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老屋的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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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琴键上的花朵

五月。依旧是花开的季节。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夜来香开了吧?浓郁的芬芳随着风儿,飘进了雅婷的书房。雅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唉,香得有些催眠。”

雅婷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合上书和本子。雅婷打个了哈欠,睡意已袭来无数次了,不过,她如果不做完这几道缠人的综合题,一定会在半夜被吓醒的。

数学老师别名德尔塔(数学符号:△),可不是省油的灯,每天的作业本,他都会仔细地检查,绝不会漏掉其中的一道题。如果有谁没有把作业做完,德尔塔会来一个狮子吼:“又睡觉去了?猪啊?”吼得你心惊胆战,吼得你恨不得把脸面取下来,藏进口袋里。

雅婷准备睡觉了。可是,书房门口,露出了妈妈那张甜甜的笑脸:“婷婷,练琴吧,四十分钟。”

妈妈的话,是裹着糖衣的炮弹,甜甜的,但很伤人。

雅婷勉强地回了一个微笑给妈妈。她来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开始练习:F大调、d小调……练习曲(No。11)莫什科夫斯基……E大调奏鸣曲斯卡拉蒂……乐曲《谷粒飞舞》……

结束了。一滴泪珠,滑落到琴键上,绽放出一朵花……雅婷呆呆地抚着琴盖缓缓下降,慢慢地盖住了键盘……

1

小学三年级之前,雅婷是快乐的。

小学三年级之前,雅婷在乡下外婆那里上学,因为爸爸妈妈不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们都没有办法照顾雅婷。乡村小学的教室里,也能看到外婆的家。雅婷总爱睡懒觉,外婆总是掀开她的被子,大声说:“小懒猪,快点起床,教室里头就差你一个了。”

每当这时,雅婷会一骨碌爬起来,匆匆忙忙地穿衣,洗漱,吃饭,三步并作两步朝学校跑去。在路上的时候,雅婷会想:糟糕,肯定迟到了,路上一个同学也没碰到。但是,好多时候,雅婷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学生。雅婷一个人在教室里偷偷地笑。

雅婷知道,自己上了外婆的当。可是,她愿意上这样的当,当第一名的滋味,挺好的。

乡村小学的学习,是非常轻松而快乐的。雅婷的书包里,教科书和练习册加起来,总共不到十本,何况,如思想品德、自然科学、科技活动等书,课堂上就可以完成书本上的问题、实验等,课后也没有作业。语文课后,老师会安排同学们抄五遍生字。数学课后,老师会布置几道与例题相关的练习题,让同学们巩固一下。

课间,同学们都是跑到操场上玩。午休的时候,同学们还会结伴跑到雅婷的外婆家,听外婆讲熊外婆吃小孙女儿的故事。

下午放学,雅婷会和同学们一起,到小溪沟里抓螃蟹,捉小鱼儿。她把这些东西拿回家,外婆会掐几张菜叶子,把这些小东西撒上盐,包进菜叶子里,放在灶膛的一旁烤着。锅里的饭菜好了,菜叶子也被烤得焦黄焦干,拿出来,一层一层剥开,并且一边剥一边吹着糊在上面的烟灰。

噢,烤得金黄金黄的小螃蟹、小鱼儿,喷喷香。嚼在嘴里,咯嘣脆。

雅婷认为,这是外婆家最好的美味。

读小学的两年里,爸爸妈妈在过年的时候,一起回来看过雅婷和外婆。爸爸妈妈站在外婆家的院坝上,看着不远处的乡村小学,都叹着气,摇着头。

“哎,这样的学习条件,只怕会误了我们婷婷啊。”爸爸说。

“是啊,我们得想办法,把工作调动一下,把婷婷接到城里去上学。”妈妈说。

雅婷却不同意爸爸妈妈的话,她说:“在这里读书,挺好的呀!老师好,同学们也好,我还是班上的第一名呢。”

