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謂鋒鋩不可太露。恐招傷闕也。
拙菴謂野菴曰。丞相紫巖居士言。玅喜先師平生以道德節義勇敢為先。可親不可疎。可近不可迫。可殺不可辱。居處不淫。飲食不溽。臨生死禍患。視之如無。正所謂干將鏌鎁。難與爭鋒。但虞傷闕耳。後如紫巖之言(幻菴記聞)。
昔丞相紫巖居士言。妙喜和尚平生修身治心。惟道與德。故此身既正而有節。則此心亦正而合義。凡時有所作為。亦皆以勇銳果敢為先。所以其為人也。如孔子儒行篇言。士但可親而不可疎。只可近而不可迫。寧可殺而不可辱。禮記云居家不淫。飲食不溽。淫。流蕩也。恣縱貪味曰溽。即使臨于生死禍患之間。視之如無。操持如此。正所謂干將鏌鎁誰能與之較鋒利哉。虞。憂也。但恐有不測之患為傷闕耳。後果如紫巖之言按孝子傳云。楚襄王夫人夏乘凉。抱鐵柱感孕。生一銕塊。王令匠者干將造劍。三年乃成雌雄二劍。匿雄持雌進王。王秘之匣中。每聞悲鳴。王問羣臣。臣曰劍有雌雄。鳴者雌憶雄耳。王大怒。欲誅干將。將知必死。藏劍于屋柱中。其妻名鏌鎁。有孕將產。干將以簡囑云。日出戶東。南山有松。松生于石。劍在其中。又云。汝若生男長而告之。其妻後果生男。眉間有赤點。因名眉間赤。至年十五問母曰。吾父安在。母出簡示云。汝父枉被誅戮。赤聞大怒。日夜思惟與父報讐。遂出戶****望山松不見。悶臥堂中。忽見堂壁松柱省之。剖而得劍。王預夢一小兒眉間有赤。言報父讐。王懼出令。凡能擎眉間赤。或得首者。當厚賞之。赤聞逃入山中。忽遇樵客見而問曰。子莫非眉間赤否。答曰然。客曰吾甑山人。近聞王令拘子。子定難逃。何不將子頭共劍付吾。吾為子報讐。赤曰幸甚。遂將劍自刎其頭與客。客將劒隱于身。持頭進王。王大喜。客曰勇士之首。恐有後患。當以油烹之。王甚喜。遂設油鑊烹之三晝夜不爛。口目開合如生。客請王視。乃出劍揮王頭落于鑊中。于是二頭相囓。客恐赤頭不勝。遂自刎頭助之。三頭相囓俄頃俱爛。羣臣不可識別。分其湯肉塟之。故通名三王墓。在汝南府宜春縣吹毛利刃。須待巧力磨之。造化若不砥礪。則鈍滯矣。
此篇教住持要賢德者佐之。則道乃大也。
拙菴曰。野菴住持。通人情之始終。明叢林之大體。甞謂予言。為一方主者。須擇有志行衲子。相與毗贊。猶髮之有梳。面之有鑑。則利病好醜。不可得而隱矣。如慈明得楊岐。馬祖得百丈。以水投水。莫之逆也(幻菴集)。
言野菴和尚為住持。極善通人情。保始慎終。又能明知叢林大體。甞謂予言。為一方主者。必須要選擇有志力廣大。道行精進之衲子。相與輔揚而贊助之。毗。輔也。若得好人輔佐。則為住持者如髮之有梳。面之有鑒。凡所有一切利病好醜皆不可得而隱之矣。如慈明得楊岐。無事不周。馬祖得百丈。無法不圓。此皆心心相應。猶若以水投水。豈復更有違逆哉賢智者置其前。若目辯蒼黃。手數奇偶。何弊迹之可隱。則使住持之道。恢弘無際矣。
此篇教學道須盡底蘊。乃可鑒深知遠也。
拙菴曰。末學膚受。徒貴耳賤目。終莫能究其奧玅。故曰。山不厭高。中有重巖積翠。海不厭深。內有四溟九淵。欲究大道。要在窮其高深。然後可以照燭幽微。應變不窮矣(與覲老書)。
