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让沐之秋有点不舒服,便是当初捉奸在床,被萧逸那样盯着她都没有这么大的压迫感。不过她并不害怕,淡然一笑,大大方方地迎上褚云鹏的目光,她甚至微微冲他点了点头。
萧楠已站起身朗声道:“静安王朝特使萧楠参见褚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沐之秋也随着站起来行礼。
香香公主眼眸发亮地看着这个闪闪发光的上位者,脱口唤道:“父皇?我回来了!”
哪知坐在主位上的褚云鹏却看都没看他二人一眼,目光仍死死盯在沐之秋的脸上,硬邦邦地问道:“你可是沐忠国和阿芳的女儿秋儿?”
呵!撇开自己的女儿和真正的特使,只针对她一个人,舅舅给她的面子好大。只是,一出口便问她是不是爹爹和娘亲的女儿,而非靖王爷萧逸的王妃,于国宴上,是不是有些不妥?
顿听四周一片吸气声,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沐之秋的身上。
席间不少老臣都见过当年与人私逃的婷芳小公主,当即有人惊呼出口:“婷,婷芳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话未说完已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唉!只要跟一国之君杠上,不管怎么低调,她都注定要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第一次踏入静安王朝皇宫如此,现在来褚国皇宫亦如此,沐之秋深深感悟,她果然与皇宫这东西八字不合。
轻吸一口气,沐之秋不动声色道:“静安王朝靖王妃、定邦使君沐之秋参见陛下!”
沐之秋行的乃是国礼,回答得亦得体大方,但褚云鹏却猛地从主位上走了下来。众人还没明白他要做什么,他已走到沐之秋身边,倐地伸出手握住了沐之秋的下巴。
这个举动无论对谁而言,都是失礼的。堂堂一国之君,国宴之上这般对待邦交之国的使者,在无形之中便流露出一股鄙视和嘲讽。身为舅舅,这般对待初次见面的外甥女更是有失偏颇。作为男人,这般轻佻的举止更有非礼的嫌疑。
萧楠和香香公主同时惊呼“三嫂(父皇)”,便要伸手阻止,沐之秋的身体却被轻轻一旋,褚云鹏猛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离了座位。
心头顿觉一惊,舅舅这是要干吗?
读出褚云鹏眸底那丝异常的暗潮,沐之秋只觉脊背发凉。难不成舅舅也和那些老臣们一样,将她错认成娘亲了么?众目睽睽之下做出如此暧昧荒唐的举止,可见,舅舅对娘亲用情之深。难怪当年娘亲会不顾一切地随爹爹私奔,若换做是她,只怕吓都被吓死了。
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被自己的同胞哥哥爱慕成这样,干脆一包耗子药将褚云鹏解决掉算了。
眸光微凜,才要说话,突然感到两股凌厉的掌风,竟是直挺挺地往褚云鹏面门袭来。沐之秋暗呼不好,老顽童和萧逸这是作死啊!
“不要!”
才惊呼出声,褚云鹏已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她,“秋儿!我可怜的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老顽童和萧逸的手掌硬生生地停在了距离褚云鹏的脑袋不到两寸的地方,俩人面色均铁青,眼眸中却闪过一丝讶异。
沐之秋下意识地推了推褚云鹏,没推开,只好张嘴解释道:“舅舅!他们俩是我的贴身侍卫,绝对没有冒犯舅舅的……”
“身手不错!”看都不看老顽童和萧逸,褚云鹏冷声道:“只可惜有眼无珠!”
萧逸的肺都要被气炸了,他不是瞎子,方才褚云鹏用手握住秋儿下巴的一瞬间,他从褚云鹏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狂热,这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才会有的狂热,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九弟这个蠢货,让他留在秋儿身边保护秋儿当真是他的失策。他的小女人,他萧逸的妻,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另一个男人轻薄了,这个男人还是秋儿的亲舅舅。而他,秋儿的夫君,却因为身份限制,只能眼睁睁地站在殿外干看着。他为什么要假扮成夜袭?早知如此,要九弟来做什么?他直接扮作九弟不就完了么?
萧逸想忍,他知道秋儿绝对不会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可是,他如何能忍得下去?这个变态的、脑筋不正常的老男人,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与其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褚云鹏轻薄他的小女人,萧逸宁愿看到觊觎秋儿的人是褚天凌,哪怕是八弟都行,就是不能是褚云鹏,这种感觉就像突然发现自己的父皇在觊觎秋儿一般让他难以接受,萧逸觉得自己要疯了。
老顽童的心情比萧逸好不到哪里去,他可不管褚云鹏是不是秋儿的舅舅,他只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被人轻薄欺负了,哪怕这个人是褚国的国君他也不允许,除了萧逸,谁敢这般轻薄他的宝贝徒弟,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可事情变化得太快、太突然,若不是他和萧逸皆是武功盖世之人,这两掌拍下去,就算褚云鹏有同样的身手,只怕也会落得脑浆迸裂鲜血飞溅的下场。
老顽童有点发愣,褚云鹏那声“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听怎么是父辈对小辈的爱怜,难道是他和萧逸小题大做了?
萧逸却没那么好糊弄,他坚信自己绝对没有看错,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赤裸裸的侵犯。只是,因褚云鹏的一句话,便将先前诡异的气氛打破,顷刻间就转变成了舅舅对外甥女的舔犊之情。这只老狐狸,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感受到萧逸和老顽童身上的杀气,沐之秋有点无奈,硬着头皮道:“你们俩先退下吧,舅舅不会伤害我的!”