2

在雅婷小学二年级读完的那个暑假,爸爸妈妈调到同一个城市工作了,他们把雅婷接回身边,并且准备让雅婷转到城里上学。

暑假里的一天,外婆收拾好雅婷的衣服,准备送雅婷进城了。

雅婷不愿意离开乡下,因为她舍不得那所虽然破旧但充满欢乐的学校,舍不得外婆做的烤鱼烤螃蟹,舍不得外婆那些关于熊外婆和外孙女儿的故事……

雅婷不走,外婆也没办法。

已经快要开学了,雅婷的妈妈只好请假来到乡下,她铁了心要把雅婷接走。

妈妈把一台玩具钢琴,带到了乡下外婆家。

“妈妈,婷婷,我回来了。”还没到外婆家,妈妈便大喊起来。

在院子里玩耍的雅婷听到妈妈的声音,便飞快地躲了起来。躲到哪里去呢?她躲到了外婆家的茅厕里。

“婷婷,快来,看看这是什么。”妈妈一进家门便拿出玩具钢琴,大声呼喊着雅婷。可是,就是没有雅婷的回音。

“妈妈,雅婷去哪里了?”妈妈问外婆。

“这小丫头,刚才还在院子里玩呢,这样快就没影儿了?”外婆说。

“这样小的孩子,让她到处乱跑,多不安全啊。”妈妈有些埋怨有些担心。

“你小时候不是这样长大的?你比她更疯呢,整天都看不到人影儿。”外婆笑着说。

夜幕已经降临了,雅婷还是藏在茅厕里,不愿意出来,她害怕妈妈揪着她就往城里赶。

妈妈来到茅厕,刚打开竹门,看见一个影子在动,她吓得“啊”一声尖叫,一个趔趄,滑进了茅坑里。

“妈,快,拉我一把……”妈妈呼喊着外婆。

外婆闻声赶来,把妈妈拉了上来。

“嗬,是你这鬼丫头啊?”妈妈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雅婷,生气地说,“你存心这样吓妈妈啊?”

雅婷知道自己闯了祸,便乖乖地跟着外婆和妈妈,来到了堂屋里。

妈妈洗澡换衣服去了。雅婷看到了妈妈带回来的那台玩具钢琴,好奇地伸出一个指头,在琴键上按了一下,“当”,琴键竟然发出了好听的声音。雅琴再按了几个琴键,它们竟然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连起来还很好听呢。

洗完出来的妈妈见雅婷喜欢上了玩具钢琴,高兴地说:“婷婷,这个是玩具钢琴,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雅婷高兴地说。

“家里有一台很大很大的钢琴,你想弹吗?”妈妈问。

“多么大?像我一样大吗?”雅婷认为,像自己一样大的钢琴,已经很大了。

“比你大多了!”妈妈指着堂屋里那张置物条桌说:“像这张桌子一样长,但是比它还要高。”

“哇,这么大呀?”雅婷惊讶得瞪大了双眼,说,“那么,我一按它,它会像这台玩具钢琴一样,发出好听的声音吗?”

“会呀会呀,比这个还好听呢。”妈妈说,“凡是你能唱的歌,都可以在钢琴上弹出来。”

“那么,我们马上就回家吧。”雅婷想弹家里的钢琴。

“不急不急,妈妈还想在这里待几天呢,我们好好地陪陪外婆。”妈妈说。

大人都说不急,孩子急也没有用,因为,这样远的路,要坐公共汽车,还要坐火车,才能到爸爸妈妈工作的城市。

当天晚上,妈妈背着雅婷给爸爸打了个电话:“老公,你明天去琴行买一台钢琴,雅婷回来后,我们就送她去学钢琴。”

3

雅婷告别了外婆,告别了那所破旧的乡村小学校,告别了那些亲密的小伙伴,告别了小溪沟里的小鱼小蟹,告别了那已经打着骨朵要开花的荷花……跟着妈妈,来到了城里。

新家好大好漂亮。和外婆家里的土屋相比,这里称得上是富丽堂皇。雅婷拥有自己的卧室,卧室打扮得非常漂亮,漂亮得像一个童话王国,雅婷便是这童话王国里美丽的小公主了。雅婷拥有自己的书房,书房里除了有书桌、书架外,还有一台黑得能照出人影儿的卡哇依钢琴。雅婷打开琴盖,乱按一通,钢琴发出高低轻重都不和谐的乐音,但雅婷很喜欢听。

钢琴旁,有一个椭圆形的玻璃缸,缸里种着睡莲。

“妈妈,这是什么花呀?要开了呢。”雅婷问,“有点像外婆那里的荷花。”

“婷婷,那是睡莲。”妈妈说,“它一般是清晨开花,中午就闭合了。”

雅婷喜欢上了书房。书架上,有好多故事书,翻开一看,全彩的页面,好惹人喜欢。书桌上,摆着珠子棋、芭比娃娃、水彩笔等,这些都是雅婷在乡下外婆家没有见到过的东西。还有那架钢琴,那缸睡莲,都吸引着雅婷。

第二天清晨,雅婷刚醒来,便来到书房,看她的睡莲。

“妈妈,妈妈,睡莲开花了,好漂亮啊!”雅婷大喊着,“快来看呀!”