謂末法時人。不肯深究本源。所學者皆皮面上工夫耳東京賦云。末學膚受。貴耳賤目。膚。皮膚也。皮膚之受。言無深學也。外受淺薄。內實無有。貴耳者。喜于聽聞。賤目者。懶于看讀。謂纔聽得別人幾句澹話。便自以為得。雖有前人教誡之言。竟不過目。如此者。必不能窮究到至深至妙之地。故云。山不厭高。惟其高所容亦廣。其中有重巖積翠之幽奇也。海不厭深。惟其深所納亦厚。其間有四溟九淵之浩瀚也。四溟。即東[鹵-※+夕]南北之四海也。水黑色。謂之溟九淵。列子云。鯤旋之潘為淵。止水不潘為淵。流水之潘為淵。濫水之潘為淵。沃水之潘為淵。氿水之潘為淵。雍水之潘為淵。汧水之潘為淵。肥水之潘為淵。是為九淵。淵者。深也。止水也。水盤旋處為淵。學者欲究明大道。必竟要窮其極高極深。然後自能炤燭幽微。應用權變無窮之妙。自然得矣貴耳賤目。時人通病。其能究深知遠。陶鑄堯舜者。乃天生之間氣也。
此篇言聖賢之學貴在持久。乃無過失也。
拙菴謂尤侍郎曰。聖賢之意。含緩而理明。優游而事顯。所用之事。不期以速成。而許以持久。不許以必進。而許以庶幾。用是推聖賢之意。故能亘萬世而持之無過失者乃爾(幻菴集)。
謂聖賢所立之本意。貴在含緩而使道理開明。又貴在優游自如而令事務彰顯。凡所用之事。不要倉卒期以速成。惟許人以持久為要。不許以必然競進。而許人以庶幾近之也。如能用是功夫。推詳聖賢之意。得其鄭重持久之法。故能通亘萬世而持守之。乃保其無有過失。故能如是也聖賢之意。多生造就。豈是躁進得的。果欲達聖賢之意。須辦一片劫石心肝做去。自有萬古不磨之功也。
此篇以古語誡人。冀其遵信而奉行也。
侍郎尤公曰。祖師已前。無住持事。其後應世行道。迫不得已。然居則蓬蓽。取蔽風雨。食則麤糲。取充饑餒。辛苦憔悴。有不堪其憂。而王公大人。至有願見而不可得者。故其所建立。皆磊磊落落。驚天動地。
此節明至人以道自樂。尤公述妙喜之言教誡時人曰。祖師已前。原沒有立住持之事。待後出來應化世間行持此道。皆是人尊其有道逼迫不得已而始出世。然所居只是蓬蓽。織荊為門儒行云。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蓽門圭竇。蓬戶甕牖。取其遮蔽風雨而已。食則粗糲。取其充足饑餒而已每每自樵自種。辛苦其身。憔悴其心。外面似有不堪之憂。然形貌雖勞。而道德實充。王侯公卿有願欲求一相見而不可得者。故此前輩凡有所建立。皆磊磊落落如眾石之崩落而無阻也。此皆喻大人之相。無物滯於胸中。如干戈叢裏。橫身直過。荊棘林中。擺手便行。脚跟下無五色線。舌頭上無十字關。鼻端無泥痕。眼中無金屑。生平作用。乃能驚天動地也。
後世不然。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指如意。於是波旬之徒。始洋洋然動其心。趦趄權門。搖尾乞憐。甚者巧取豪奪。如正晝攫金。不復知世間有因果事。
此節謂愚夫競習浮華。後代人則不然矣。高堂廣廈。美衣豐食。頤。頷也。但動其頤揮其指。顧盻舉止之間。無有不如意者。由是有一輩波旬魔者之徒。貪求無厭。洋洋然動其心。洋洋者。流蕩之貌。趦趄權門。趦趄者。欲行而不行也。搖尾乞憐。更其甚者。百般巧取恃勢豪奪。猶如正晝攫金。不顧有傍觀。者。攫。爪取也列子云。昔齊人有欲金者。清旦衣冠之市。適鬻金所。竊金而去。金主捕之曰。人皆在焉。爾何攫人之金。答曰。正取金時。不見有人。以此言世人但貪其利而忘其耻。見其利而忘其害也。只知妄求。竟不復知世間有善惡因果之事也。