她把舅舅两个字咬得很重,萧逸和老顽童发怔,褚云鹏的身体却明显一僵,抱着她的手臂已悄然松开了。
萧逸真的很想一掌拍死褚云鹏,可他不能,单单冲着秋儿的这一句话,他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秋儿的计划如何实施?
“诺!”
正待退下,褚云鹏却突然道:“既是秋儿的贴身侍卫,也给他二人赐座!”说罢,看也不看萧逸和老顽童,径自拉着沐之秋的手往主座上走去。
饶是沐之秋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此时也出了身薄汗。这个舅舅不是想娘亲想疯了,就是脑子有点问题,能在主座上坐在皇帝身边的那是皇后好不好?虽说褚天凌的母亲,她的表姨已经去世了,但她莫名其妙地跑上去坐到褚云鹏身边算是怎么回事儿?
“舅舅……”
抗拒地想抽回自己的手,褚云鹏却看着她笑道:“孩子?十八年未见,舅舅有许多话想同你说,你可愿陪在舅舅身边与舅舅叙话?”
这个要求但凡是个人都不忍拒绝吧?十八年未见的亲人,乍一谋面,当然是亲亲热热地一诉衷肠。可是,这句“陪在舅舅身边”怎地听起来这么别扭?
说实话褚云鹏笑起来实在好看,爹爹也没他笑得那么亲切。浓郁的血亲让沐之秋本能地随着褚云鹏往主座上走,理智却告诉她这么做不妥当。
余光扫过主座两侧瞠目结舌的皇子公主们,沐之秋有点失望。若是褚天凌在,一定不会让她陷入这么尴尬的境地吧?
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萧逸,却意外地对上香香公主含泪的眸子,沐之秋心头一亮,脚步已停了下来。
“舅舅!”笑意盈盈地仰视褚云鹏,沐之秋的面上皆是孺慕之思,“在静安王朝秋儿天天听香香妹妹给我讲述舅舅的丰功伟绩,秋儿和香香妹妹一样崇拜舅舅呢!若是能和香香妹妹一同承欢膝下,那是秋儿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罢,不等褚云鹏开口,她已扭头冲香香公主招手道:“妹妹!来!你我一同侍奉舅舅用膳可好?”
褚云鹏面色不变,眸中却敛过一道寒芒,“秋儿说得对!香香?你也来服侍朕吧!”
金銮殿上的气氛立刻有所缓和,席间众人不由点头微笑起来。
萧逸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不管多么艰难的场合,他的小女人都能应付得游刃有余。他的小女人就是那么强大,只用几句话便能四两拨千斤地扭转大局。垂下头,唇角不由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老顽童斜睨他一眼,心中暗骂,拽屁个什么?方才若不是你急冲冲地扑过来,怎么会让秋儿陷入尴尬之局?年轻人果然如同秋儿所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下意识地去摸下巴,摸了个空老顽童才想起自己从未蓄过胡须,他的外表也一样是个嘴上没毛的小年轻。目光一暗,老顽童突然憎恨起自己修习的驻颜术来。
沐之秋和香香公主随褚云鹏走上主座,一左一右地在褚云鹏两侧坐定,这种情况沐之秋觉得怎么看怎么像她和香香公主是褚云鹏左拥右抱的妃嫔。
褚云鹏却像丝毫未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往她盘中夹了一条小黄鱼道:“秋儿尝尝这个,你娘亲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
微微愣怔,沐之秋眼眶有点发热,母女同心,果然自己的喜好和口味都和娘亲一模一样。
“谢谢舅舅!”冲褚云鹏甜甜一笑,话锋忽转道:“舅舅?其实此番我随九弟和香香妹妹来皇都,是想看看天凌表哥,表哥他……”
“家宴上,不谈国事!”
家宴?明明是国宴,怎么变成了家宴?难道褚天凌病得不重,或者是根本没有病?什么叫国事?什么又叫家事?
“舅舅此言差矣!天凌表哥乃是香香妹妹的亲哥哥,亦是我的兄长,他的健康在秋儿眼里本就是家事,与国事何干?”
“哈哈!说得好!”褚云鹏朗声笑道:“如此!待宴席结束后,舅舅便带秋儿去看天凌如何?”
难道吃饭比你儿子的命还重要吗?眼瞅着香香公主已经急得热泪盈眶,舅舅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玩乐,褚天凌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啊?
像是看出了她眸中的不满,褚云鹏握着她的手站起来,颇为无奈道:“既然秋儿挂念天凌,舅舅便成人之美现下便带你去看天凌。只是礼不可费,来!你我与诸位臣工痛饮三杯,便算是褚国以国礼相迎了!”
“好!”端起桌上的酒杯,沐之秋冲座下的萧逸、萧楠和褚国大臣们举了举,“祝褚国与静安王朝携手并进友谊长存!”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痛快!”褚云鹏同样一饮而尽。
座下诸人见此情形,忙举杯同饮,便连萧逸和老顽童亦不例外。
待所有人都满饮了三杯之后,褚云鹏脸上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沐之秋尚未看明白,他已将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怒道:“来人!将静安王朝的特使统统给朕绑了,押入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