爸爸妈妈来到书房,和雅婷一起观赏盛开的睡莲:一朵浅粉色的美丽的睡莲,开放在圆圆的、绿绿的叶子中间,每一片花瓣都像一个害羞的姑娘。睡莲散发出浓郁的芬芳,醉了爸爸,醉了妈妈,醉了雅婷。

“婷婷,如果你把钢琴弹得特别好的话,睡莲花会开得更加漂亮,它会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芬芳。”妈妈对雅婷说。

“是吗?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就开始学弹钢琴。”雅婷说。

妈妈把雅婷带到了“小天使艺术培训中心”。

培训中心很大,每一层楼都有一个小培训中心。第一层是书法绘画培训中心,第二层是舞蹈培训中心,第三层是合唱、独唱培训中心,第四层是古筝、二胡、琵琶培训中心,第五层是钢琴培训中心……至于楼上还有什么培训中心,雅婷没有上去,也就不知道。培训中心人来人往,看来,前来学艺的孩子,真的很多啊。

妈妈给雅婷报了名,交了费,找了一位年轻漂亮的钢琴老师。对这一切,雅婷感到非常新奇,也非常开心。

妈妈和雅婷坐在琴房外面的椅子上,等着里面的孩子上完课出来,雅婷才可以进去上课。在她们旁边坐着的是一对母子,男孩看起来和雅婷差不多大。

“这小姑娘是新来的吧?”男孩的妈妈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呢。”

“是的,我们刚报名,以后每周六上午都来学习。”雅婷妈妈说,“你们家儿子学了多久了?”

“三年了。”男孩的妈妈说,“幼儿园就开始学。”

两位妈妈在拉家常的时候,雅婷也和男孩拉上了话。

“你读几年级了?”男孩问。

“马上读三年级。”雅婷说。

“我也马上读三年级。”男孩说,“你在哪个学校上学?”

“我刚从乡下外婆那里转回来,还不知道在哪个学校上学呢。”雅婷说。

“乡下,好玩儿吗?”男孩问。

“好玩啊,我们在小溪沟里捉鱼,捉螃蟹,烤着吃,可香呢。”雅婷说。

“那可真是好玩儿。”男孩露出羡慕的神情。

“你平时怎么玩儿?”雅婷问,她认为,男孩生活在城里,一定有更好玩的东西。

“我啊,平时啊,在学校就上课做作业,在家里做完了作业就练钢琴,要练到很晚,很想睡觉了也还得练……”男孩说。

“这样啊……”雅婷说。

雅婷看了看眼前这些弹奏出琴声的琴房,沉默了,她的心里不由得生起一丝隐隐的恐惧。

4

开学前的那几天,雅婷很快地完成了练琴的任务,便窝在书房里,翻看美丽的故事书,左手和右手对战珠子棋,给芭比娃娃换装,画自己想画的画……她觉得,城里的生活,真的比外婆的乡下舒服多了。雅婷庆幸自己跟着妈妈来到了城里。

盼着盼着,新学期终于开学了。雅婷背着新书包,跟着妈妈来到了新学校。

报到完毕,妈妈回去了,雅婷坐在教室里,等待着老师来发新书。

学校里负责搬书的工人,来回忙碌在各间教室里。雅婷班上的教室里,也堆了好多好多的书。

班主任老师来了,开始给同学们发新书。

《语文》、《数学》、《英语》、《思想品德》……《语文一课三练》、《数学随堂练习》、《语文单元小练习》、《数学黄金检测》……

发下来的新书,雅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它们全部装进了书包里。在外婆的乡下,雅婷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多的新书。

开学的第一天,老师们主要讲了新学期的注意事项,所以,雅婷回到家,也没有什么作业可做。她按妈妈的要求,练了两个小时的钢琴,然后就自己玩耍。

然而,从第二天开始,雅婷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困难:一座座书山要将她压垮,一片片题海要将她淹没……

在学校里,课间和午间她都要抽时间赶作业。回到家里,还有大堆的生字词语要抄写,还有大量的计算题要做,还有一本接一本的练习册要完成……

已经很累了,雅婷准备睡觉,妈妈却说:“婷婷,今天还没有练琴呢。”

“今天好多做业,明天再练吧。”雅婷撒着娇。

“不行,必须每天练!”妈妈的话就是命令。

“可是,我今天已经很累了啊。”雅婷继续撒娇,她以为妈妈会心疼她。

“婷婷,你听着,你必须天天坚持练琴!”妈妈板着脸说,“你去培训中心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好多孩子都去学习艺术了,将来,他们有了本事,可以找到好的工作,而你,如果没有学到本事,就会连饭也吃不起!”

