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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对马其顿士兵的演说

时间:公元前325年

地点:印度前线的军营

演讲者:亚历山大

历史背景

公元前327年,亚历山大已经征服了整个波斯帝国,但是他的征服欲望并没有得到满足,而是继续挥军进入阿富汗,又从阿富汗翻越兴都库什山脉进入了印度。他在印度河西部取得一系列胜利后企图继续向印度河东部进军,但是他的军队由于常年战争,已经精疲力竭,心理上十分厌战,最终发生了一场哗变。然而亚历山大凭借自己多年的威望,以及犀利动人的言辞,最终没有让军队瓦解。

原文欣赏

马其顿同胞们:现在我想对你们说的,并不是要阻挡你们回家的愿望。就我个人说,你们愿意上哪儿去都可以。但是,你们应当想想,假如你们就这样走掉,那你们究竟算是怎样对待你们的国王的呢?而我又是怎样对待你们的呢?因此,我打算先从我父亲腓力说起,这是应该的,也是适当的。腓力起初看到你们的时候,你们不过是些走投无路的流浪汉,大多数人只穿着一张老羊皮,在小山坡上放几只羊。为了这几只羊,还常常和边界上的伊利瑞亚人、特利巴利人和色雷斯人打个不停,而且每次都打败仗。后来,是我的父亲腓力让你们脱下老羊皮,给你们穿上大衣,把你们从山里带到平原上,把你们训练成勇猛的战士。这样,你们才不再躲在那些小山村里,而相信自己是无敌的勇士。不仅如此,他还把你们变成城市的居民,用好的法律和风俗把你们变成文明的人。腓力使你们当上了原先那些欺压你们、抢劫你们财物和亲人的部落的主子,再也不当他们的奴隶和顺民。他把色雷斯大部并入了马其顿版图,夺取了交通便利的沿海城镇,给你们的家乡带来了繁荣的商业,使你们能安全地开发自己的土地下蕴藏的宝藏。然后,他又让你们统治了欺压你们的色雷斯人,他还制服了福西亚人。由你们家乡前往希腊的道路狭窄难行,又是他为你们修建了宽敞的道路。过去,雅典和底比斯一直在伺机毁灭马其顿,但他后来征服了他们。马其顿不再向雅典和底比斯交纳贡赋,相反,他们必须争得到马其顿的恩赐才能生存下去。后来,他又率军进入伯罗奔尼撒半岛,整个半岛都臣服在马其顿人的利剑之下。他这样四处征战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虚名,而是为了整个马其顿的利益。

我父亲为你们大家完成的这些崇高的事业,就其本身而言,确实是很伟大的,但和我的成就相比,又显得有些渺小了。我从我父亲手里继承下来的只有几只金杯银碗,还有不到60塔仑的财宝。可是他欠的债务却多达500塔仑。在这个数字之外,后来我自己又借了800塔仑。当时我们的国家无法让大家过上舒适的生活。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下,我带领你们出发,开始远征。虽然当时波斯人是海上霸主,但我还是一举打通了赫勒斯滂海峡。然后,又用我的骑兵打垮了大流士的许多将军,在帝国的版图上增加了爱奥尼亚、伊欧利亚、上下福瑞吉亚和利地亚。其中米莱塔斯是在我的围攻下夺到手的,其余各地都是望风而降。这些胜利果实我都和你们分享。埃及和西瑞尼,我不费一枪一箭就占领了,那里的东西我都分配给了你们。在叙利亚盆地、巴勒斯坦和美索不达米亚你们也获取了大量的战利品,巴比伦、巴克特利亚和苏萨同样也臣服于我们的军队,利地亚的财富、波斯的珍宝、印度的特产全部归你们所有。你们有的人成了威风的将军,有的成了显赫的近卫军官,有的当了步兵队长。在经历过这么多的艰难困苦之后,我除了王位和这顶王冠之外,还得到了什么呢?除了你们已经占有的和我为你们保存的财富以外,谁也指不出我还有什么财产。我和你们吃一样的饭,睡一样的帐篷——不,在你们当中有些人,我很难说我跟他们吃的一样,他们吃的远比我要讲究。我还知道,我每天比你们所有人起得都早,就是为了让你们安安静静地在床上多睡一会。

