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是多么喜欢沉溺于如孩童追逐彩虹般,追逐一切他们爱不释手的镜花水月。然而,疾病、死亡、灾难,以及战争……巨大的灾难往往如闪电般突然来到。
2029年末,就在苍氏兄妹在梅耶国首都盾城,发起首届世界人类进化研究峰会,第一次在人类发展史上提出“人类是选择让机器进化,还是帮助自身进化?”的命题时,长期僵持在不下的星岛事件引发了恐怖的内陆袭击。
星岛海链,涉及华夏共和国的海上贸易及石油输送安全,一个世纪前曾被梅耶国殖民。
2025年,以焱黄后裔为主的内陆华国总统宇文和平,励精图治,持续不断四方经略二十五年,远交近攻,收编诸游牧民族后裔所建的周边小国,并与较远的国家结成经济贸易联盟体,于年末,正式成立华夏共和国,一举扫除梅耶国近百年的海上封锁包围圈,成为世界第一大国。这是自上古泰皇统一八荒后,第二次可与其媲美的炎黄盛事。然而,反对共和国建立的一小撮残余势力聚集星岛,在梅耶国的支持下,据天险顽抗,同时也扼住了华夏共和国最重要的海上通路。
于是,近年来发生在星岛附近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都是以华夏共和国星州州政府清除州内叛逆势力的名义进行的。然而梅耶国明里暗里对星岛不遗余力的军事支持却是举世共睹。
2029年上半年,宇文和平派遣内阁鹰派领袖人物霍顿将军的外甥肖凌上将,至星州全面接管州属军事。肖凌对星岛的打击,规模大频率高,且手段残忍。面对肖凌的巨大压力,星岛叛逆势力领导人濮阳烈通过岛内星网卫视向全世界宣布将对华夏共和国中心城市实施长期的暗杀爆炸等恐怖活动。
于是,第一枚人肉炸弹,就爆响在华夏共和国首都西京市的近郊,乐寻和莲生所居住的排屋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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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坐在飘窗上,我长久地注视着面前沉睡的两个人,他俩被安置在宽大舒适的卧床上。
青禾和姬雷迷茫地看着我,我亦迷茫地回看了他们一眼,挥挥手:“你们出去,我想静一静。”
姬雷是最不甘心的,他急于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青禾拍拍他的肩膀说:“咱们出去吧,想问什么,问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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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飘窗上走下来,躺在乐寻和莲生之间,闭目冥思。
我与元瑛同归上古女神骊山姥姥门下。从人神杂居时,我师兄妹二人便遵从师命辅佐上古诸王。她从军为将,而我一直担任着祭祀医卜,上达民意,下达天听的职责。
龙族支系夔族第一勇士——兆冥,和我互为知己。夔顽皮嬉闹,性情狂躁,却擅取天地诸声为乐,兆冥是它们之中最出色的一个。
正是他启发我以乐舞通天,令诸神欢喜,协和阴阳,泯天地戾气。由此三皇治下,万民恭谨谦让,礼乐治世一千年。
在那些鼓乐欢庆的日子里,兆冥的乐声,可令天地失色、诸神动容,我和元瑛亦常常沉醉于中,不能自拔。兆冥因此成为是人天两界诸天众神并那些后辈仙子仙女们的偶像。
神魔混战,人界烜皇作乱,兆冥忍受剖皮炼魂之苦,让我将他制成钧天战鼓,助泰皇的祖先帝昊,集山灵海怪为军,溃敌千里,击败烜皇,拯救了人天两界,也拯救了浴血奋战的我和元瑛。
从那天开始,我便发誓永远守护他,直到天地覆灭之时。
泰皇登基,绝地天通。人神分界以后,我们三个便一起退守天界第一塞,帝昊下都——昆仑云中。
兆冥蒙帝昊赐婚,地王菩萨为媒,天地诸神为证,与骊山女神元瑛大婚。帝昊将云中正式赐予他们为帝下属国,永世驻守。
沧海桑田,数不清的岁月过去了,云中塞前犯境修罗尸积如山。为了突破这天界第一关,修罗界在首领修罗王梵帝的带领下,处心积虑,前赴后继,死伤无数,却终无所成。反而成就了云中双神的不世战功,赫赫威名。
然而,一切的盛况,都抵不过时间的侵袭。天界诸神或湮灭,或因修行得力出轮回归净土,不问此中是非,只余后辈新晋的神仙们,数目稀少不说,实力已大不如前。
算来算去,除了苍龙、帝昊、骊山姥姥和几个鲜少露脸的山灵巨怪,我们三个算是岁数最老的神了。为了掩盖天界的颓势,看似辉煌的云中双神和伴在他们左右的我,实则是相依为命地坚守着云中这块遮羞布。
可是现在,元瑛沉寂于曦鸾转世的水莲生,兆冥则被封印在姬乐寻的壳子里,只剩下我茫然地躺在这里,感受这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孤寂。兆冥还醒得过来吗?或者姬乐寻能醒来吗,会不会变成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儿。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我长久地问着自己,混乱一片。
苏兰又悄悄地推门进来,她知道我的心情是有史以来的低落,因而倍加温柔小心地靠近我,突然爆发一阵爽朗的笑声。
我发愁地看着她,以为她比我先疯了。
她笑着扭着,踩着节奏,跳起了云中细舞。
我慢慢体会到,她实是为了逗我开心。我看了半天,认真说了句:“谢谢你!”
