崖壁上众人的视角,这才将他们乘坐的小船划过去。
三人都穿了隔离衣,夜袭正要上前抬棺,萧逸却道:“你护好王妃,本王来!”
夜袭一愣,随即眸中再现泪光。
王爷是个多冷漠多没人性的家伙夜袭心知肚明,便是他夜袭,王爷也会眼皮都不抖一下地看着他被凌迟处死。可是眼下,因为他受了些轻伤,王爷便动了恻隐之心。可见,王爷这尊活阎王,已被王妃在不知不觉中软化出了一颗菩萨心肠。
默默退下,夜袭护在了王妃身边。
萧逸看一眼沐之秋,道:“只看一眼!”
真啰嗦,沐之秋挑眉冲他挥挥拳头,萧逸这才运足真气,猛地一声断喝将棺盖掀开了。
沐之秋只觉眼前一闪,棺盖已被萧逸放下。登时火冒三丈:“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放下来了?我还没看清楚呢?”
“为夫说了,只看一眼!”
***,气死了!不行了,忍不住了,她怎么这么想把这妖孽夫君的脸打成猪头?尼玛,说一眼就一眼,你这是葛朗台么?葛朗台都还让别人听一下金币的响声,她可连瞧都没有瞧清楚呢。
“这湖面上黑不溜秋的,你的动作太快了我没看清,不算!”
“黑不溜秋?”四下看看绑在小船四角的火把,萧逸皱眉道:“明明亮如白昼!”
“我说黑不溜秋就黑不溜秋,我没看清楚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索性不再理睬萧逸,一扭头,沐之秋冲身边的夜袭道:“你去,把棺盖给本王妃掀开,本王妃要亲自验尸!”
萧逸额头青筋一跳,宝贝娘子从来不以本王妃自居,这般自称,又重提验尸,当真生气了。
好吧,惹了谁都不能惹自家娘子,虽说娘子这次不守信用,他萧逸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不用夜袭,还是为夫来吧!”声音早已不像之前那么强横,竟带着点商量讨好的味道:“不过,秋儿?只瞧一瞧不验尸可好?”
你看,这就叫犯贱,好端端的事情非要弄得鸡飞狗跳才舒服,萧逸前世可是属驴的么?只有挨了鞭子才肯走。
棺盖重新被掀开,待彻底看清楚棺材内的情形,沐之秋才明白萧逸为何不愿让她细看。
说实话,真的很恶心。
正如萧逸所说,这具尸体当真不知在湖底溶洞中放置了多少年了,除了还能看出被白布缠裹的痕迹之外,基本上也就只保持了个人形。石棺内密密麻麻的都是虫子和老鼠,叫嚣着窜动着,无比恶心。
这哪里是木乃伊,根本就是被人弄死之后胡乱扔在湖底溶洞中的一具尸体。
饶是沐之秋见识过太多的尸体,此时也不由直泛恶心弯下腰连连干呕,夜袭赶紧扶住她,一只手已轻轻贴住了她的后背。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汇入丹田,心头那股恶心瞬间被压下去,沐之秋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萧逸惊呼一声,放下棺盖飞跃过来,脱去二人身上的隔离衣一把将沐之秋搂入怀中,连身问道:“秋儿秋儿?你怎么样?你要不要紧?你别吓唬为夫?云清?云清?秋儿不舒服!”
靠!要不要这么夸张?亏得云清他们都在崖壁上隔得远听不清楚,否则估计萧逸这一嗓子就天下大乱了。云清当真倒霉,不但要助萧逸打天下,居然还要做她的妇幼保健医师,可不成了他们夫妻二人的私人保姆了么?
“没事,没事,你别瞎喊,会吓到别人的!”深吸两口气,安抚性地在萧逸胸口蹭了蹭,沐之秋嗮笑道:“就是看了有点恶心。”
微一噘嘴,萧逸道:“为夫都说了不要看,秋儿还如此固执!”眼巴巴的桃花眼中立刻星光点点,倒显得无比水汪汪。
嗬哟!当真委屈死了,怎么搞得跟她欺负他了似的?
明知萧逸在使美男计沐之秋还是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脸道:“乖哦!我知道错了啦!只是,我若不看清楚,怎能确定这是一起谋杀还是正常墓葬?”
“那秋儿可看清楚了?是不是谋杀?”
话锋突然一转,沐之秋问:“萧逸?静安王朝史上可有将人制成蚕蛹的酷刑?”
