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依旧阳光明媚。鸟儿在树枝上欢快地飞跃,清脆的鸣叫在烟影宫回响。
暮湮早早就醒了,经过一夜的休息,她觉得早晨醒来时身体好多了。
小池侍候她梳洗,用饭,然后静静退出屋子。
她以为小姐不会急着出门,因为平时小姐早饭后总会看会书。或者,拿着剪子在房内修剪一下花枝。
暮湮站在窗户旁见小池走得远了,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她迅速地打开门走出了门槛,然后转身将门带上。接着,再转身,想要朝马厩方向而去。
可,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湮儿,你打算去哪?”弄雪静静望着暮湮,声音很轻,却带着探究。
暮湮一愣,她没有想到支开了小池,此时却被姐姐拦住了去路。
不能说实话,要是告诉姐姐是去马厩,姐姐肯定不会允许。何况昨天,自己还被受惊的马群吓得昏厥过去。
“我,我随便走走。”暮湮心里有些不安,因为她从来没对姐姐撒过谎。可这一次,为了掩饰自己想要去马厩的心,她对姐姐说了谎话。
弄雪望住她的眸色更深,语气开始带着些些责备。
“湮儿,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撒谎?”
暮湮闻言,脸一红,讪讪道:“没……”
弄雪走近她,伸手揽住了暮湮的臂膀,语重心长地道:“还说没有撒谎,你的脸都红了。”
“姐……”暮湮更不好意思,垂眸,看着脚尖。
“你是想去看蔽月吧?”弄雪笃定地问妹妹,眸子更深地锁住了她的脸:“湮儿,不要太轻易相信蔽月,他的来历,没有人知道。”
暮湮一怔,随即说道:“蔽月不会是坏人,他只是,不喜欢讨好人而已。”
弄雪静静地看着暮湮,接着又摇了摇头:“湮儿,你救她,将她留下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暮湮小心地抬眸望着弄雪,脸上,浮起一丝不自然地红晕。她,似乎被姐姐言中了某些心事。
“姐姐怎么这样说?”暮湮轻问。
弄雪又叹了口气,继续道:“你除了觉得蔽月像大哥,还有其他原因么?”
暮湮再一次怔住,原来姐姐也发现蔽月像大哥。
“姐姐,蔽月不是大哥。”暮湮轻声分辨,这反而使得弄雪更忧心。
“你若单纯把他当大哥,我还放心了,只是就怕你不是这样想。”弄雪脸上笼上一抹乌云,她来找暮湮的目的,就是想知道妹妹与蔽月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暮湮一向淡泊,周遭事物并不能够引起她多浓厚的兴趣。自从她带回一个流浪汉,便开始频繁和这个流浪汉接触。这些,让身为姐姐的弄雪不得不忧心。她知道妹妹实在太单纯了,万一被坏人利用,受伤的只能是妹妹。
而这个妹妹,却是受不起伤的。
“姐姐,你怎么这样想湮儿?”湮儿忽然抬头,水润的眸子笼上雾气。
弄雪不禁心软,丢开了暮湮的手,柔声道:“好了,没事了,你去吧。”
望着眼前绝美的身影走远,弄雪若有所思……
栅栏外,桃花开始凋零。树枝上的叶子,渐渐地越长越多。经过夜间露水的滋润,片片树叶宛然通透翠玉,闪着碧绿光泽。
蔽月在马厩前给一匹高大的马刷着马毛,长长的发丝垂下,遮住了他的俊脸。她看不清楚他的神情,但她想,他的神情一定是专注而又认真的。
“蔽月。”暮湮轻轻走近他,在他身后几步远站住:“你在做什么?”
蔽月身子一颤,那怯怯的声音震撼了他。
“你来多久了?”他放下刷子,转身过来看着她。
她的脸依旧是莹白透着红晕,阳光下,显得娇艳动人。听蔽月问她,便有些羞涩地道:“刚来。”
“嗯。”蔽月喉头发出一声微响,美人莹白的肌肤诱惑了他,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忽然想起昨天暮湮搁在那破桌子上的鸡汤一清早就被自己喝光了,虽然是凉的,但是味道很好。
“你身子好了?”蔽月眸子凝住了她,嘴角泛起一抹笑,嗓音低哑。
闻言,暮湮心里没来由地一暖,忍不住嫣然一笑道:“我很好。”
“还说很好,昨天都昏过去。”蔽月盯着眼前那娇小的身影,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责备。
昨天那么危险的场面,这个傻丫头不仅不知道赶紧避开,居然还让自己被那些发疯的马群给包围起来。
“我应该谢谢你,昨天是你救了我。”暮湮笑笑,看着蔽月的眸子有些怯意。
“谢什么,你到这马厩来,如果发生什么危险,我是有责任的。”嘴里虽然这样说,心里却不是这样想。
他并不是为了所谓的责任才冲进马群救她,到底为了什么他又不愿意细究。就算,就算是为了那碗鸡汤吧,想到这个理由,蔽月脸上的冷漠之色开始稍稍褪去。
“责任?”暮湮有些失落,难道说他救自己,只是因为责任?
