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在乐欧举起的照片中,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幅埋藏在心底的画面:璀璨的星空下,少年少女并肩坐在大桥的护栏上,少女将头靠在少年肩膀上……唯一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少年,也就是端木纪初,竟然正闭着眼睛,低头很温柔地吻在我的额头上……
端木纪初,他……他那天偷偷吻了我的额头?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他,端木纪初慌乱地一把抢过照片,着急地向乐欧解释:“乐欧,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
“纪初,你也喜欢小叶,对吧?”乐欧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静静地抬起头,他的表情冷得吓人,口气也冷淡得吓人。
一直笑着面对所有人,像钻石一样闪亮的乐欧像是换了一个人,满身覆盖着无法融化的冰霜,冷冷地开口:“当初我告诉你我喜欢小叶,想追小叶,想要她做我的新娘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还笑着祝福我……什么都不说,这算什么?想把机会都留给我吗?你是在让着我吗?我就这么让你瞧不起吗?好,既然你当初决定让给我,为什么还要做出这种事?”乐欧将照片抢了回来,指着照片上的日期说,“就在我正式向小叶告白的那一天!”
那一天,我也清楚地记得,乐欧正式向我告白,然后被突然出现的端木纪初破坏。难道那个时候端木纪初根本是故意的,因为不想看到我跟乐欧交往,就突然冲出来,将我拖走?
难道端木纪初是喜欢我的?
我看着端木纪初,竟然有几分期待他会点头,然后跟乐欧说对不起,说他也喜欢我。可是我等了半天,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垂下了眼睛,然后转身走了。
“纪初……小叶……”乐欧看着端木纪初的背影,然后转头看了看我,湛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忧伤,最后也转身朝与端木纪初相反的方向走开了。
而罪魁祸首的端木纪末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地揽住我的肩膀说道:“年糕同学,快点走啦,上学要迟到了哦。”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你很开心吗?耍别人就那么好玩吗?”我侧过头冷冷地看着他,推开他的胳膊,木然地朝学校走去。
“年糕同学,你这样说我不公平,我只是拿出了照片而已,并没有说谎,那张照片也是真实的。你想清楚一点儿吧,做错事的并不是我,伤害乐欧的人也不是我哦。”
端木纪末在我身后闲闲地吐出一段话,让我无言以对。
没错,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我,我那颗在端木纪初和乐欧之间摇摆不定的心。
我那颗明明喜欢端木纪初却始终不敢承认的心。
伤害了乐欧的人是我,一切都是因为我。
呵,原来“桃花劫”是这么回事……
西门大人,你的预言还真是灵验呢,呵呵。
我想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温热的液体,流到嘴里,变成一片咸咸的苦涩。
03
乐欧没有去班上上课,而端木纪初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整天都没在班上出现。到了晚上,我终于放心不下,决定去找他们两个。
可是到底要先去找谁呢?
从情理上说,我确实应该先去找乐欧,他是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可是心底里,我却想去找端木纪初,想要亲口问问他,那天晚上他到底有没有偷吻我,如果他真的偷吻我了,那个吻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我吗?
还是说,只是因为气氛太美好了,一时的意乱情迷。
两种不同的想法不停地撕扯着我的心,完全拿不定主意的我只能在学校里来来回回地跑,一边寻找着乐欧一边拼命地想要找到端木纪初,奔波了整整三个小时,直到天都黑了,也没有找到他们两个。
渐渐地,我有些害怕了,他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如果因为我而决裂了,我就真的成为千古罪人了。我不要,死也不要,因为那样我会一辈子都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我的腿一软,颓然地跌倒在星宿楼下高高的台阶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叶叶,叶叶,怎么办?纪初少爷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整天都没有出过门,一天没吃东西,甚至连厕所都没有去,纪初少爷会不会死了?”
这时候,白媛媛突然从星宿楼上跑下来,满脸担忧地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叶叶,怎么办?纪初少爷会不会出事?”
原来端木纪初在学校里。
也是,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扔下欧若拉学院不管的,他是这里的王,他清楚自己的责任。
没错,他总是喜欢这样勉强自己,因为一些他无法选择的理由,勉强自己做一些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能承受的事情。
一边上学,一边管理学校,还要管理AURORA集团的大部分事务……所以,他也一定会因为担心伤害到乐欧,所以完全压抑自己,不去面对自己的感情。这种事情他做得到,那个笨蛋,他绝对做得到!
可是我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凭什么以为我是可以让来让去的东西,就算一直被嘲笑是三流次品也无所谓,我想要的只是一份真正的感情而已!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量支撑着我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我走进电梯,来到端木纪初的办公室门口,使劲踹了那扇紧闭的门一下。
“端木纪初,你给我滚出来说清楚,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张照片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做那种让我误会的事?”
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可是我顾不上这些,还是一个劲地使劲踹门:“你出来,出来!虽然知道会伤害到乐欧,可是看到那张照片,我还是很开心,很卑鄙地开心起来了!而你呢,你这副内疚得要死的样子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觉得卑鄙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明明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明明你偷偷亲了我,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太狡猾了!你这个样子躲起来太狡猾了……”
我一下一下踹着门,直到没了力气,哭着跌倒在他门前。
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骂,端木纪初,你这个混蛋!混蛋!不负责任的混蛋!
