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察举,一变而为魏晋南北朝的九品官人,到了隋,又有了新的改变。隋文帝于开皇中,取消九品中正。开皇七年(五百八十七年),制诸州岁贡三人。八年秋七月,诏京官五品以上、总管、刺史,以志行修整清平干齐二科举人,又有秀才之科。炀帝时,始置进士科,试之以策。
到了唐朝,取士之科有三种:由州县学馆的,称生徒,每岁仲冬送尚书省。由州县的,称乡贡,怀牒自列于州县,经考试,然后送尚书省。由户部集阅,吏部考工员外郎试之,到玄宗开元二十四年(736年)以后,改由礼部试之。其科目,有秀才、有明经、有俊士、有道学、有童子。明经又分五经、三经、二经、学究。明经先帖经,然后口试,并答策,取粗有文性者为通;进士亦先帖经,然后试杂文及策;文取华实兼茂,策须义理恰当者为通。还有一种,由天子特诏,称为制举,仅以待非常之才,并不重要。礼部之试,科目虽多,一般试子追求的,只有明经、进士二科,其中又以进士最受重视,原因在取录的难易不同。进士每年不过二三十人,宣宗以后,选拔更严;明经则较为容易,故当时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又进士,往往被人称为白衣公卿,或一品白衫的,其为人所重,可见一斑。由于他们见重于世,因而当时有很多人虽然已位极人臣,但因不是进士出身,深以为憾。既然大家都想谋求进士出身,所以应进士科者特多,得人自然也最多了。进士科始盛于高宗时,到玄宗开元以后,益发受到社会的尊崇。
进士与明经虽同为科举的一种,但应试的社会背景有很大的不同。应明经的,多为北方世家大族子弟;应进士的,则多为南方的寒酸,平民阶级为多。
进士临试时,常不问试艺高下,专取知名之士。所以当时士子群聚京师,往往先投文于当道,甚至走门路、通关节,以延世誉。进士中既多浮薄放浪之辈,故深为世族旧门所鄙薄。如郑覃、李德裕皆以经学而至宰相,屡请罢进士,与李宗闵、牛僧孺等势同水火,形成历史上有名的牛李党争。
然而时代毕竟不同于过去,世家大族想保持门第,抑压平民的崛起,已不可能。进士科成为取士的主要途经,并对所有人开放,其中虽泰半为寒酸平民,也有门第子弟。但是朝廷里,门第在朝者仍多,他们交相荐引,入选依然容易。可是到了晚唐以后,主司渐有抑豪门、奖寒酸的趋向,这对世家大族中人自然是有影响的。而且由于私人讲学的普遍,僧寺道观也担负起社会教育的角色,渐次合流而形成大规模的山林讲学,书院因此而出现;同时,印刷术的进步,书籍流通容易,对于平民阶级知识开展,接受教育,大有帮助。世家大族不再专有知识,而且人物亦我庸下,他们既得不到世人的支持,也得不到社会的重视,处境已经相当地可悲了;而唐末五代政治社会的大动乱,又使得这些世家大族遭受到进一步地摧残。当时武臣柄政,鄙薄文儒,而朝代快速的更替,在政局急剧转变中,门第中人不但日渐丧失他们在朝廷与地方上的重要职位,而且战乱与灾荒也蹂躏了他们的家国,求退居乡里,自保家业,优游林下都不可得,真可说是进退失据,无法自处了。
中古的世家大族,在上述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日渐消融,到北宋初年,已零落殆尽。新兴的阶层,经历一段时间后,也许会成型新的世族,然而再也不会有中古时代世家大族的光彩;他们对于政治、经济、社会、学术,已不再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在世人心目中,最多因他们家族历史的悠久,出过一些人物,交游广阔,在地方上地位较特殊,而给予相当的注意,以及适当的敬意。他们可能是地方社会的安定力量,却不再是历史的中心。
科举的兴起,学术与政治对全民的开放,不但影响了政治,也改变了社会的形态。中古的世家大族在完成了历史所赋予他们的任务以后,消融于时空之中,成为历史的陈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