微一愣,萧逸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有!我静安王朝开国皇帝萧惊鸿曾立下法令,但凡罪无可赦当下十八层地狱之人,可施以蚕蛹极刑。所谓蚕蛹,可以用不同方法来做,有用打湿的宣纸蒙面窒息死亡的,有将人装入陶罐活活捂死的,还有用丝帛布匹勒死的。总之,施刑时都会将人缠裹成蚕蛹,便是家人收尸,亦不许将蛹打开,喻其死后不可脱身重新投胎之意。前朝先皇很喜欢使用这类极刑处置叛国的重犯,父皇因极其不喜杀戮和血腥,继位之后,就把这类的酷刑取消了。”
如此就对了,也就是说,这个被做成木乃伊的人根本就不是木乃伊,而是犯下重罪的一个被制成蚕蛹的倒霉犯人罢了。
随便是谁,只要看清楚石棺内的情形,都不会将里面的尸体想象成一个身份尊贵的人。因为身份尊贵之人,若被制成木乃伊,一定会有陪葬品,便是普通百姓之家,也会放血陶罐碗盆。而这具石棺内,除了尸体本身,便只有虫子和老鼠。让人不由自主便会想到,这些恶心至极的虫子和老鼠乃是人为放进去的,为的就是啃咬这具尸体。
矛盾就矛盾在这里了,若此人身份低贱,如何会被葬在如此百年难觅的黑玉石棺内?只看石棺的质地和花纹,便知价值连城,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有什么理由使用如此高贵的石棺,又怎会葬在湖底溶洞内?若不是身份卑微罪大恶极之人,为什么要让他死后还要遭受虫鼠啃咬的酷刑?
难怪夜袭说石棺内的不会是萧惊鸿,除非萧惊鸿极其喜欢自残,否则怎么也不可能用这种法子来对待自己的尸体。
能让萧惊鸿如此对待的,必然是个身份高贵,却让萧惊鸿又爱又怕又敬重又痛恨之人。
可见,什么脚踏红日,什么独龙戏珠,都是放屁,挖掘西施湖,数百年都不让湖水干涸,无非就是为了隐藏这个湖底墓穴。当然,也是为了掩盖罪恶。
只是,这个能让萧惊鸿爱恨交加,惧怕至此的人会是谁?
“萧逸?我且问你,萧惊鸿当年打下天下,开创盛世王朝时,主帅是不是就他一人?”
皱眉想了想,萧逸异常肯定道:“不是!我曾查过萧氏档卷,萧惊鸿有一个结义大哥,当年率兵打天下的人正是萧惊鸿的这位大哥。只是这位结义大哥命里无福,静安王朝尚未建国之时便战死了,据说,死后连尸首都没有找到。于是,萧惊鸿便顺理成章地接过王位,建立了静安王朝。为此,萧惊鸿消沉了很久。后来,为了祭奠结义大哥,他便在皇陵内专辟一室,为结义大哥立下衣冠冢,安放长生排位。”
“如此!”好一个专辟一室,立下衣冠冢安放长生排位,沐之秋冷笑。
但见他的小女人满脸奸诈,萧逸便猜出她的所思所想。
没错,所谓的结义大哥战死沙场萧惊鸿接过王位,这些都是骗人的。皇家,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甭管什么感情,只要没有,你都会活得很轻松,显然萧惊鸿就是这种人。
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儿?结义兄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天下打完该当皇帝的时候就死了?萧惊鸿怎地如此好运气?这其中肮脏污秽的内幕根本不用琢磨便能想明白。
真恶心!他萧逸身上居然留着那么龌龊的一个小人的血。
皱皱眉,桀骜不羁的声音已冷冰冰地钻出来,带着明显的鄙视和厌恶:“静安王朝的天下,早晚有一日会被我萧逸实实在在打下来,而不是建立在任何人的尸骨之上。”
如此直白的话,便是已表明了立场,也直言不讳地道出了他的野心。萧逸果然是个狂妄自大又气度逼人的冷血之人。
“我信你!”
握住沐之秋的手,萧逸道:“既然萧惊鸿那么想让结义大哥死后去与他作伴,为夫若不成全,是不是很残忍?夜袭?你便将本王祖上的心愿了结了吧!”
这到底是了结心愿还是专门给萧惊鸿的鬼魂添堵去了?这厮倒是想到什么就要去做,他怎地不想想弄一具来历不明的死尸放入皇陵,会不会引发天下大乱?
“他也算是个可怜之人,夜袭等人既然将他从湖底墓穴中解困,那便选处干净之处建一座无名塚,也无需立碑杜撰,只让他来生再也不要纠缠进这些权势纷争中去了。我想,他若泉下有知,也不会责怪你我的。”
他的小女人到底心软,也罢,萧惊鸿的孽便让萧惊鸿自己去偿还,他又何必兴风作浪?
“那便找一处僻静些的地方好生安葬了吧!”微一思忖,唇角一弯,又道:“依本王之见,‘生死门’的‘百花谷’便不错。夜袭,你就带人在那里将他葬了吧!”
“诺!”
看着萧逸满脸得意的模样,沐之秋哭笑不得。萧逸这厮当真腹黑透顶,人家老顽童正远在他乡执行任务,这厮却要趁机去坑人家一下。若让老顽童知道萧逸弄了一具来历不明的死尸葬到他的家门口,估计老顽童得跑去皇陵把萧氏的老祖宗全都挖出来。
夜袭转身冲崖壁上等候的特种兵打了个唿哨,少顷,便有十名特种兵下来接应。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干人等皆离开了罪孽深重的西施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