天越来越黑,在我身后的那扇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走廊上没有开灯,漆黑一片,就如同我的心一样。
我慢慢地蜷缩起身子,在夜风中瑟瑟地颤抖了两下。
“百合花在风中消散,犹如你的影子,我最爱的声音……”
一阵歌声从制服口袋里飘出来,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只见手机屏幕上清清楚楚地闪动着两个字——乐欧。
竟然是乐欧,乐欧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我紧张地慌忙接了起来:“乐欧,你在哪里?你没事吧?乐欧……”无论我心里喜欢的人是谁,乐欧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存在,我不希望他出事。
“小叶,你在担心我吗?”乐欧的声音听起来好哀伤,夹杂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更是让人心疼,“小叶,如果我真的不见了,你会担心我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有些着急地对着话筒嚷了起来,“乐欧,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回答我的问题,好吗?小叶。”乐欧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你好好回答这个问题,你真的会担心我吗?因为我的离开而担心,会因为我而难过?”
“当然会,我当然会担心你,非常非常担心!”我使劲地点头,就像他正站在我面前一样使劲点着头,“你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我非常担心,而且也很难过,真的!不光是我,大家都很担心你!”
“真的吗?小叶,你真的会因为我不见了而难过吗?”乐欧的声音里有一丝兴奋,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唇角正微微地上扬。
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可以立刻变得开心起来,这样单纯的家伙,这样的乐欧,我果然无法丢下他不管。
“嗯,没错,我会很难过。所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好不好?”
“我在学校后面的彩虹喷泉边,小叶,你来吧,我好想见你。”
“嗯,你等着我,我立刻就去。”
挂上电话,我立刻朝学校后面的彩虹喷泉跑去。
彩虹喷泉之所以叫彩虹喷泉,是因为它是由七个安装了不同颜色彩灯的小喷泉组成的,小喷泉的水朝一个方向喷去,然后撞击在一起,形成一片壮观的水花,汇聚成一条水柱,洒落在地面上。
等我来到彩虹喷泉时,就看到乐欧正站在七条水柱汇聚成一点的地方,巨大的水流在他头顶撞出一片水花,然后落在他身上。
他的全身早已湿透,整个人如同被镶嵌在水柱里的雕像一样,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红润的脸色被冻得乌青,全身都在发抖,却固执地不肯上来。
“乐欧,你在干什么?”
我在喷泉旁边大吼,慌忙冲进去想把他拉出来,可是他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我挤出一丝笑容,说:“我不想上去,我的心好疼,这样会舒服一点儿。小叶,你淋湿了会感冒的,快点上去吧。”
那抹笑容,比哭还让人心疼……
这个家伙,这个时候了竟然还在担心我会不会感冒,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吗?
而且他说,我的心好疼,小叶,我的心好疼……
乐欧……
“乐欧,我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求你不要虐待自己了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大坏蛋。乐欧!”我在水中一把抱住乐欧,哭得不能自已,“对不起,乐欧,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端木纪初,都是我的错!”
可是,为什么不要怪端木纪初?明明就是他的错……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无法停下来,我控制不住自己急切地想要袒护端木纪初的心。
“小叶,我已经不怪你们两个人了。毕竟小叶是这么可爱的女生,被很多人喜欢是应该的,我没有生气,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一想到小叶会跟纪初在一起,一想到小叶会成为别人的新娘,我就好难过,心疼得快要死了……”
乐欧在水中反抱着我,全身冰凉,声音也在微微地颤抖:
“我知道这样很没有出息,可是就算再没有出息,就算会被你讨厌,我也没办法欺骗自己。我喜欢小叶,无与伦比地喜欢,我喜欢小叶手心里温暖的感觉,我喜欢小叶思考问题的样子,喜欢小叶笑的样子,喜欢小叶生气的样子……小叶全部的样子我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你了,小叶!”
随着他的声音,我的心也跟着轻轻地颤抖起来,仿佛心里最柔软的一根神经被触碰,满心的温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地抱着他,希望能给他一点儿温暖。
乐欧,为什么要这么喜欢我?
我根本没有值得你喜欢的地方,没骨气、打架、撒谎、爱整人、不算很漂亮、脾气也不好、没特长、不聪明……
这样的我,真的可以被你喜欢吗?
我抱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沉沉的声音:“年糕女,乐欧是个单纯又固执的人,他很好,你跟他交往吧。跟他交往吧,他不应该受到伤害……”
跟他交往吧……
我慢慢地回头,看着喷泉旁边站着的那个熟悉的颀长身影,那张完美的帅气面孔,那双像黑琉璃一样冰凉的双眸,那张时常紧抿着、轮廓却十分好看的薄唇……那个曾经揉着我的头发霸道地对我说,不许染不许烫,连剪头发都要经过他允许的人,现在在跟我说,跟乐欧交往吧,他很好……
“端木纪初……”我慢慢地念出他的名字,学着他的样子在唇角勾出一抹冷冷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如果这是你希望的,那么我答应……我答应……”
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乐欧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回答他:“乐欧,我答应你,我们交往吧。”
“真的吗?”乐欧的眸子里染上一抹狂喜,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开心地笑了起来,“小叶,你真的愿意跟我交往吗?好开心,我好开心!”
“嗯,我答应。”我继续点头,脸上全是水,眼泪混在水里,谁也看不出来,“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交往吧。”
没错,我会跟乐欧交往,如果这样对大家都好的话,我愿意这么做。端木纪初,如果你觉得将我让出去会让你比较安心的话,那么我成全你。
反正乐欧是那么好的人,跟他在一起的话,时间长了我一定会完全忘记你,一定会完完全全喜欢上他的……一定!
所以,端木纪初,再见吧。
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