你们当中有人认为当你们忍受劳累和痛苦的时候,我作为国王却在悠闲地坐享其成。但我要问问你们,在漫长的战争岁月中谁受的苦和累比我还多?或者,你们当中那些负了伤的战士,不论是谁,脱下衣服叫大家看看,谁的伤疤比我更多?我的胸前没有一个地方没有伤疤,任何一种武器,不管是近距离的刀剑还是远距离的箭矢,都在我身上留下过伤痕,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为了你们的荣誉,为了你们的财富。我带着你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走遍陆地、海洋、河流、山脉和平原。我结婚了,你们也结婚了,你们中许多人的孩子将与我的孩子结为血肉相连的亲戚。还有,我不介意你们欠下国家的债务,还给予你们极高的薪饷。每攻下一个城镇时,你们都分得了无数的战利品,我实在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欠下国家的债务,可我还是下令将你们的债务通通一笔勾销。我赐予你们金冠。这是你们英勇功勋的纪念,也是我对你们关怀爱护的象征,是永远磨灭不了的纪念品。不论什么级别的战士牺牲了,他的死都是光荣的,葬礼也是隆重的,他们的铜像被竖立在自己的家乡,父母受人尊敬,家庭被豁免了一切捐税和劳役。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率领你们远征以来,没有一个战士是在溃逃中不名誉地死掉。

现在,我本来打算把你们当中那些不能再参加战斗的人送回家乡,成为乡亲们眼中最羡慕的人。但是既然你们都想回家,那你们通通都走吧。到家之后,告诉乡亲们,就说你们的国王亚历山大打败了波斯、米地亚、巴克特利亚、萨卡亚,征服了阿拉科提亚和德兰吉亚,当了帕西亚、科拉斯米亚直至里海的赫卡尼亚的主人;他曾越过了里海关口以远的高加索山,渡过了奥克苏斯河和塔内河。对了,还有除了狄俄尼索斯之外谁都未曾渡过的印度河,还有希达斯皮斯河、阿塞西尼斯河、布德拉欧提斯河,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退缩的话,他还会渡过希发西斯河;他还曾由印度河的两个河口闯入印度洋,还越过了前人从未带着部队越过的伽德罗西业大沙漠。在行军中,他还占领了卡曼尼亚和欧瑞坦地区。当他的舰队由印度驶回波斯海时,他又把你们带回苏萨。我再说一遍,你们回家以后,告诉乡亲们,就说你们自己总算回了家,但把国王扔下了,把他扔给你们曾经征服过的那些野蛮部族去“照顾”。当你们当众宣布这件事的时候,毫无疑问,这在人世间一定算得上是无比的光荣;在老天看来,也一定够得上是虔诚无比。你们走吧!

演讲者档案

亚历山大(前356~前323)是世界古代史上少有的大军事家、政治家,马其顿帝国的国王。他13岁时拜古希腊大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为师,学习古希腊的文化和历史。公元前336年,其父腓力二世遇刺身亡,年仅20岁的亚历山大即位称王,他率领强大的马其顿军队镇压了希腊各城邦的反抗,确立了马其顿在古希腊的统治地位。公元前334年,他发动了著名的亚历山大东征,前后历时10多年,行程万余里,灭亡了波斯帝国,南下侵入了印度河、恒河流域,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公元前323年6月13日,亚历山大因为疟疾病死于巴比伦,享年33岁。他死后,横跨亚、非、欧三大洲的马其顿帝国迅速崩溃。

演讲词评论

能以洋洋洒洒数千言化解一场可怕的兵变,这本身就足以说明亚历山大的语言天赋和这篇演讲词是何等地打动人心。一开篇,亚历山大没有斥责士兵们的错误,而是让士兵们和他一起回忆父亲腓力二世时代,重温了马其顿王国崛起的艰辛历程,以及他父亲带给马其顿人的巨大荣耀。接着,亚历山大娓娓道来地讲述他本人的赫赫战功,自己的军队在三大洲如何战无不胜,士兵们因此获得了巨额的财富和空前的荣誉。演讲中,亚历山大能够以情动人,用细节让士兵们理解他的论点,潜移默化地消除士兵们心中的戾气,最终取得了重获士兵支持和理解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