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呆地,移不开视线,也,说不出话。而那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就这样站在那里。
他没有在马厩,他来到了这里,来到她的屋外。
她讶异、惊慌、欣喜。然,更多的,毕竟是欣喜。
他就站在不远处一棵大树下,睁着黝黑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他。她想起身,想奔过去拉住他,可,却好似被钉住了一般挪不动身子。
只好坐着不动,任脑海里飞过千万个念头。此刻,她已无法动。幸好,他朝她走来,静静地,朝她呆坐的地方走来。
终于走到了她的身边,她微微仰首,水润的眸子凝住了他。
他俯首,黝黑的眸子里有着星星般的碎光。那一刻,映在了她微凉的心上。她忽然有些酸楚,她不清楚,他此刻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关心她,还是,来这里羞辱她?
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虽是月色朦胧,可从他闪着碎光的眸子里,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只是她。
“湮儿!”他唤她,声音低哑。
终于因着这一声低唤,她的心立即变得柔软。眼中的泪,无可遏制地滚落。她想避开他的目光,可,在她偏头的那刻,他固执地制止了。
“为什么哭?”他依旧低哑着声音问,只是,很温柔。
暮湮酸楚,原本自己一直都很清楚。这样的情愫,她连碰都不能碰,何苦,他此刻却又要给她幻想?
她,实在福薄。他亦,情浅。情浅?还是秦浅?心在那一刻,颤抖。
“我要去睡了!”她低声地说着,偏头,避开他的大掌。
起身,急急想要逃离开他。是的,她必须逃离开他。她不能受他引诱,她不能因为贪恋他一刻的柔情而让自己万劫不复。就算,就算自己没有未来,就算自己命如琉璃般易碎,她要做的,仅仅是自然消逝。而不是,为情丧命。
他猛地跨过那栏杆,一伸长臂,紧紧地,将她圈在了怀中。他低哑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别再折磨我了好么?”
折磨?他说她折磨他?可,她有吗?
暮湮愣住,到底,是谁在折磨谁?难道那天,不是他赶她走的吗?
想要抗拒,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能任由他,圈紧了。紧到,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一般。
拒绝的话始终凝在了咽喉,她,其实是那么想他。其实,是那么不想离去。
“湮儿。”
低低的呼唤,使得她的心化为了一滩水。她贴在了他的胸前听他的心跳,这使得她的心,也随着他那跳动的心怦然而动。
他的下颌抵在了她的青丝上,他知道,她根本无法抗拒自己的引诱。尽管,他曾冷漠对她,刻意侮辱她。但是,只要他肯对她施以柔情,她便逃不掉,也避不开。
这,是宿命。她欠他的,所以,他一定要她还!
夜风中,他拥紧了她。给她,想要的温暖。
次日,暮湮悠悠醒转。睁开眼,眼前不复昨晚的淡淡月华和隐隐烟丝。取而代之的,却是晴阳的明媚和鸟儿的欢叫。
小池早已端来洗漱的水,她望了望床上犹未起来的暮湮,笑着道:“看来小姐昨晚睡得不错,脸色似乎好了不少。”
“有么?”暮湮讶异,忍不住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一念回转,忽然感觉燥热。想起昨晚,原是和蔽月在一起,而且,还是被他紧紧地拥在了怀中。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难道是他,抱她进房的?
“谁说不是呢。”小池走过来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了暮湮的另一只平放于床褥的手:“小姐要起来么?”
暮湮低声应了,小池便开始服侍她起床梳洗。
用罢早饭,小池看了看窗外大好的天气,便对暮湮道:“小姐,今天天气不错。你也别一直闷在屋子里,出去走走吧。”
暮湮望着小池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出去走走可能对我的病会好些。”
“想病好,先要心情好。”小池凝视着暮湮,见暮湮的脸色不错,心里便觉得安慰了一些:“不过,小姐想去哪里走走,就在烟影宫么?”
