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沐之秋再轻叹一声,咄咄的目光停留在香香公主梨花带雨的娇颜上,“我很奇怪,褚国无论男女,皆品貌出众,为何你皇兄夺人所爱,你也要夺人所爱?难不成你皇兄以发动战争为由逼迫我去做他的太子妃,你也以战争为要挟逼迫我的夫君做你的驸马就是顺应天意?如此将人家好端端的夫妻硬生生地拆散,你与你皇兄何其残忍?若是舅舅真如你所说,再次旧事重提,以此发兵静安王朝,那么,褚国的气数只怕也就尽了!”
突然有人站起来插嘴道:“圣定邦使君所言差矣!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褚国太子仰慕于你乃是使君的福气,同样,香香公主爱慕靖王爷也是锦上添花的美事,我褚国皇帝陛下并非仗势欺人之人,并未要求靖王爷休妻再娶,香香公主贵为公主,下嫁靖王爷与使君平起平坐共侍一夫,原是靖王府的荣耀才对!”
沐之秋的目光倏地落在了说话人的身上,她倒是没注意,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根葱?好,一个小小的特使,能说出这番话来,也算有胆识有气魄。她喜欢聪明的、有挑战性的人,但不喜欢阴险狡诈的小人,这特使遇到她,也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吧?
“欧?按照特使的话来说,本王妃当将你褚国太子一并娶回来做我的男宠,那岂不是在锦上添了朵牡丹花吗?”
“噗!”萧楠嘴里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抱着肚子哈哈笑道:“哎哟!不行了,笑死我了,哈哈……三嫂你太牛了,当真是朵牡丹花,大牡丹花,哈哈!”
在座众人大眼瞪小眼,想笑却又不敢笑,一个个憋得脸红脖子粗,当真辛苦极了。
那特使哪里会想到沐之秋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金殿之上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所谓妇容妇德,《女则》、《女训》之类的,这沐之秋倒是有哪一样儿能沾上边的?本来这般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的女子,他几句话就能让萧震天处死她,偏偏此女思维敏捷聪慧难挡,就算骂人都能在捉住对手的把柄之后骂得义正言辞,莫名其妙地就给人一种褚国在故意找茬,靖王妃是在自保一般。
这就好比他挖了个深深的陷阱,想引诱沐之秋跳下来,沐之秋却在陷阱边转悠一圈,乘他不注意时往里面撒了泡尿,让他气得想撞墙自杀,偏偏那块墙是豆腐做的,非但撞不死,还染了一脑袋的豆腐渣。
当下,褚国特使又气又恼却找不到发作的理由,一时间竟愣住了。
萧逸才绷起来的脸上便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的小女人,从来都是越挫越勇,谁若是想挑战她的底线,整个就是自找残废。
俯身端起桌上的茶递到沐之秋嘴边,柔声道:“秋儿渴了,喝点茶润润嗓子!”
沐之秋眉眼一弯笑起来,这世上还有谁比萧逸更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不知道这厮有没有把香香公主与褚国特使气出内伤来。
她已经把火点得旺旺的了,萧楠及时地添了两根柴,那火苗子眼看着都要烧到房顶,好容易来了个萧逸,扛着一个灭火器,所有人都觉得灭火器一喷,那火势自然就灭了,没想到萧逸露出一个痞痞的笑,一下子从灭火器里喷出汽油来。唉!香香公主爱上这么腹黑冷酷的冰块男,当真可怜。
被萧逸这么一打岔,特使脸上红一阵青一阵更加好看,一咬牙,竟出席将傻愣在一旁的香香公主搀扶回座位,转身看向沐之秋,道:“圣定邦使君好巧的一张利嘴,不过,使君来之前想必已经知道今晚这场宴席所图何事,那么还请使君……”
沐之秋的眸光一扫便将特使的话打断,脸上已显出几分厌烦,“本王妃今日心情不爽,不想比!”
短短的一句话,让憋笑到内伤的众人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这靖王妃可不是傻了么?哪有这样直愣愣就说出来的?但靖王府这气势,端得是不敢让人小觑。
萧逸也有些发怔,他的小妻子总有那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一面,但却绝非哗众取宠之人。现在,当着父皇、皇后、褚国使团和众多皇亲国戚的面,秋儿便露出这般明显的不悦,便是他,也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秋儿?你?”
看了萧逸一眼,沐之秋的目光淡淡地扫向特使,方才还笑意盎然的脸上已冷若冰霜,“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买卖?你们跑到我家里来抢我的夫君,还美其名曰跟我比试,我赢了,什么也没变,我的夫君还是我的夫君,可若是我输了,你们却赢走我的夫君,这世上岂有这般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好事?”
