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那巨蟒如此厉害!
武功数一数二的百里霜竟然不能伤其分毫,而反被其伤到,这着实让人胆颤。
这场灾难,只怕是才刚刚开始。
怀中,暮湮的脸已经开始变色,嘴唇一片乌紫。难道说,今天三人真的在劫难逃么?
不,打不过,至少还可以带着两人避一避。
龙沃单手抱住暮湮,另一手便去拉地上的百里霜:“走,我们先避开这东西!”
“你不要管我,龙沃,你赶紧带湮儿躲起来!”百里霜摔开龙沃的手,他不能让龙沃分出心神来照顾自己。
暮湮已经为他中毒,现在还昏迷不醒,龙沃再带上重伤的他,必定一个也逃不开巨蟒的毒口。
他要暮湮活着,要龙沃活着!
可龙沃如何肯,他再次弯下身来,伸手拽起百里霜的袖袍拖着望洞穴深处退去。
可,巨蟒如何肯罢休?
只见那巨蟒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庞大的身躯从地上腾起,好似一道浓稠的黑烟由洞口向着洞内卷来。
“快跑,龙沃!”百里霜奋力甩掉龙沃的手,朝着他大喊。
龙沃只觉得手下一轻,百里霜的袖袍滑脱。他猛地回头,那道浓稠的黑烟已经近在尺咫。
巨蟒吐出的信子,几乎都蹭到了龙沃的脸上。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来。
百里霜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双手挂在了巨蟒的头颈部位。
他猛地一用力,想要掐断巨蟒的气息。
巨蟒怒极,一甩头,将百里霜朝着龙沃甩去。
“砰”,又是一声重响,百里霜撞上龙沃,两人齐齐被撞飞。
而龙沃手中的暮湮,却因龙沃的一松手摔于泥地。
暮湮手中的画轴,便也掉落于地。
头很疼,喉口很涩,暮湮感觉周身也疼痛无比。
她隐约感觉到身体被抛出、撞击、撕裂般的疼痛。
她惨叫出声——啊!
“湮儿!”龙沃大骇,尖声叫着暮湮。
龙沃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暮湮被摔向对面的泥壁然后滚落在地。
他朝着暮湮爬了过去,伸出了手想要握住暮湮的手。可是,龙沃却却无法触及到暮湮。
龙沃几乎是受了两道重伤,一道来自于百里霜的重重撞击,一道却是自己重重撞向泥壁。
他的伤,并不会轻于百里霜。
百里霜落地后,心里,反而清明一片。
此次,若不是撞在龙沃的身上,只怕他的命就这么没了。
巨蟒似乎不打算放过他们,不等他们落地后喘口气,它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而它的目标,不是龙沃,亦不是百里霜。而是,暮湮。
“湮儿!”龙沃绝望地喊着,看着那巨蟒庞大的身躯朝地上的暮湮卷去,重伤的他,却无力去救。
“不要……不要……”百里霜气息微弱,手下,却再运不起半分的功力。
暮湮的眼帘重重的覆着,她隐约听见耳边有人凄厉的喊叫,在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想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来。
半睡半醒间,似有阴森森地气息逼近,一股蛇腥气直逼她的肺腑。
她心里闷得慌,感觉五脏六腑难受异常。
接着,在隐隐地凄厉叫喊声中,她只觉得自己好似腾云驾雾般升向了空中。
接着一股力道扼住了她的胸腔并渐渐收紧,接着,她渐渐感到不能呼吸的窒息。
她再也听不见什么,思绪又陷进了一片空茫。
两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巨蟒卷起暮湮孱弱的身体,却无能为力去救她。
两人没受伤之前合二人之力尚无法对付巨蟒,何况现在皆已受伤。
巨蟒虽然没有横空抛掷暮湮,但是它却一点点收紧了身体,这样下去,必定导致暮湮窒息而亡。
“湮儿,湮儿……”两个男子发出绝望的叫嚣,他们恨自己不能起来与巨蟒做生死一搏。
“畜生,你放开湮儿!”龙沃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向着巨蟒抽出一鞭子。
巨蟒尾部一甩,竟然毫不避开龙沃的鞭子。龙沃只觉得虎口发麻,手一松,鞭子立即被巨蟒卷去。
几乎没有任何阻滞,巨蟒的尾部一甩,那鞭子立即抽向龙沃。
“啊!”龙沃惨叫一声,鞭子抽中了他的身体。
被巨蟒缠身的暮湮呼吸越来越困难,有咳嗽出声。
她无意识地睁开了双眼,却无法看见地上两个男子绝望而哀伤的眼神。
原来生命是这么易碎,任是她随着他两闯过重重险关,却仍然无法闯出一片生天。
气息欲断间,她仿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从在眼前浮现,嘴里下意识地唤着“蔽月。”
眼前终是一黑,暮湮闭气过去。
龙沃和百里霜强行从地上撑起了身子,他们决定,哪怕是赔了自己的命也要将暮湮从巨蟒那夺回来。
两人刚要做垂死搏斗,从洞口凭空射进来两道黑影。
龙沃和百里霜一惊,待他们看清楚时,那两人竟是蔽月和季姜。
天光如水中那长身玉立的身影横箫吹奏,一缕柔和清雅的箫声袅袅荡荡的响起。
龙沃和百里霜又惊又惧又痛的心情,似乎在此刻也得到了安抚。
因着这缕箫音,他们放松了全身紧绷的肌肉。