听了妈妈的话,雅婷吓坏了,如果将来真的没有饭吃,可怎么办呀?雅婷打开琴盖,开始练琴……

5

小学四年,雅婷读懂了在艺术中心遇到的那个男孩说的话:“我啊,平时啊,在学校就上课做作业,在家里做完了作业就练钢琴,要练到很晚,很想睡觉了也还得练……”

自从开始练琴,雅婷的故事书、珠子棋和水彩笔都布满了灰尘,她的芭比娃娃已经好久没有换过装了。所有的时间,仿佛都不属于雅婷。

有一次,雅婷在钢琴大赛中获得了一等奖,她把奖杯捧回家里,准备好好地庆贺一下。爸爸妈妈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还问雅婷想要什么样的礼物,他们可以给她买。

雅婷大声说:“我想,今天晚上不练琴,看一看动画片。”

雅婷以为,爸爸妈妈一定会答应她这个要求,看在她刚拿了一等奖的份儿上。雅婷好想看看动画片啊!在学校里,同学们谈论到动画片的时候,雅婷只能听,她根本就插不上话,因为她看得比较少,也看得不连贯。哪个孩子不喜欢看动画片呢?能够完整地看一部动画片,也是雅婷很久很久以来的愿望啊。

“不行啊,晚上必须练琴,两个小时,一分钟也不能少!”妈妈说。

“我已经得了一等奖了。”雅婷说。

“市里的一等奖算什么?国家级一等奖,世界级的一等奖,那才可以骄傲。”妈妈说。

雅婷没有再争执下去。在和妈妈的争执中,雅婷已经失败过无数次了,妈妈总是有千种万种理由来说服雅婷,让她抓紧时间练琴。

晚餐尽管很丰盛,但是,雅婷没有胃口,她简单地扒了几口饭,便来到了书房。

雅婷复习着那些已经弹过无数遍的曲子,这些曲子,她闭上眼睛连想也不用想,就能行云流水般地弹奏出来。雅婷一边弹钢琴,一边回忆着以前的日子:

记得练习《牧童短笛》的时候,她累得趴在钢琴上睡着了,被妈妈用棍子打醒……

记得练习《采茶扑蝶》的时候,她练不快,每错一个地方,妈妈便掐她一下,掐得她直掉泪……

记得有一次,她听说钢琴怕水,如果键盘进了水,钢琴便会坏掉。一个清晨,她故意把水杯放到钢琴上,然后故意打翻水杯,让水流进了键盘里。妈妈问起这事的时候,她说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咪翻进家里来了。后来,妈妈请来调律师修好了琴,好像还花了不少钱。

……

雅婷弹着弹着,一滴泪珠儿,不小心从眼眶滑出,摔到了琴键上,绽放出一朵花……雅婷的手指触摸到了这个开过泪水花儿的键,打了滑,曲子便走了调……

“婷婷,在想什么呢,怎么又不专心了?”妈妈在客厅里吼了起来,她对雅婷弹的每一个曲子都非常熟悉。

雅婷不敢再想什么,强迫自己专心练习。

转进城里来就读的四年,雅婷的成绩都是班上的前五名,爸爸妈妈对此表示满意。小学四年,雅婷考过了钢琴七级,每年考一级,都挺顺利。

雅婷发现,有好多好多的孩子在家长的陪同下去考级,她每次去考级,在排队等候的时候,她都会问自己:如果这些孩子都不学钢琴,或者学了都考不过级,将来,他们是不是像妈妈说的那样会没有饭吃呢?