“啊?”特使瞠目结舌。
这,这叫什么话?堂堂靖王妃,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怎说会说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话?若是其他人说的,他大概现在就会抽出佩剑刺过去,偏偏这个靖王妃言行举止从容大气,便是这般明目张胆的鄙视和辱骂,也能说得振振有词,竟叫他无端产生出一种豆腐掉进灰堆里的感觉,拍不得,也提不起来。
这样的女子,很有意思,特使的眼眸不由地暗了几分。
“靖王妃的意思可是要设彩头?”
“彩头?”沐之秋嗤之以鼻,“特使当我夫君是什么?可以由你们随意买卖?当真太瞧得起你们自己!”
“那靖王妃今夜来此?”
“你既唤我一声靖王妃,怎地连我来此做甚都猜不到?”沐之秋抬手揉揉额角,脸上已显出一抹惋惜和无奈,“舅舅朝中当真无人,可惜,可惜!”
那特使被沐之秋连着两声可惜说愣了,待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改了称呼,不知何时已将沐之秋由圣定邦使君喊成了靖王妃。心中本就不悦,香香公主的眼刀却火上浇油地狠狠甩了过来,那特使的脸皮子登时开始发青。
沐之秋的眸光已望向高坐上的萧震天,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话锋一转,道:“父皇!夫君昨日进宫迷了路,儿媳特来寻找夫君,带夫君回家!”
这是沐之秋和萧逸大婚以来第一次称呼萧震天为父皇,萧震天本以为以她的性子,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唤他一声父皇,不料,她却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叫了,非但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叫了,还叫得无比干脆顺畅,就连他听在耳朵里,也不觉得突然。
儿媳?她自称儿媳并非臣妾,她说夫君入宫迷路,而不是被软禁,她说来寻夫回家,而不是金殿比试,如此,萧震天便是有心成全萧逸和香香公主,都找不出赖账的理由。
萧逸搂在沐之秋腰上的手臂不由自主便收紧了,难怪他的小女人这般彪悍,她压根儿就没打算和那什么公主比试,她不过是来寻他回家,家?多么美好而温暖的字眼。萧逸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最幸福的人。
萧良看着沐之秋已呆掉了,他总算明白为何之秋说今晚她只要入宫,就一定会赢。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若是香香公主和褚国特使再步步紧逼,便是没事找事,非但不是成就一段佳话,还成了乘人之危棒打鸳鸯的小人。
香香公主虽骄横了些,却不是傻瓜,沐之秋这般表现,明白就是在告诉她“这是我们两口子的私事,没你什么事儿,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她此番专为萧逸而来,踌躇满志、胜券在握,如何甘愿看着煮熟的鸭子眼睁睁地飞走?
当下,站起来哀怨道:“表姐可听说过娥皇女英?妹妹有心效仿,还望姐姐成全!”
沐之秋的目光便落在了香香公主如花般的娇颜上,不错,学得很快,不是个胸大无脑的摆设,孺子可教也!
只可惜她不是被妇容妇德洗脑过来的贞洁烈女,她以前就非常厌恶娥皇女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妹妹有心效仿,她凭什么该成全她?你看上我老公我就得让给你,小三儿做到这份儿上,你倒以为自己是那棵了不得的葱?
“你要嫁给我夫君,可我夫君不想娶你,我也不愿意他娶你,你说我凭什么成全你?就因为你是我表妹?真可惜,在我眼里,你这个表妹的面子,不值钱!”
一句话差点没将香香公主气得呕出血来,贴身宫女在一旁捶胸抚背地给香香公主顺了半天,她才倒出一口气,艳丽的小脸上泪光点点,倒是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特使在一旁冷眼旁观,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沐之秋胡搅蛮缠就是一句话,不想让靖王爷迎娶香香公主,也根本不想和香香公主比试。如此百般刁难,到底是她不想比试,还是根本就不敢比?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当下,特使转身朝高高在上的萧震天行了一礼,道:“皇上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可遇到聪慧伶俐的靖王妃也要垂怜宠护三分,静安王朝家和万事兴果然名不虚传!”
本来沐之秋咄咄逼人之势已让褚国使团处于下风,就连萧震天也觉得香香公主配不上自己儿子。可那香香公主当真是个极易令人生出怜爱的女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光一转,便让人觉得无比心疼,倒像是靖王妃太过犀利,有点以大欺小。现在,这特使再说出这番话,立刻就让人生出静安王朝乃是靖王爷夫妇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妄念。
众人脸上才刚变了颜色,萧震天的眼眸中便已闪现出点点愤懑,随即,不满的目光扫过来直接落在沐之秋身上,“秋儿入宫前可有接旨?”
一听这话,沐之秋就知道自己酝酿了半天的气氛泡汤了。罢了,既然非要逼她赶鸭子上架,那她就让这些人看看什么叫做二十一世纪的女超人。
“不曾!”不待萧震天继续发问,她已站起身道:“父皇既然好心给秋儿一个机会,秋儿岂能丢父皇的面子?如此,那就比吧!”
像是说中午吃饭时不想用筷子,改用汤勺,简单大方,却不见一丝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