玅喜此書。豈特為博山設。其拈盡諸方自來習氣。不遺毫髮。如飲倉公上池之水。洞見肝腑。若能信受奉行。安用別求佛法(靈隱石刻)。
此節尤公因之以勸勉。妙喜和尚此書。豈獨獨為博山所設。其實拈盡了諸方長老。自來所懷之習氣。一絲一髮皆不遺失。如人得飲倉公上池之水。洞然能見肝膈與諸肺腑。若人能信受妙喜此語。不必更別求諸佛法也滄公上池之水。古史云。蘆越之東。有扁鵲姓秦名緩。渤海郡人。故稱滄公。少時為舍長。客張桑君。見扁鵲獨奇。常勤遇之。出入十餘年。一日與。鵲私坐間語之曰。予有藥方。今年老。欲傳與公。公勿洩漏。鵲敬諾。君遂出懷中藥與之。示以上池之水服之。上池。即竹木上露水。三七日。當自見物。盡取藥方授之。忽不見。始悟其為仙人也。鵲如其言服之。三七日能視垣外一方人物。後視病洞見五臟癥結。故特以胗脉。遂得名耳感古傷今。字字皆從大悲心裏流出。幾人能加額信受也。
此篇謂為主者要謙恭持法使後輩有所取則也。
侍郎尤公謂拙菴曰。昔玅喜中興臨濟之道。於凋零之秋。而性尚謙虗。未甞馳騁見理。平生不趨權勢。不苟利養。甞曰。萬事不可佚豫為。不可奢態持。葢有利於時而便於物者。有其過而無其功者。若縱其奢佚則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為終身之戒。
此節舉昔言為戒。中興者。謂廢而復興也。如光武中興漢業。昔日玅喜和尚。中興臨濟之道。于落末凋零之秋。而所稟之性。其崇尚者唯謙唯虗。雖是見道幽深。而未甞馳騁自負。生平以來不肯趨承權勢之人。不苟且貪求利養。甞言。世間萬事不可縱情悅意而為。須用勤勞而作之也。又不可以奢華驕態而持。須是節儉而用之也。世事散漫。原非一種。葢有一般事業能利于時。而與物相便者。又有一種事務作之祇益其過。而無其功者。若使一皆以奢華佚悅而為。則于事必不濟矣。不肖佩服斯言。遂以為終身之戒。
老師昨者遭遇主上留宿觀堂。實為佛法之幸。切冀不倦悲願。使進善之途開明。任眾之道益大。庶幾後生晚輩。不謀近習。各懷遠圖。豈不為叢林之利濟乎(然侍者記聞)。
此節勸力行其道。老師昨者。遭遇聖上殊恩。留宿于內觀堂。誠為佛法中之大幸事也。切冀莫倦悲心。勿忘慈願。使人間進善之路益見其開明。令衲僧任眾之道愈加其廣大。庶幾後生晚輩。各知趨向。自然不謀小近之習。各懷遠大之求。豈不為叢林之利益。而遍濟羣生耶述妙喜和尚胸襟豁達為自己大戒。轉以勸行悲濟。為後人法式。真庖丁妙手也。
此篇教人當知所習宜崇乎禮也。
密菴傑和尚曰。叢林興衰。在於禮法。學者美惡。在乎俗習。使古之人巢居穴處澗飲木食。行之於今時。則不可也。使今之人豐衣文采飰梁囓肥。行之於古時。亦不可也。安有他哉。習不習故。夫人朝夕見者為常。必謂天下事正宜如此。一旦驅之。就彼去此。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亦不從矣。用是觀之。人情安於所習。駭其未見。是其常情。又何足怪(與施司諫書)。
