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拉住沐忠国道:“爹爹此言差矣,她姐姐是她姐姐,阿绿是阿绿,岂能一概而论?再说,爹爹难道都不疑当年她姐姐是怎么死的么?岂能听信那江晚晴的一面之词?”
沐忠国愣了一下才看向阿绿道:“大小姐所言当真么?”
阿绿赶紧跪下,“奴婢岂敢欺骗相爷和大小姐?我和姐姐当年受夫人救命之恩,我们虽是蝼蚁之命,却也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姐姐当年无法护大小姐周全,只得潜藏在江夫人身边暗施援手加以保护,但江夫人异常狡猾,又有二小姐在旁出谋划策,很快便看出我姐姐并非真心,所以江夫人和二小姐便设计毒死了我姐姐。”
沐忠国一惊,怒道:“大胆刁奴,如此胡说八道本相就该信你么?你姐姐当年死于恶疾,那是本相亲眼所见,岂能有假?再说既然当年你姐姐是被人毒死的,为何你那时候不说?”
阿绿脸上虽悲,却也不见胆怯,朗声道:“相爷明鉴,我姐姐只是个贴身丫鬟,并非相爷的妾室,不管患病还是中毒都不可能请御医前来诊治,说我姐姐身染恶疾也是江夫人告知相爷的,这其中的过结无需奴婢说明想必相爷也猜得到。至于当初我为何不说,相爷此话不是在笑奴婢毫无见识吗?当年奴婢只是个孩子,我姐姐尚且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是我。难道相爷觉得奴婢应该鸡蛋碰石头,自己送上门去找死?”
阿绿这番话当真胆大包天,不但堵得沐忠国哑口无言,还有理有据,不难看出,这丫头对沐忠国是有怨气的。
“大胆!”沐忠国气结,这么个小小的丫鬟居然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他倒是不知,自己府里竟还有这般卧虎藏龙的人物。
平复下心头的怒气,黑着脸问道:“你当初都隐瞒了此事,如今却为何要说?难道是看大小姐深得靖王爷和皇上之心,故意前来巴结?”
“相爷说得没错!”阿绿的小脸吓得煞白,声音倒还稳定:“如今大小姐长大了,不仅仅深得皇上和太后之心,连靖王爷都对大小姐刮目相看。奴婢虽然有心攀龙附凤,但却不止于此。相爷也看见了,如今的大小姐就是天上的神仙,即便没有皇上和靖王爷帮衬,依旧能够呼风唤雨。这样的大小姐哪里用得着奴婢暗中保护?她就是奴婢心目中的神祗,是奴婢的天。奴婢虽死不足惜,但也希望明珠暗投,能扬眉吐气地活一回,与其那般憋屈地跟着二小姐被其利用打压,倒不如巴结上大小姐安安心心地做个下等奴才,那样即便是死,也能死得有个人样儿,也不枉夫人和我姐姐对我的栽培!”
阿绿的话在这个时代无疑大胆忤逆之极,但听在沐之秋的耳朵里却很务实,就连自己明哲保身和攀龙附凤的小心思都坦坦荡荡地和盘告知,颇有点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味道,沐之秋不由更加对她刮目相看。
沐忠国虽然被阿绿的话气得半死,但也对阿绿生出几分赞叹。现在的秋儿今非昔比,见一次便让他震撼一次,不过一个小小的丫鬟,即便比别人多出些心眼儿,相信秋儿也降得住她。关键是以秋儿目前的性子,弄个老实巴交的丫鬟伺候着,她断然不喜欢,好歹秋儿是丞相府的大小姐,身边却没有一个丞相府里的贴心人儿,这一直让他汗颜。如今这个阿绿,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好好栽培,日后定能成为秋儿的好帮手。
不过,这丫鬟太过大胆,倘若被歹人利用,怕也是个麻烦,因此沐忠国点头冷声道:“既然大小姐看上了你,你就当本本分分地伺候大小姐。你也知靖王爷和大小姐的手段,更知道皇上和太后对大小姐的宠爱,若是以后你有什么不轨之心,不单是大小姐和靖王爷,即便是本相,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奴婢知道了!”听了这番威胁,阿绿非但不怕,面上反倒露出喜色,给沐忠国和沐之秋磕了头便去门口候着了。
沐忠国哪里知道阿绿早在他来之前已经被沐之秋威胁过了,那种威胁可比他这么两句话更加震撼人心,只道阿绿还算识时务,心里也不由地松了口气。
待阿绿退下,他才转向沐之秋问道:“秋儿以为这些刺客是何人?”
沐之秋知道爹爹迟早要问这个,眼下事情虽然有了点线索,但却不太清楚,她暂时不想打草惊蛇,弄得人尽皆知,想了想便问:“爹爹可相信女儿?”
沐忠国笑,“连皇上和方大人都能被秋儿镇住,更何况是爹爹?哪有父亲不相信自己女儿的道理?秋儿说笑了!”
“那就好,爹爹相信我便无须多问,此事我自有计较,爹爹只要留心保护好自己便可解我后顾之忧。”
沐忠国微微一愣,又问:“那秋儿可否告知爹爹,这些刺客是否与你母亲被害有关?”
“眼下还不明了,不过我和萧逸都已瞧出眉目,相信不久之后便能水落石出!”
“好极好极!”沐忠国喜极而泣,半响又拉住沐之秋的手问:“那此事是不是晚晴和冬儿所为?”
