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了台下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掺杂着很刺耳的其他声音:“卜卜是谁啊?”
“啊?是那个最普通的女生吗?她也要来啊……”
“何必这样自取其辱呢?”
“哈哈,她一定会被转学的吧……”
我,后台的我没有了小白和小黑的陪伴,正在犹豫着要不要上台。不过,南玻丽?南玻丽也来参赛了吗?
正想着,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卜卜,加油哦!”
“南玻丽?”我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南玻丽,她真的好漂亮哦。
“卜卜,一定要加油哦。”
“我害怕。”我无奈地将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告诉了她,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我好害怕,不是害怕失败,而是害怕让他失望。”
“没事的!”南玻丽脸上泛出光彩耀人的笑容,她上前一步抱住我,在我耳边说,“不要怕,看着我,我上台了哦。”
我站在台后,看着漂亮的南玻丽走上了舞台,走进了聚光灯的中心。我有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我看着她上台。看到她在台上的样子,我好不容易压抑的自卑感会更容易跳出来的。
她被聚光灯抓住,美丽的长发配合着淡蓝色的长裙,那一刻全场寂静无声,就好像真正童话里的公主来到了人间。
“南玻丽,你要表演的才艺是?”报幕的老师微笑着问南玻丽,突然,场下的观众集体爆发出一声诧异的惊呼。只见,南玻丽从老师的手里夺过了话筒。
她一只脚踏到了舞台的音箱上面,那姿态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我说啊!学校里的这些人,你们给我听好了!”南玻丽大声冲大家喊话。我周围的其他选手立刻都挤到了我身边,一边探头朝外面看一边自语:“南玻丽有病吧?”
“她也太过火了,她要干什么啊?”
“她一定是疯了!”
我默默地注视着焦点中的南玻丽,整个身体都被她的光芒夺取了力量。
“我从头到尾就看不惯这个所谓的比赛周。一个学生的存在是通过这些奇怪的比赛就能够肯定或者否定的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普通的,任何人都是不同的,就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的存在,我们这个社会才能够正常地运转啊!如果没有千千万万平凡的粉丝,就不会有明星;如果没有普通的工人,就不会有我们生活的一切!你们……我恨透你们这些用莫名其妙的标准来评断其他人的坏人了!我!南玻丽,在这里正式宣布!”
她深呼一口气,才继续说。我感觉在她呼吸的瞬间,全场所有人都跟她一起呼吸了。
“我要离开这所学校,因为这所学校不尊重它的学生,而连学生都不尊重的学校是我见过最无聊、最低级的学校!我的转学手续刚好办完,昨天就是我作为这个学校学生的最后一天,而今天我要离开!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这里的学生。”
南玻丽说完,动手扯下了她胸前的校牌。全场鸦雀无声。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让她看上去像真正的女王。我捂着自己的胸口,害怕一不注意心脏就要因为激动而跳出来。
有一个老师冲到了舞台上,一边命令灯光师不要再用聚光灯打着南玻丽,一边跑向南玻丽,要把她赶下台。
突然,又有一个身影冲上了舞台,那个身影高大而矫健,宽阔的背散发着难以抵抗的魅力。
莫茶老师,冲上舞台的居然是莫茶老师。他也要驱赶南玻丽吗?他……
他冲过来,一只手一把挽过南玻丽,另一只手用力地推开了那个想要驱赶南玻丽的老师。那个老师摔倒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也已经完全看傻了,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了,谁都不能解释眼前的一幕。忽然我记起那天在电车上看到的背影,那个和莫茶老师拥抱的少女,是南玻丽吗?
为什么小黑不让小白告诉我那个女生是谁?因为那个女生是南玻丽,是我的朋友,所以他才那样做的吗?
那个女生就是南玻丽!
“莫茶?你干什么?”半晌后,那个坐在地上的老师才呆呆地问出了这句话。
“啊,你说呢?”莫茶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我在保护我心爱的人啊!”
“啊!”
轰然间,现场沸腾了。所有人都在尖叫,实习老师莫茶和南玻丽?他们是恋人!
“莫茶,你疯了吗?你是老师……”
“哈哈,我知道爱上自己的学生是很没有师德的事情呢。”莫茶微笑着说,“看来还在读大三的我真的不适合当老师,所以抱歉,我看我的实习期就此结束吧!我不能再当这里的老师,我要带着我最爱的人一起去她想去的地方!”
“莫茶,你和我们学校的学生谈恋爱,我可以去校长那里告你!”那个老师清醒过来,恶狠狠地说。
“没关系啊!”莫茶抱起南玻丽,聚光灯下他们两个真是世界上最般配的一对,“因为我表白的时候,她已经不是这里的学生了,不是吗?”
莫茶说完,聚光灯戏剧性地移到了舞台上南玻丽扯下来的校徽上。对啊!南玻丽已经不是学生了,莫茶也不是老师,也就是说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们了!