慶元府天童密菴咸傑禪師。福州鄭氏子。嗣應菴華禪師。南嶽下十七世。曰。大凡叢林之興衰。果何所致也。無他。在于禮法之有無而已。若使主人端正。法令肅齊。上下之情通。而叢林自見其興。苟若返此。必然衰矣。學者之美惡亦非別法。在于風俗之所習。若平時習之于善則為美。習之于不良則為惡。彼古之人以巢為居。依穴而處。澗而飲。木而食。皆一時所習各以為安。若使今人行之。則斷斷乎不能為也。以今人之豐衣文采。飰粱囓肥。必欲使古人亦如是作。更不可也。此豈別有一道。使古今之人大相逕庭之如是耶。非也。總只在人之習與不習之故耳。夫人從朝至暮所見所聞。以為常事。便謂天下之事。本當要如是作為。乃是箇當然之事。設若一旦有人驅遣他。却此豐衣文采。就彼之草衣木食。非獨生疑而不信。將恐必不從其所遣也。用是觀之。人情安于平時所習。驚駭其未見未聞者葢常情耳。又何足為之怪學者于靜深午夜中。清心返照看我之所習是何等光境。得何等受用。久之。自然寒生骨肋也。
此篇教人守中晦迹。勿惑於聲利也。
密菴謂悟首座曰。叢林中惟浙人輕懦少立。子之才器宏大。量度淵容。志向端確。加以見地穩密。他日未易言。但自韜晦。無露圭角。毀方瓦合。持以中道。勿為勢利少枉。即是不出塵勞而作佛事也(與笑菴書)。
臨安府五雲悟禪師。苕溪吳興人。密菴和尚語之曰。叢林中惟獨有浙中人輕忽懦弱。少有能卓立者。子雖浙人。且才力與夫器質皆宏大矣。加以量度淵深。容納一切。志氣高尚。端嚴確實。兼之見道地步甚是穩密。他時後日其發揚未可容易言也。但自己更要韜光晦跡。不要露其圭角。須是毀方瓦合可也儒行云。儒有博學而不窮。篤行而不倦。慕賢而容眾。毀方而瓦合。寬裕有如此者。註云如陶瓦者。其初則圓。剖而為四。其形則方。是為毀其圓而為方。合其方而為圓。葢于涵容之中。未甞無分辨也。此所以教人勿偏于一邊。但持之中道。又要不為勢利所屈。若能如此。即是不出塵勞而能作諸佛事。隨寓而安。無不裕如也才器宏。見地穩。已超凡品。若能涵容不枉。則入聖矣。
此篇謂賢不肖當擇。宜自慎也。
密菴曰。應菴先師甞言。賢不肖相反。不得不擇。賢者持道德仁義以立身。不肖者專勢利詐佞以用事。賢者得志。必行其所學。不肖者處位。多擅私心。妒賢嫉能。嗜慾苟財。靡所不至。是故得賢則叢林興。用不肖則廢。有一於斯。必不能安靜(見岳和尚書)。
曰。應菴先師甞言。賢不肖二者相反。為主人者當須擇識。若是賢者。他自能持道德守仁義以立身。不肖者本無廉耻。專以勢利詐佞用事。賢人一得其志。必要行他所學之道德仁義。不肖者一處其位。多專一己之私心。而且嫉賢妒能。嗜慾苟利。無所不為。是故得賢者。則叢林必興。用不肖者。使法度便廢。此等小人若有一箇于眾中。攪亂擾害于叢林。使內外俱不能安靜矣古人出言立義。元為要人持正道識大體。賢不肖非一定不易者。在人之所習也。若甘心為世所棄。其誰之過歟。
此篇教主人于三事。不可不知也。
密菴曰。住持有三莫。事繁莫懼。無事莫尋。是非莫辯。住持人達此三事。則不被外物所惑矣(慧侍者記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