“怎么,不是么?”蔽月看到了暮湮眸中的失落,接着便加了一句:“不让你受伤,也是我的责任。”
暮湮又开始脸红,心里还有些甜蜜。
“你现在感觉怎样?”
暮湮笑靥如花,那抹嫣红便也久久地凝在了脸上。她摇头道:“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嗯。”蔽月轻轻回应了她一声,再望了暮湮一眼,便开始沉默。
他将视线移开,转身提起那只大桶去井边汲水。
“你的伤……还……没好。”暮湮看见他左边胳膊上新的伤口还有残留的血迹,那是昨天龙笑笑用剑刺伤的。想不到过了一夜,蔽月竟然没有处理一下,反而就这样裸露在阳光下。
暮湮开始为蔽月担心,心里便开始觉得难过。为什么,蔽月总是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一点轻伤,死不了。”蔽月侧眸看了一眼那伤口,低声道。接着,他迈步,朝着栅栏边那口古井而去。
满满的一桶水汲好时,暮湮见蔽月的左臂膀开始渗出血丝。一声惊呼,暮湮快步走了过去。
“蔽月,我来帮你提!”暮湮伸手抢住了那水桶,一用力,那水桶纹丝不动。
蔽月侧身,诧异地看着眼前这娇小的人做出奇怪地举动。凭她,弱不禁风的,也能提起那只大水桶?
用力,再用力,水桶还是纹丝不动。
暮湮讪讪地直起身来望向蔽月,接着她又讪讪地开口:“蔽月,这桶水太沉了。”
蔽月想笑,但他忍住了。低眸的那刻,一丝光亮从眸子里划过。弯下腰,他掰开暮湮纤细柔弱的小手,用自己的大掌,攥紧了那水桶的柄。
用力,一桶水便被蔽月稳稳地拎起来了。
可,暮湮的双眉蹙了起来。
蔽月拎水桶的手正好是左手,胳膊上的伤口在用力之下已经裂开,有细细的血流蜿蜒而下。
“血,蔽月,你的胳膊在流血,你快放下。”暮湮担心地提醒蔽月。
蔽月看也不看胳膊上的伤口,起步要走:“不碍事,我得赶紧把活做完。”
“可是你在流血,你快停下来。”暮湮焦急,她无法看着蔽月的伤口继续流血。
蔽月皱眉,他忽然想起昨夜那持剑相逼的人所说的话。蔽月的手抖了一下,桶里的水一荡,溢了出来。
“我来帮你!”暮湮见蔽月皱眉,以为伤口又痛得厉害了。
蔽月眸光一冷,闷声道:“不用,你走开点。”
“你受伤了。”暮湮坚持,说着就伸手去攥水桶的柄。可这一攥却攥住了蔽月的大手。
暮湮吃了一惊,蔽月的手有些粗粝,却能酥麻芳心。可蔽月却阴沉了脸,一言不发中猛然摔开了暮湮的小手。
暮湮情绪开始因着蔽月而黯然,她静静地望着蔽月袒露的上身,低声问:“天气还不是很暖和,你该多穿点。”
“哼!”蔽月脸色变得冰冷,他沉声道:“小姐,请自重。”
一声闷哼吓坏了暮湮,暮湮愕然,她不由得抬眸望着蔽月:“你,你说什么?”
蔽月眸光寒冷,盯着暮湮冷冷道:“我说,请小姐自重。”
暮湮一再将自己卑微下去,为的只是能靠近蔽月。可蓦然见蔽月如此对待自己,心里,似被生生划了一刀。
他叫她自重,那么,他把她当什么了?
她只是想关心他而已,为什么在他的眼里,竟是成了不自重?她错了么?
暮湮忍住泪,咬唇,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蔽月冷漠地眼神,她转身飞奔而去。
放下水桶,站直了身子,蔽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赤红的光亮。他知道,他伤了她。或许,她再不会来马厩了。
抬起臂膀,那伤口还在沁着血。虽痛,但这样的伤对于他来说简直不值一提。比这更重的伤,他都经历过。
低敛眸光,伸出右掌抚过左臂那道伤口。再放手时,伤口已经痊愈,甚至,没有一点疤痕。
一丝冷笑挂在了嘴角,艳阳下,显得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