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明知道江晚晴和沐之冬参与了害死娘亲之事,爹爹也做不到不闻不问。不管爹爹在这件事情上持什么态度,此事已经挑战了沐之秋的底线,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这身子的原主,娘亲的仇,沐之秋都必须得报。
“她们不是主谋,但今日之事,只怕她们也难辞其咎!”
这话再直白不过,沐之秋才回府不到半日便能遇刺,就算那幕后黑手早有准备,也该顾忌冬果,她将夜袭和冬果留在前厅不过是一时兴起,能抓住这么一点点纰漏做出闪电行动,府里一定有内应。江晚晴和沐之冬虽然被沐忠国禁足,但她们连下毒这样的招数都能给堂堂丞相使得出来,禁足又岂能制止得了她们为非作歹?
沐之秋的话不过是个提醒,也算是警告。果然,沐忠国的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但很快,他又咬牙道:“如此自作孽,便怪不得本相心狠手辣了!”
有了沐忠国这句话,沐之秋也不再火上浇油,爹爹是爹爹,她是她,沐之冬是她的仇人,但毕竟是爹爹的女儿,这一点她还是分得清的,十几年的父女之情不是凭着死去了十几年的娘亲的冤屈就能抹杀的。
沐之秋不求爹爹能助她一臂之力,只要爹爹不帮倒忙便可以了,这也是她不想对沐忠国全盘托出的原因。
不管做什么事情,想要成功,就一定要给自己留下底牌,沐之秋的底牌还有很多,她会谨慎地打出每一张,但绝不会让任何人将她的每一张底牌都摸得一清二楚,即便是萧逸和上官云清,也不行。
夜袭和冬果已经从萧逸那里知道了沐之冬屋子里有暗道的事,因此检查得格外仔细,将每一寸墙壁和地面,甚至屋顶,都细细叩响检查了一遍,但除了衣柜后半敞着的暗门之外,这间寝室里再也没有任何异状。
大概是这五个刺客出来得太突然,谁也没顾得上将暗门关上,所以倒方便了沐之秋他们。暗门内有一条极深的通道,竟是直接通往丞相府外的。
沐之秋知道这样的暗道应该还会有其他机关,找到这些机关,甚至是找出其他岔道的事情就留给萧逸去做吧,毕竟这样的事情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还需要人手。她对这么简单,却又极其麻烦的事情,向来都不屑去动脑子。
让夜袭和冬果让暗门关上,也不封死,只留着这个线索派了几名武功高强的侍卫守株待兔,等着那幕后之人自己慢慢送上门来,沐之秋携了夜袭等人,陪着沐忠国一起返回前厅。
经过这番折腾,倒是真到了吃年夜饭的时候。静安王朝吃年夜饭的习俗倒和二十一世纪差不多,一般这个点在二十一世纪已经开始坐在饭桌前边看春晚边大快朵颐了,沐之秋便招呼夜袭和冬果一起陪着吃年夜饭。
主桌上自然是沐之秋和沐忠国两个人,只是下首另设了两张矮几给夜袭和冬果,阿绿和其他丫鬟们便在一旁伺候。
夜袭心里惦记王爷的使命,那五名刺客没送去靖王府亲手交给王爷他就始终不得安心,此时坐卧不宁,只想快点离开。
沐之秋见天还没黑,却不着急,又猜到先前的午饭夜袭和冬果一定也没吃好,便笑着让夜袭先一起吃了年夜饭再回靖王府。
夜袭自然不敢忤逆,才在矮几前坐下,却又突然跳了起来,猛地一拍脑袋道:“死定了,怎地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说完,竟扑通一下跪倒在了沐之秋面前。
夜袭虽然是萧逸的贴身侍卫,但在靖王府的地位却比普通下人要高许多,他这么一跪,倒是把沐之秋和冬果吓了一跳,连沐忠国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沐之秋差点笑出来,能让夜袭说出这么搞笑的话来,除了萧逸有什么东西让夜袭带给自己被夜袭忘掉了外,她还真猜不出还能是什么。
果然,夜袭从怀中取出一个海碗大小的钱袋递给她道:“王妃息怒,属下当真不是故意的,只是……”
“只是我一直没给你说话的机会!”打断夜袭的话,沐之秋笑道:“你家王爷好大方,怎么给我那么大一袋银子?这皇家出手当真阔绰!夜袭,你起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王爷要怪起来,你便都推到我身上好了。想来有了今日刺杀之事,他也不会计较这个。”
本想有了这番安慰的话,夜袭定会安心,不料夜袭却满头大汗道:“这个不一样!”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啊?”沐之秋好奇地打开钱袋,道:“你放心吧,夜袭,我会告诉你家王爷,你一来丞相府就把钱袋交给了我。”
打开钱袋,却见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一大摞银票,取出来一看,面额都不太大,有二十两、五十两的,也有一百两的,最大的也只有二百两,“你家王爷急急忙忙的就是让你送银子给我吗?”
“王爷说了,王妃回府过年,皇上和太后自会赏金银珠宝,但那些东西用起来不方便,王妃是个随性之人,身上备几个小钱不但出门方便,而且还能随手打赏下人,因此特命属下送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小钱,随手打赏下人,你家王爷可真当我是败家子!”嘴里抱怨着,心中却感动不已。真是难为萧逸了,居然细心至此,皇帝今天确实赏赐不少,那些珠宝首饰虽不好直接变现了使用,但还有许多金锭子。只是那么大一块块金锭子,出门要做什么当真不太方便,倒还真是这些小面额的银票实用得多。
见王妃手捏银票沉思不语,夜袭却急了,四下里看了看,小声地说:“王妃继续看,还有呢!”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