6

或许是花季雨季结出了叛逆果子,雅婷决心和妈妈对抗到底。

初一,学习负担陡然加重。周末,哪怕是睡莲花开的时节,雅婷也没有时间去欣赏睡莲的美丽,她甚至忘了睡莲的香味。因为,雅婷的每一天,都在特别的忙碌中度过。

晚上,雅婷做完作业,要弹一个小时的钢琴。上小学的时候,雅婷每天晚上是弹两个小时的钢琴,刚上初中的时候,妈妈还是要求雅婷每天晚上弹两个小时的钢琴。雅婷不敢违背妈妈的命令,只好照办。一段时间下来,雅婷睡眠不足,白天上课老打瞌睡。老师找雅婷的妈妈谈话:“……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啊,培养爱好是应该的,但要把握时间……中考高考,艺术特长固然可以加一点分,但重点还是看文考成绩……”

妈妈和爸爸商量了好久,才决定把雅婷练琴的时间由每天两个小时改为一个小时。

虽然只是一个小时,但对于雅婷来说,还是好困难。

初中的科目多,每一科目学起来都十分困难,一不小心就可能落后几十名或上百名,雅婷一点也不敢放松。

每当深夜,好不容易做完作业,想到还要练一个小时的钢琴,雅婷总是不寒而栗。

“妈妈,初中学生任务重,上课期间我就不学钢琴了吧,等放了寒假或暑假,我再用更多的时间练琴。”雅婷给妈妈留过这样的言。

但是,妈妈没有采纳雅婷的建议。雅婷也不愿意就此罢休。

夜,很静很静,静得连花儿开放的声音,也能听得见。

雅婷来到客厅,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啊——”一声尖叫,把爸爸妈妈从卧室里引了出来。

“婷婷,怎么了?”

“啊,血——”

“快,送医务室!”

雅婷左手的四个手指,都被锋利的水果刀划伤了,鲜血直流。爸爸妈妈拖着她出了家门,往小区医务室跑去。

“怎么这样不小心啊?包扎好后,不要沾水,不要乱动,好好休息,如果感染了,很麻烦……”医生说。

这个夜晚,雅婷家的书房里,终于没有了钢琴声。

一周过后,雅婷的手恢复了。然而连续四个周末,雅婷都加时练琴,把耽搁的那一周时间,有多无少地补足了。

“我把耽搁的时间都补上了,以后可以少练一点时间了吧?”雅婷对妈妈说。

“为什么要少练一点时间?以后,每个周末都像前四个周末一样练琴,然后,每天晚上加练半个小时。”妈妈那不容改变的语气,让雅婷喘不过气来。

雅婷冲进厨房,拿起菜刀,朝自己的手臂砍去……

“婷婷,你干什么!”妈妈冲进厨房大喊。

“别做傻事!”爸爸一把抱住雅婷。

“我把手砍掉,你们就不逼我练琴了……”雅婷哭喊道。

7

上课期间,每晚练琴的时间,又缩回到了一个小时。

雅婷毕竟也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天天长大,一天天懂事,她知道,爸爸妈妈做这一切,都是为她好。所以,她也在尽量克制自己的叛逆情绪,也尽量调整自己,让自己做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雅婷也是个好强的孩子,她绝不允许自己因为练琴而耽搁了学习。

升入初二以来,雅婷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努力地练琴。其实,当压力不大的时候,雅婷也挺喜欢钢琴的。当雅婷心情好的时候,她觉得弹一个小时的钢琴真的很轻松。她的指尖在琴键上滑过,飞旋,交叉,时而强,时而弱,时而急,时而缓……琴键上,仿佛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又如指尖在欢快地舞蹈……

时光就如这琴键上的花朵,一边美丽地绽放,一边美丽地凋零。一转眼,又到睡莲开放的季节。

清晨,雅婷打开房间门,便会闻到睡莲的芳香。她会走进书房,看一看那一朵或几朵绽放的睡莲,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她要让好心情从清晨开始。

每天,雅婷按照钢琴老师的安排,按部就班地练琴,到七月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把考九级的曲目练好。想到这些,雅婷就会在练琴的时候偷笑。妈妈当然很小心地注意着雅婷的一举一动,当她看到雅婷偷笑的时候,也会感到很欣慰。

然而,这样的和谐,并没有维持多久。

一天,雅婷回到家里,妈妈告诉她:“婷婷,今天妈妈给你报了名,六月有三场钢琴大赛,我们可不能错过啊。”

“什么?六月?三场比赛?”雅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三场大赛都很重要,我们必须参加,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妈妈说话的时候,脸泛红光,仿佛雅婷已经拿到了三个金奖似的。

“妈妈,你知道我们这次期末考试有多重要吗?这次成绩要进入明年的中考成绩,占百分之三十呢。”雅婷说,“我不能参加这三场比赛,那样,会影响我的成绩。”

“婷婷,你弹的都是以前练好的曲子,怎么会影响学习呢?”妈妈说,“况且,我已经在那些人面前说过了,我的女儿肯定能拿大奖。”

“你……”雅婷气得满脸通红,“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为我做主啊?”