他们清楚地看见那本来一圈一圈缠住了暮湮身体的巨蟒,似乎开始变得温顺起来。
它正看着蔽月,它好像为此已等待许久,
它的眼中流露出悲伤,像是在望着那淡淡天光中一脸冷漠的蔽月。
那样的眼神,即便是被它伤成了重伤的龙沃和百里霜看在眼里,都觉得心酸。
蔽月静静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
缠住暮湮身体的巨蟒缓缓松开,眼看着暮湮就要坠落下来,蔽月早已飞身过去一把接住了暮湮。
蔽月抱着暮湮,低眸那刻,看见她已是面容青紫。她死死地咬着乌青的嘴唇,几乎要将唇瓣咬破。
暮湮这个九死一生的惨淡模样,让他感到十分地痛心。
他一手暗暗握住了暮湮的一只小手,掌心相对,中间隔着一块晶莹生温的羊脂玉。
一股灵力从蔽月的掌心缓缓过渡到暮湮的掌心,然后这股灵力开始蔓延暮湮的全身。
一曲已毕,季姜迫不及待地奔向暮湮。一见暮湮这副光景,季姜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他知道,暮湮是中了五步蛇的剧毒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此刻,只怕已经是毒液攻心了。别说不好治,就算治好了,只怕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暮湮了。
她很可能,因蛇毒的侵害而变成傻子!
“将湮儿给我!”季姜忽然伸臂,对着蔽月道。
他是大夫,此刻暮湮中毒已深,他必须尽全力救她。不管救活之后暮湮是傻子还是什么,他都要救她。
只要暮湮活着,他觉得比什么都好!
蔽月冷冷看着季姜,沉声道:“你知道她是怎么了?”
“她中的是五步蛇的剧毒!”季姜不管蔽月答应与否,直接从蔽月怀中抱过暮湮。
季姜蹲下身,将暮湮倚靠在自己怀中。然后又朝蔽月伸出手,道:“借你的匕首一用。”
蔽月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但他没有多问。
他从身上掏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递到季姜的手里。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季姜拿起那匕首毫无预兆地朝自己的手腕一划,顿时,鲜血迸出。
他将手腕凑向暮湮的唇……
作为一个大夫,用药救人是常事,但是用自己的血去喂给病人喝,这还是第一次。
季姜他到底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
季姜并不理会旁人,他曾尝遍毒草灵药,身体里的血早就和常人不一样。他希望他的血可以救她,只要她能平安无事,哪怕流尽他体内的血也是甘愿的。
他庆幸他下了这悬崖,否则,暮湮必死无疑。
一边的龙沃和百里霜怔怔地望着季姜,想要说些什么,只可惜心里一直未能酝酿出最合适的话。如此,他们也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季姜做着这一切。
蔽月的神态冷淡,他对季姜的行为只是露出一脸的漠然。季姜他竟然想用自己的血去替暮湮解毒?蔽月心里冷笑。
季姜即便低着头,他似乎也能看见蔽月的神情。
他淡淡地问:“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笑?我对湮儿从来都是一厢情愿,湮儿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我。”
季姜居然会在意旁人的看法,这令蔽月感到有些意外。
除了龙沃的一贯意态悠闲、放荡不羁外,唯有季姜方当得上是淡泊超逸,无欲无求。
可万关易破,情关难破。这世上,有几个人真的能做到断情绝爱呢?一个情字,便让季姜无法做到真正的超脱。
暮湮的心里不会是季姜,蔽月当然知道。想到这,蔽月沉默了片刻,嘴角噙着的笑,依旧清冷无比。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不肯放手?”蔽月冷淡地反问他。
而蔽月这样的神态瞧在季姜的眼里,自然和嘲笑无异。
“可那又怎样呢?真心爱一个人,不会因为对方不爱你,而你便会决定不再爱他。或许我的情意在她这永远得不到回报,可我从不后悔,也不强求她的回应。只要她好,就是对我爱她的最好回报。”季姜冷冷道。
闻言,蔽月的脸色微变。
有绵绵不绝的血水流进了暮湮的喉咙,她轻轻地允吸着这带着微微腥气的鲜血。
季姜的手腕就这样覆在她的唇上,直到,她停止了吸允的动作。
季姜抽回手,蔽月冷眼看着他扯下一块衣袂将自己的手腕包扎了起来。季姜的眼神此刻清幽而淡远,透出一种回忆伤怀旧事不愿多说的悲凉。
他想起自己曾经为了替暮湮寻到最好的治疗心绞痛的药草而坠入泥塘,那糜烂的泥塘里,除了难闻的气味,更有数百种毒物在那繁殖生活。
当他陷入泥塘的那刻,那些毒物都一起朝他袭来。
若不是妻子的父亲,他的师父给他吃过一株千年灵芝,只怕他早就被那数百种毒物给毒死了。
想到这,他的心揪了一下,他是为暮湮而揪。他知道,被毒物咬伤后中毒的感觉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