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又透露了另一个信息,即,长生在魔教教主呼延烁心中的地位很高,而长生也一直怀疑呼延烁就是老魔头。
有了这两点揣测,长生索性拼命一赌,先拿出圣魔令试探,后逼萧景逸承认圣魔令的权威,最后就凭着圣魔令的权威胁迫萧景逸放了众人,一环扣一环,丝丝入扣,萧景逸一不小心便落入彀中,想反悔都不成了。
维护圣魔令的权威重要,还是斩杀玄武宗余孽重要?从古以来,这都是个迷,故事孟尝君锥毙晋鄙,晋鄙又何尝不知那半块虎符来历不明,两难之下,也许被击杀是最好的选择,至少不会遗祸族人。
赵高指鹿为马,又何尝不是在迫使众位臣子在皇帝权威与事实真相之间做一个选择?一个敢于反抗权威的臣子永远都不会是一个好的臣子,永远是一个应该被消除掉的不稳定因素。
萧景逸此时此刻与晋鄙和那些臣子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放走玄武宗这些余孽绝对不符合魔教的利益,一定会惹恼呼延烁,但视圣魔令为无物也必然会让呼延烁心生杀心,前有狼,后有虎,这该如何是好。
聪明人,往往会做出那些看似糊涂的选择,而那些看似正确选择,却往往是糊涂的决定,风波亭上游荡的英魂,不正是这的另一种诠释?
所谓无欲则无求,有欲则有求,有求则必有所惧,必有所望,萧景逸不是无欲无求之辈,得罪长生,他还可以接受,杀掉长生,不到走投无路,他是绝不愿意动手的,萧景逸朝四周望了望,想要找出一个替死鬼来。
谁又有那么傻,有的仰头观天,有的低头望地,有的东张西望似在找寻什么,可是就没有一个朝萧景逸这边看来。
“唉!”不知谁发出了一声长叹,萧景逸眼睛一亮,喝道:“谁?快给本尊滚出来!”
魔教众人怜悯地朝发出叹息的那人望去,那人附近的数位魔头很自觉让到一边,生恐被萧景逸认错了人。
“教,教主?”萧景逸张大了嘴巴,“哗”的一声,魔教众人全都跪下了,萧景逸看看左右,正欲跪下,呼延烁抬了抬手,道:“罢了,罢了,叫你来处理这事真是为难你了!”又对长生道:“小娃娃,好多年没见了!”
“老魔头?”虽然早就猜到呼延烁便是老魔头,长生心中仍不免一震,看了看手中的圣魔令,脸上有些发热,就像做贼被人当面逮住一般,长生急忙施礼,讪讪地道:“小子见过老魔头,我还以为……没想到……这块令牌也该还给你了!”
老魔头并不接长生递过来的令牌,道:“一百七十来年没见,你变了很多。”
长生笑了笑,道:“是啊,老魔头你也不是变了很多?”
老魔头点点头,道:“不错,人总是会变的,老夫实在想不出,当初那个幼嫩的小娃娃,如今却也能变得如此老练,咄咄逼人。算起来,老夫也算你半个师父,过来帮老夫,如何?”
长生愕然,笑道:“老魔头说笑了,小子是玄剑宗的弟子,而且,小子也不太习惯说‘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的话。”
老魔头哈哈笑道:“不须你说,迟早有一天,他们都要对你说!”
长生摇摇头,道:“小子也不愿听,小子有个问题想问下老魔头,你又是如何从坠星崖逃出来的?”
老魔头袖子一挥,收去了圣魔令,道:“是你放我出来的!”
“我?”长生脑中闪出了无数的念头,突然记起了在传承谷中司徒无咎说过的一句话:“咦?谁竟然在你脑埋下了个念头,小小手段,岂能难得了我,破!”
又想起在桃源镇幻境中黑衣人所说那句话:“……中了别人的算计竟然一无所知,居然敢将传承石碑带出传承谷!”
想到此处,长生心头敞亮,道:“前辈当初可是曾在小子脑中埋下一个念头?”
老魔头点点头,道:“你这娃娃,果真是聪明,才说了一句话,你便猜了出来,若不能为老夫所用,老夫真想毁了你!”
长生一阵心惊肉跳,却又听老魔头道:“你莫怕,老夫不会杀你,一则,你毕竟救了老夫,再则,老夫也很想看看,你这娃娃,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说到当初,不错,老夫确实在你心中埋了一个意念,要你将不同寻常的东西带走或者毁掉,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没料到……看来你这娃娃也另有一番机缘!”
长生苦笑道:“差点把命搭上,可能还放出了一个凶狠不下于前辈的魔头!”
“还有此事?他是谁?”老魔头眼睛一亮,问道。
“他叫司徒无咎,你遇到了就知道了,他也算我半个师父。”长生答道。
“司徒无咎?”老魔头细思了片刻,摇头道,“没听说过,若有机会倒想较量一番。”又道:“小娃娃,你与魔有如此多的机缘,不入我魔教,实在是可惜了,听李问心说,你与他也曾相遇过,他对你,颇为赞许!”
长生点头道:“不错,确有其事,那一次,我也是差一点死掉。”
“可惜了,可惜了!”老魔头叹息了两声,道,“小娃娃,你带着他们走吧!这一次,算是报答你救出本尊的恩情吧!以后……以后好自为之!”
说罢,老魔头也不见怎么动作,便消失不见了。
萧景逸好奇地瞅了瞅长生,拱了拱手,一挥手,带着魔教众人飞掠而去。
魔教教主呼延烁居然就这么放过了他们,玄武宗的弟子一个个摸不着头脑。
“长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韩玉儿皱着眉头问道,“难道真的是你放走了呼延烁那老儿?”
长生点点头,道:“只怕确实是我。”
“我杀了你!”韩玉儿取出皓月剑,一剑劈向长生,众人急忙拦住。
明月跳了过来,指着韩玉儿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好生不识好歹,若不是长生哥舍了性命来救你们,你们能活到今日?”
韩玉儿跺足哭道:“你为何?你为何要放走那老儿?你不放走那老儿,师祖他就不会死,各位祖师也不会死,我爹,我娘,也不会死,我玄武宗八万同门也不会死,你,你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众人皆默然,是这般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在海边投下一粒石子,谁会料到若干年后,会导致蔓延至整个世界的大洪水?世界就是这么奇妙,一个无人知晓的小人物的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也许就是许多年后世界现状的必然因素。
长生低下头,道:“也许是,我也不想,不过……”长生抬起头来,眼中满是亮光:“我不后悔,我张长生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