“我不为你做主,我为谁做主?我不为你做主,谁为你做主?”妈妈又唠叨开来了,“我还不是为你好吗?你多拿大奖,对你以后也有好处啊,我整天为你着想,你却把我的好心当做……”

“别说了!”雅婷抢过妈妈的话茬儿,说,“反正我是不会去参加比赛的!”

当妈妈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雅婷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雅婷是一个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的孩子,如果要参加六月的三场钢琴比赛,她一定要花更多的时间来练那些曲子,心里也一直会想着这件事情,所以,她担心会影响到学习,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那天晚上,雅婷依旧练琴。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敲门叫雅婷吃早餐的时候,她发现,雅婷根本不在房间里。妈妈以为雅婷赌气不吃早餐,也没有多想。可是,到了晚上,还是不见雅婷的影子。妈妈打电话到学校里问,老师说,今天雅婷没去上学,还托同学请了一周的病假。

雅婷会到哪里去呢?爸爸妈妈满城市找,也没有找到雅婷。回到家里,细心的妈妈打开了琴盖,只见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扔不掉钢琴,但我可以把自己扔出这个家。

雅婷来到了乡下外婆家里。

熟悉的乡村小学,熟悉的土屋,熟悉的小溪,熟悉的荷塘,熟悉的外婆……这一切,都让雅婷倍感轻松。

雅婷对外婆说了实话,她让外婆收留她几天,她相信亲爱的外婆不会出卖她。在雅婷来到这里的前一刻,爸爸妈妈打来过电话,说雅婷离家出走了,可能会来这里。

外婆摸着外孙女儿的头,说:“闺女啊,你这样出来,爸爸妈妈会急疯的……”

雅婷来到荷塘边上,摸着那些碧绿的大荷叶,自言自语:“我的睡莲,明天也会开花吗?”

外婆背着雅婷,给她的爸爸妈妈打了电话:“婷婷在我这里……不要说我告诉你们的……你们来接她时候,可要想好怎么说,可别逼出什么事来……”

两天后,雅婷的爸爸妈妈来到了外婆的院子里。或许,他们用了两天的时候,才想好了如何才能做好雅婷的思想工作。或许,他们是想让雅婷真正地休息两天。做要成才的小孩子很累,做要把孩子培养成才的大人也累啊。

雅婷和爸爸妈妈一起,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共汽车。汽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着。山里的班车很少,所以,两人座上,都坐着三个人,巷道上也挤着许多人,他们随着车身的颠簸而一摇一晃。

“啊——”随着人们的一声尖叫,出事了,汽车滑进了山沟里。

就在那一刻,爸爸妈妈同时抱住雅婷,把她紧紧地夹在中间。

幸好山沟不深,汽车没有侧翻过去。车里的人,有的被撞伤了头,有的被剐破了腿,有的捂着胸口喊疼……

爸爸的额头撞到了前面的椅背上,立刻突出一个大青包。妈妈的手臂被砸碎的玻璃划出了血。

“婷婷,伤着哪里没有?”

“婷婷,有没有哪里疼?”

爸爸妈妈都十分着急地问雅婷。不过,雅婷真的毫发未损。

夜已经深了,应该来换乘的班车还没有来。这里是荒山野外,附近没有人家,大家都只能坐在山路上等待。

爸爸脱掉外衣,披在雅婷身上:“披好,别着凉。”

妈妈把雅婷拥进怀里,握着雅婷的双手,给雅婷取暖。

雅婷的心底,涌起一阵暖流,伴着一种酸酸甜甜的滋味儿……

8

回到家里,妈妈没再提及那三场钢琴大赛,雅婷还是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练琴。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雅婷考了年级第四名,这是非常优异的成绩。

接下来,雅婷很顺利地通过了钢琴九级考试。

暑假里的每一个上午,雅婷都在睡莲花的芬芳中,任指尖飞扬,在琴键上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花儿。暑假里,雅婷就练会了钢琴十级考试的所有曲目,钢琴老师说,雅婷也算是一个少有的钢琴才女。

初三了。都说初三是黑色的。

雅婷一边学习,一边练琴,她要保证让自己考上市里的重点中学,她要保证让自己顺利通过钢琴十级考级。

那些美丽的睡莲,盛开在书房里。那些美丽的泪花儿,盛开在琴键上,一朵一朵,又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