即便是再不可能的事,只要有勇气去做,就会成功,不是吗?
我望着他们,不知不觉间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才不是,我要告你们两个……”
“莫茶老师没错,南玻丽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了!”突然有人在台下喊出来,为莫茶老师和南玻丽加油。
那个老师似乎没想到他们会得到同学们的支持,更让他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更多的呐喊声爆发出来:“让他们在一起!让他们……”
在地动山摇的呐喊声中,我看到莫茶老师紧紧地握着南玻丽的手,两个人英雄一般门外走去。
南玻丽最后回头,向我微笑着,用口型对我说:“加油!卜卜!”
是的!加油!卜卜!
重复着她的话,我走上了舞台。
“咦?你上来干什么?”舞台上站了好多老师,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好像我是怪物。
当然啦,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事,我居然还会走上台来比赛,真是太奇怪了。不过我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有信心站在这里的,我怎么能放弃呢?
我露出微笑,大声地告诉他们:“该我上台比赛了啊,我是109号选手,卜卜!”
老师们都睁大了眼睛,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台下的观众也是鸦雀无声。忽然间,有一个人站起身,鼓起掌来。
我看到他湛蓝的眼睛那样明亮动人。然后小白站起来,他的微笑让我无所顾忌。
最后掌声在全场蔓延开来,我接过主持人的话筒,第一次面对全校同学大声喊出我的名字:“我叫卜卜,是这个学校里最普通的女孩!”
“你有什么才艺要展示吗?”主持人整理了好久的情绪,才终于从刚才的南玻丽事件中恢复过来,走过来问我。
“我……”我歪着头稍微想了一下,其实不用想我也知道啦。
“我没有任何才艺耶。”
“那么你要表演一段英文诗朗诵吗?”主持人有点不耐烦地问我,一般情况下没有才艺的女生都会表演英文诗朗诵这样的才艺。
不过我是例外。
“说实话,我的英文也不太好耶。”我说完,台下立刻传来阵阵哄笑。
“那么,你总要表演点什么吧。”主持人无奈地说。
我又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我真的没想过要在这里表演什么呢!微笑算是才艺吗?”
“哈哈哈!”不用看就知道这么嚣张的笑声一定是小黑那个家伙发出来的啦。
主持人已经相当无语了,一脸愁容地看着我说:“那么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我是来拿分数保证自己不被转学的啊!”我语气轻快地告诉他。
“你什么都不会,还长得……咳咳……你比较一般,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够在这项比赛里拿到前20名啊?”主持人忍不住大声说。才说完,台下就爆发出好一阵笑声。
“是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什么。”我傻笑着面对着台下的同学说,他们笑得更开心了。
“不过,我实在是没有能力在其他的比赛里获得前20名的名次,而这是最后一项比赛,我只能够把最后的希望放在这上面了啊。”我微笑着继续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所学校是离我家最近的一所学校,其他的学校我都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才能到,所以我真的不想转学。”
我慢慢地说,台下的笑声此起彼伏。大概他们都没有想到我不能转学的理由如此平凡吧。
“我啊,从小就平凡得不行。跟你们说,其实我快要死了,但是我的愿望居然就是不要转学,让我可以每天多睡一个小时到死掉就可以了。这是真的哦,我真的这样想,真的这样平凡哦。”
我的话让同学们笑得更开心了,我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地阳光。
“我卜卜就是这样平凡的女孩啦。我今天来参赛,也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拿到名次的,但是我还是要来。因为这是我最后的希望,我留在这所学校最后的希望。哪怕我希望留下来的理由平凡到让人发笑,哪怕我的一切都渺小得没有人关心。但是我自己不能不关心自己,我自己不能够因为我的平凡就放弃自己,我就算平凡,也不会放弃希望!因为希望……”
我深呼了一口气,难道是我的错觉吗?这一刻我听到所有人都和我一起深呼了一口气,就跟之前南玻丽说话时一样。
那么聚光灯下的我也和南玻丽一样光彩照人、无可替代吗?
“希望是生命里最美好的事,不是吗?只要有希望在,就算失败,就算我明天就会被转学,我也不在乎!”
我大声地说完,然后转身走向后台。身后是一片寂静,突然就像大家都默契地配合好了一样,雷鸣般的掌声爆发出来,淹没了我的耳朵。
我爱你,卜卜!