苏兰停下来,背着手说:“我记得,有位夫子说,成功的机会往往潜藏在困境之中。”
我翻了翻眼睛,故作不知地:“哪个夫子?”
苏兰上前拉起我:“行了,别装死了,你和兆冥都是一个德性,教育别人一套套的,到了自个儿,就磨不过来。再怎么说,他俩现在不都好好的,只不过是……嗯,离我们稍稍远了点。”
“我现在怎么办?”我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云中三神,就剩下孤家寡人的在下了。”
苏兰笑了笑:“我刚才也愁,被姬雷这小子逗乐了。”
我奇怪地看看她:“嗯,聊什么了,说出来,也让我开心开心。”
苏兰:“我也就捡些他能懂的说,那个傻小子,听着听着居然满屋子乱窜,然后,你猜他说了什么?”
我摇摇头。
“他说,太有意思了!”
我泄气又想躺回去,又疯了一个。
苏兰阻止了我,学着我的口气对我说:“别较真啊,这只是一场戏嘛。”
我眼睛一亮。
苏兰说:“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感觉轻松些。”
苏兰微笑地看着我。
我伸伸懒腰站起来:“我知道哪里难受了,那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苏兰:“啊?”
“这么说吧,就算现在天塌下来,也不是我一个顶,几位大神不都在世嘛。”我对她打了个响指:“有难题找老师,我决定回一趟骊山,看看恩师去。”
苏兰点点头,朝我竖起大拇指,然后下巴一昂,示意:“他俩怎么办?”
“凉办。”
“啊?”
“都是凡人一个了,修罗神君暂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由着他俩闹一闹吧。你和姬雷看着,别出人命就行。”我突然想起什么,认真叮嘱她:“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只能是苏兰,还要管住姫雷的舌头。”
苏兰点点头:“明白,你放心去吧。”
——
乐寻昏昏沉沉地,一张洁白素颜如雾般在眼前聚散不定,额前一抹忽明忽灭的光芒,她轻轻唤着:“兆冥,兆冥。”
乐寻心里清楚,却口不能言,你是谁?一种说不出的酸楚涨满胸间,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我是元……”素手轻触他的眼睛,声音渐远渐息,人也湮灭,终不知她是谁。
可是自己是多么不舍她离去啊……
——
莲生睁开眼睛,就看见另一双眼睛。她吓得往后一缩,认出了乐寻的脸。
渐渐地,昨天发生的一切,显现在她脑海中:
“我们可以结婚了……”“我现在也有孩子了……”“水莲生,你要说话算话……”
“回答我,当时你是怎么说的?回答我啊!”
她惊恐地叫,掉头跑。
他拼命地追,抱紧她:“你不是要结婚吗?我现在就带你去买戒指,马上就结婚。”……
莲生烦躁地猛抬手,想挥去脑海中那一片乱七八糟的混乱,腕间佛珠上铜铃叮叮,雪儿那双惊心动魄的眼睛凭空地突然占满她的意识,仿佛又能真实看见。
她浑身颤栗,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乐寻见她难受,便伸手抚摸她。
她触电般地从床上跃起,扑到梳妆台前,抓起一把剪刀,疯狂地剪着自己的长发。
乐寻脸都吓白了,直扑到她面前,跟她争夺剪刀。
莲生用力挣开他,用尽全力猛地一掷,剪刀擦着乐寻面部,透门而出。因是气疯了,她完全没注意哪里来的这股子力气,指着门口,冲乐寻:“你滚,滚出去。”咬着牙:“你放心,我不是冯宇清,不会为你这种人寻死觅活,因为你根本不配。”
乐寻见她态度决绝,便冷笑着:“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莲生面无表情,直挺挺立着,依然抬手指向门口。
乐寻笑了笑:“好,我走。”
话音刚落,窗外“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声里刺目的光芒猛闪,地动山揺,门窗剧烈晃动,莲生身后,玻璃如弹片碎裂迸溅。天花板突突坠落,尘土飞扬。
排屋区内外一片人声骚动,警报声大作。
事发突然,乐寻也是惊呆了,耳朵震的什么也听不见。只看见莲生对着他,凄凉的一笑,身子晃了晃,嘴角泌出一丝鲜血,无声地倚着妆台倒在地上。
乐寻回过神儿来,猛扑上前抱起她,大呼:“莲生,莲生。”揽着她后背的胳膊上热流涌动,鲜血如夏花绽放,大片大片地浸染着素白棉袍,瞬间流了一地。
苏兰和姬雷,破门而入……
乐寻面无人色,双目溅血,语无伦次冲他俩大叫:“快,快,快救她,救她呀……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