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一直以为上官云清和静安王朝其他的人不一样,甚至,她一直以为上官云清和她一样能抛开世间凡俗,潇洒地游戏人生,她以为这样纤尘不染的上官云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所以,在给予上官云清欣赏的同时,她理所应当地克扣了爱恋。因为神仙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因为神仙不需要有爱情。
但她忘记了上官云清也是个男人,他不是天上的神仙,也不是玻璃橱窗里包装精美的玩偶娃娃,他只是将自己武装得太像神仙了而已。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感情,他也会痛。
果然,谁最疼你,谁最宠爱你,你就会伤他最深。对你最好的人,你往往看不到,也不会珍惜。女人啊!爱上的永远都不会是身边那个默默关心着你的男闺蜜。
沐之秋从一开始就给上官云清定错了位,便是青梅竹马,也被她硬变成了青梅和青梅。如今便是幡然醒悟,却已然为时太晚。
若是这世上有一个人是沐之秋最不愿意伤害的,那么,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这个人不是萧逸,这个人是上官云清。
然而,最后,她却伤他最深。
“傻瓜!别哭!都是我的错!”平定气息,上官云清微笑着抬手想去擦拭沐之秋的眼泪,手却悬在半空中久久落不下来,像是他和她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沐之秋猛地握住他的手抚在自己的脸颊上,“云清,云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的,但她不后悔。
如果再穿越一遍,让她重新认识一遍萧逸和上官云清,如果,上官云清早一点向她表白,在她还不爱萧逸的时候就向她表白,也许她不会忽略上官云清的存在,也许她真的会爱上上官云清。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从意识到自己爱上萧逸的那一刻起,沐之秋就没打算后悔,便是下地狱,她也会陪着萧逸一起。所以,即便时光倒流,即便今日重新来过,上官云清重新问一遍,她依然会拒绝他。
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既然不能给上官云清他想要的承诺,那便只有对不起。
上官云清长叹一声,透明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拭过沐之秋细瓷般如花的面庞,替她轻轻擦去泪痕,“哭什么?是我不好,我不该强求你的意志!跟着自己的心走,之秋,你没有错,这样很好,这样,才是我爱慕的那个之秋!”
他爱慕的便是这样恩怨分明的之秋,这般固执地认死理,便是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这样的之秋,真的很好,很好!
“云清?”
上官云清可以怪她,可以打她,可以骂她,就是别再对她好。她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白眼狼儿,她那么狠心,那么坏,上官云清为什么还要心疼她,还要这般温柔地待她?
“云清?你可知?你可知……”
沐之秋终于泣不成声。云清啊?你可知你这般对我,会让我生不如死?会让我如鲠在喉?我宁可你恨我!
萧逸轻叹一声,终于走过来,轻轻揽住沐之秋的肩膀,将他的小女人带回他的怀抱,“宝贝儿?别哭!一切都会好的!”
宝贝儿?这便是萧逸与自己的不同吧?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上官云清的唇角浮起一抹苦笑。他突然羡慕起萧逸来,那样张牙舞爪的爱慕,那样霸道地强取豪夺,热烈得如同火山喷发,便是豁出性命,也要穷追不舍,不死不休。这样的坚韧和决心,这么张扬的宠溺,难怪之秋会选择他。
“之秋!我们,我们还是早些返回吧!你们不在,京城已经乱套了,萧良和萧楠他们也……”
话未说完,喉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来,只听见之秋撕心裂肺的惊呼声:“云清……”和“死亡谷”里他最后唤她那一声“之秋”时一样惨绝。
眼前一黑,上官云清终于栽倒下去……
萧逸很郁闷,他从来没想过回到云福镇他要面对的是这种情况。从在小船上昏迷之后,上官云清就再也没有醒来过。秋儿的意思是要留在云福镇替上官云清医治,但上官云清像是有知觉一般,便是在昏迷中,嘴里也不停地唤着秋儿的名字,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一句话,让萧逸听得满头都是青筋。
上官云清不断重复的话是:“之秋,我们回家!”
回家?貌似这样的话应该是他萧逸对秋儿说的才对,怎地就被上官云清抢着说出来了?他倒是想带秋儿回哪个家?是“死亡村”的那个小院吗?
这个该死的神仙先生,到了现在还贼心不死。亏得自己先前还同情过他,他竟摆出这么一副病蔫蔫的样子来博取秋儿的同情心,当真可恶。
可不是可恶吗?这辆马车本来应该是他和秋儿的二人世界才对,如何就变成了现在这么一副莫名其妙的情景?