“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外面,我自然不去。”暮湮走到铜镜前,望了望里面素色纱裙的自己,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娇羞。
不去外面,想去的地方自然是马厩。
但是,她不打算告诉小池,更不想带她去。她觉得,她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随便想了个理由支开小池,暮湮便朝马厩而去。
当她经过浣香亭时,那边正梨花纷飞,缤纷的景象迷乱了她的视线。不过,景色虽美,却也无法阻止她前往马厩的步子。
她想见他的心,真的很强烈。
疏落的树木花影间,一个身姿挺拔的人目送暮湮离去。那翩若惊鸿的身影搅乱了他的心思,他,再也做不到悠闲淡定。
隐在树荫后的龙沃本是想在烟影宫随意走走,却没想会见到秦暮湮从漫天飞花中走来。她脸上的神情有着阳光般明媚的鲜妍,而这一抹鲜妍,让人不禁遐想是去见心上人的样子。
这,让一向意态悠闲的龙沃心里狠狠地酸了一下。很快,他便恢复了平常,将心底那抹酸意和失落隐去。
想要知道她的鲜妍是为了谁,那就只需跟在她的身后。一个毫无武功的女子,是不可能发现身后有人跟随的。因为跟随她的人,有着深不可测的武功。
终于来到了马厩,隔着马厩的栅栏,暮湮止住了脚步。
她看到了晴阳下赤裸着上身的蔽月,那麦色的肌肤呈现出雄性的健壮。晴阳的光泽将他麦色的肌肤给照得润泽,也,撩拨着女儿家,隐秘的向往。
她想进去,可又有些犹豫。不知道,若进去了,他,还会似昨夜那般,温柔相待么?
“湮儿?”带着惊喜,蔽月在唤她。
她抬眸,发现蔽月正好转过了身于明媚阳光下看着自己。
暮湮点头,脸上潮红。眸子,看向了地面。不知为何,面对蔽月,她总是有着羞涩和忐忑。
“站了多久了,为什么不进来?”蔽月已经来到了跟前,声音低哑。一如,昨晚月色下他的嗓音。
暮湮低声道:“刚来,我不知道可不可以进去?”
“这是无恨城,是烟影宫,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瓦,还有一鸟一虫,都是属于无恨城属于烟影宫的。”蔽月的眸子里斟满了笑,声音也越来越暖。
“是吗?”抬眸,暮湮水润的眸子泛起亮光。
“嗯,烟影宫是的你家,所以,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家的呀。你,又如何不能来呢?”蔽月笑意更深,低眸看她时,双眼几乎弯成了一道月牙。
那,你是我的吗?暮湮心里忽然冒出这句话,差点,差点就说出了口。她心里一跳,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再度垂眸,敛下忽然而来的黯然。她不想蔽月知道,隐藏于心底的那份伤感。
“来,进去。”蔽月一边说,一边执起了暮湮的小手。
暮湮没有拒绝,只是柔顺地跟随着他进了栅栏,走进了马厩。
蔽月执着她的手走到马厩前,再轻轻地松开了她的手。转身,用叉子将那些堆放在马厩外不多的草料叉起,然后再甩到进了马厩。
“蔽月,草料够么?”暮湮凝眸看着马厩外那些草料,脸上有些担忧:“如果不够,我可以叫人去再弄点草料回来。”
蔽月停下了手中叉草料的动作,低笑:“够了呢。”
“可是,这里有好多的马,他们够吃么?”暮湮有些不信,那些马,那么魁梧,想要喂饱只怕很不容易。
他再笑,凝着她的小脸,低声道:“我不会只喂一次,况且,堆积在马厩外的草料不能太多。有一点点腐烂了,马不会吃。”
“哦,它们有这么挑剔么?”暮湮惊愕,她从来不知道马也会挑食。
蔽月笑意更深,低哑道:“它们并不挑剔,相反,他们肯吃的东西很多。比如秸秆、树枝、枯草和落叶,它都能吃。但前提是,那些东西没有腐烂。”
“因为腐烂的东西带有酸味是么?”暮湮抬眸,眼里闪着亮光。
蔽月点头,继续道:“马的味觉虽不敏感但很奇怪,它喜甜而拒酸,对苦味却毫无感觉。是以,胡萝卜,青玉米、苜蓿草这些都是马最爱吃的食物。”
她水润的眸子凝注了他,眼里有着讶异。
“你竟这么熟悉马?”
“这,不算什么。只是基本的常识而已。”
蔽月轻笑,难道,这小人儿竟以为自己空自四肢发达,什么也不懂不会了么?
暮湮由讶异慢慢转为了赞赏,仿佛,能懂得这些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凝住蔽月的眸子闪闪发亮,里面,有着蔽月了然的情愫。
蔽月心里一颤,很快,他便避开她的凝视,转身看着那些马厩内的马匹。暮湮随着他的目光,也投向了马厩内。
半晌,彼此只是沉默。
“为什么不放马儿出去吃草呢,现在是春天,有新鲜的青草可以让他们一饱口福。”她忽然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