我独自坐在后台,等待着比赛进入下一个环节。过了好久,主持人上台宣布进入下一个环节的女生的名字:“1号林美诗、4号罗娟娟、12号……”
我跟着主持人的声音在那里暗自数数:1个、2个、3个……数到第39个人。第二轮晋级的人有40名,也就是说下一个人如果还不是我,我就落选了。
“89号冰苒苒。以上40名同学进入到下一轮比赛。”主持人话音落下,我落选了。
我继续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想动。全身都好没力气,好像一直绷紧的弦突然软下来了。
“卜卜。”突然有个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呼唤我。
我转过头来:“黑莓。”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黑莓单膝跪在我面前,那样子就像专属于我的骑士。
“我没事,真的。”我微笑地看着他,抬起手想将他皱着的眉头抚平。
“小白跟老师谈条件去了,他拿了校园皇帝选拔赛的冠军,他想用他的冠军让你不被转学。”小黑温柔地对我说。
“不需要。我一点儿都不害怕转学耶。”我对他说,真的,现在我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我变了。
“但是这是卜卜的愿望啊!”小黑执著地望着我,“我还没有实现过任何一条卜卜的愿望呢。”
“没有,你们让我好开心。”我想让小黑开心点,却突然感觉到体内有个地方好痛,难以想象地刺痛。
“怎么了,卜卜?”小黑紧张起来,而这时小白欢天喜地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卜卜,我帮你搞定了哦!你不用转学,因为老师害怕学校里唯一的两个外籍学生也跟着一起转学啊!哈哈哈……咦,卜卜……”
小白也蹲到了我的身边。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好想对他们两个微笑,但是身体真的好痛!
“痛!”
“痛?”小黑眉头一皱,突然抓紧我的肩膀大声地问我,“哪里痛?卜卜,你不要吓我!”
“我……”我想忍住,但是真的好痛。
“卜卜,你怎么了?”小白的脸上阴云密布,“不是还有三十多天吗?卜卜,你没事吧?卜卜……”
“卜卜……”
他们俩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我觉得我痛得就要死掉,连张开眼睛的力量都没有了。
视线越来越模糊,我要晕倒了吗?还是要死掉了?
过了好久,体内的痛变得轻了些,但是还是很难受。我睁开眼睛看到我的头正放在小黑的怀里。而我的双手被小白紧紧地握住,就好像怕我一不小心就会消失一样。
他们两个都好用力地抓紧我,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们一定会伤心的。
我不能!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司仪的声音:“在第二阶段比赛开始前,请第一阶段被淘汰的女生集体离场,虽然你们被淘汰了,但是你们都很特殊、很美丽!请我们所有的公主上场!”
顿时音乐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外面海一样的鼓掌声。而在鼓掌声中,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卜卜,卜卜!卜卜!卜卜,加油!”
是同学们在为我加油,虽然我被淘汰了,但是他们在喊我的名字,为我加油!我看到其他一些跟我一样被淘汰的女生相继走了出去。我也要出去,一定!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再听我的话,它被人背了起来,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你背我去哪里啊?”我发现我正被小黑背着往礼堂外走,咬着牙问出来。
“还能去哪里?医院!”小黑一边说一边跑得更快,而小白则在一边保护着我,眼中好像噙着泪水。
他们俩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但是我……
“我不去医院!”我强行从小黑身上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腿一软几乎就要当场晕倒。
“为什么?”他们两个一同大声问我,表情都像要把我吃掉。
“我不去医院。”我用力地说,同时转过身向舞台走去。
“卜卜,你疯了吗?”小黑将我强行拉回来,他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我已经痛得全身绵软,一下子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他用力地望着我,努力想把我强行抱起来,但是我不要。
“我不去医院。”才开口,泪水就沿着我的面颊落了下来,“我不去,我想恋爱,想去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想放纵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我不去,我好不容易才变成现在这样,变成连我自己都忍不住喜欢的卜卜。我不要让这样的卜卜在医院里度过最后的日子,不要,不要……你们听,他们在喊我的名字,我人生里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渴望,我要出去谢幕,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谢幕了,我要去,死也要去!”
泪水已经溢出了我的眼眶,甚至流进了我的嘴里。
我不想死,第一次,我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我真的不想死!
“卜卜,你说什么傻话呢?卜卜,我们去医……”小白在我身后努力地说着话,我拼命地摇着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这也是我人生里第一次这么坚决地作出决定,我不要去医院,最后的日子,一天都不要给医院!
然后他对我说:“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身体再一次腾空,被小黑用力地抱起来,但这一次他前进的方向却是舞台。
“小白,我们一起带卜卜出去谢幕吧!”小黑微笑地对小白说,黑暗中我看到他的微笑那么美,却伴随着晶莹的泪水。他哭了吗?为我?
“嗯!卜卜,你就是我们的公主!”说话间,小白把手臂伸过来,从小黑的手中接过了我的另一条胳膊,他们两个一起用力,将我放到了他们的肩膀上。
幕布在我的面前拉开,闪耀的聚光灯将我们照耀成了黑夜中夺目的明星。我听到巨大的鼓掌声在我耳边爆发,我相信此刻——
站在舞台上的我,被小黑和小白的臂膀共同支撑着站在舞台上的我,在聚光灯下独一无二的我,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