此时,上官云清横卧在软榻上不省人事,而他那同情心极度泛滥的小女人正双手握着上官云清的手,一瞬不瞬地、泪眼婆娑地看着那个脆弱不堪的神仙先生。
原本十分宽敞的马车,秋儿愣是为上官云清搭了个软榻,榻上铺着厚厚的锦被,被子下面还放着好几个汤婆子。
便是他萧逸,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好不好?他的小女人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上官云清的事情,就要用这般卑微、讨好的姿态去乞求上官云清的谅解?她不过是顺从了自己的心,选择了她所爱之人,这哪里就有错?
他萧逸本来就比上官云清优秀,至少,秋儿当初在康宁宫公开拒婚,他就没有这般作死作活。所以,他的秋儿眼睛当真亮,愣是选择他而弃了上官云清,这样一个惺惺作态的男人,若秋儿真随了他,还不被他欺负死?
可是,既然选择了他萧逸,这该死的小女人怎地还一门心思扑在上官云清身上?便是她是医者,是不是也太尽责了点?难道她看不见他很不爽吗?
萧逸恨得咬牙切齿,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终于忍不住低声道:“本王若是云清,当主动消失才对,平白在这里招人嫌,惹本王不快,也惹秋儿伤心,这不是害人害己又是什么?”
话一说出口萧逸就后悔了,秋儿是个敏感的人,最是爱憎分明,此时她对上官云清满腔愧疚,他却说出这样的话,若是她恼了可怎么好?
果然,沐之秋倏地一下转过头来,冷冽的目光刀子一般戳在了萧逸的心上。
“秋儿?我,我是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唉!我……”
完了,她的秋儿一定觉得他是个小鸡肚肠之人。
闭上眼睛,萧逸竟心虚得不敢与沐之秋对视。
腰上忽然一紧,已是软玉在怀。
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沐之秋心疼的眸子。
“逸!这一路上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嘿嘿!我很开心,开心!”
他怎么还会委屈?他的小女人当真爱憎分明,便是他如此雪上加霜,她都不恼他,萧逸受宠若惊。当下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却又激动快乐得想要欢呼,一颗心忽地飞到天上,又忽地掉在地上,竟是前所未有的大喜大悲。
将头轻轻靠在萧逸的怀里,沐之秋叹了口气,“我平生最恨不专情的人,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处处留情之人。萧逸,你说我是不是很坏?”
“这哪里是秋儿的错?你又不知道云清喜欢你。”
“唔!”这倒是,若是早些知晓,她一定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到底,还是我将云清害成了这样。”
即便不是云清,又有几个男子能逃得开他的小女人?萧逸腹诽,幸好是云清,若是换成其他偷鸡摸狗龌龊不堪的小人,自己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阴谋诡计呢!
“秋儿不是说过堂堂正正行事,清清白白做人么?人活一世,岂能事事如愿?云清虽温柔可亲,骨子里却孤傲得很,你一味讨好内疚,他又岂会开心?”
沐之秋愣怔一下,“云清是那么好的一个男子,他配得上世上最好的女子,而不是我这样的浊物。可他毕竟是我最好的朋友,还多次救过我的命,我对他即便不爱,却也不是无情。看见他因我伤心,我岂能不内疚?”
“唉!”轻叹一声,又道:“幸亏你还在我身边,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萧逸,你千万不要生气,你若是不开心,我会觉得压力很大!”
萧逸愣住,他也给她造成困扰了吗?他竟误解她了。但她怎能说她自己是浊物?若她是浊物,那他又是什么?这般妄自菲薄,是想寻求心理平衡么?原来,他的小女人也有如此自欺欺人的时候。
想都不想,脱口说道:“秋儿说得不错,云清品行高洁,原该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配他。秋儿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只可惜,为夫亦是这世上罕见的好男儿,甚至比云清还要略高一筹,怪只怪这世上只有一个如此美好的沐之秋,而她的眼睛又是雪亮的,一下子就看中了那个世间最罕见的好男儿,偏偏为夫也是个自私霸道、不能容人之人。所以,没办法,只能委屈云清了!”
有没有这么厚脸皮的人?他究竟是在夸赞上官云清还是在往自个儿脸上贴金?那么严肃的话题,怎地被萧逸一本正经说出来就变得如此有喜感?沐之秋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被萧逸这么一闹,沐之秋原本郁闷沉重的心情竟舒畅了许多。
不由抬头在萧逸的下巴上吻了一下,“你不怪我就好,我只是不想让你误解,我对云清之心,真的是天地可表!”
本来是感动下的示好,只是,她突然这般热情,立刻让萧逸激动得眼睛发亮,“我信你,我怎会不信你?”
一把将松开他的小女人拉回来,单手搂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已掬起她的下巴,俯首吻了下去,“下船之后,为夫就再也没有尝过秋儿的味道,秋儿可知,为夫想你想得好辛苦!”
这话透着无边的委屈,就像迷路之后被母亲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正在撒娇地哭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