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人生笔记:你是穷人还是富人
28796600000023

第23章

窥视继续扩大。据报载,仅北京市的街头巷尾,就安装了五千多只电子眼,一天二十四小时监控街道上的人流,和所发生的各种事情。许多大酒店的电梯、楼道、乃至房间里,自然更少不了要装上监控摄像头,连国内不少大城市的公交车上也装有电子眼,为防备在车上作乱使坏的家伙。为保护学生们的人身财产安全,有些大学的女生公寓的楼道里也安装有摄像头。甚至在火车站的厕所里、商店的试衣间、以及浴室内,也都安上电子眼,目的当然还是为了防賊!这就是现代城市人的尴尬,在防贼的同时却也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窥视镜下。

骆英有一首关于《窗》的短诗,活画出现代城市人的窘境:窗被窗折射,窗被窗隐藏,温暖被窗隔断,眼在窗中惊慌。窗像夜狼林中的眼,窗中的高楼冷冷闪光,窗被窗紧闭,窗被窗相望……铁门和铁窗到底是让城市人更安全了,还是更不安全了?或者说人身和财产相对安全了一些,但心理上却不那么安全了。

城里人回到家以后,再想看外边的世界就只能通过窥视镜和铁窗,而窥视镜视野狭窄,只能看到鼻子跟前的一点点。至于站在铁窗前向外望去,外部世界全都是铁窗,连草坪都被铁棍的投影切割成小碎块。城里人就是依赖这种被关在铁窗内的不自在和不舒服,获得了一种被囚禁起来的安全感。这就难怪现代人的精神疾患格外多,抑郁症、变态狂……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令人匪夷所思。

看上去非常牢固的铁窗,反而造成了现代人的精神脆弱。于是他们就越发离不幵铁窗,依赖象征失去自由的铁窗,来获得一种虚妄的安全保证,甚至借铁窗来炫耀自己的财富,将其视为财势的象征。比如实力雄厚的大公司或有钱人家的别墅、豪宅,铁窗会做得更加粗大坚固,甚或给森冷的钢铁加上点花样。而铁窗上的花活越多,就越不协调,更像一种变态。据说一暴富的农民企业家,曾在自家的铁窗上镀金,后来他锒铛入狱,不知是否自备了一副金手铐?

现在的城市建筑里都是一道道铁门外加一扇扇铁窗,如果说进楼的第一道大铁门是防外面的强盗,那么楼内各家各户的防盗门就是防楼内的坏人?楼内住的都是邻居,难道要以邻为盗,各自为战?

富裕起来的现代人,成天防备着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心里又怎会不紧张,不孤独?人人心里设防,人人心里像有一座监狱。

但是,监狱被从外面攻破的时候不多,倒是监狱里边闹事的不少。祸起萧墙、监守自盗、家庭解体、争抢财产……可惜,几乎是无所不能的现代人却还没有发明一种能够防心的铁门和铁窗一借以防住贼心、花心、妒忌之心、狡诈之心、怨恨之心、歹毒之心……等等,等等。

将公园四周的高墙,和一些有碍观瞻乃至产生污染的建筑物统统拆掉,换成栏杆,让公园的绿色透出来,让外面的人透过栏杆可以看到公园里的绿1这就是城市的透绿工程,无疑是一件好事。

可是,当我看到一些公园的栏杆时,却一阵毛骨悚然,立刻联想到这栏杆里面或许不是什么公园,而是监狱以及军火库一类的秘密设施。这栏杆粗看还比较漂亮,细看却极其凶险,在栏杆的顶部有两排弯曲的尖刺,一排向里弯,一排向外弯,每根半尺多长,如野猪的獠牙一般锋利。在两排獠牙的中间还埋伏着无数笔直而尖细的箭镞,纵然逃过了明枪还有暗箭……这些东西用来对付谁呢?

自然是那些不买票就想进公园的人。翻越公园的栏杆固然不对,难道就该开膛破肚,甚至被扎死?公园的主人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要把栏杆设计得这般狠毒?倘有顽皮的孩子出子对惊险的好奇而被误伤怎么办?真打起官司来,栏杆的主人恐怕得输。

这诡异的栏杆却真实地反映了当下的一种城市意识:看着是在为群众做好事,骨子里却把人看的很贱、很轻。以至于连公园都像防賊一样的防着游客和市民,却天天还在喊什么跟国际接轨、建设国际大都市……哪个国际大都市里的公园还有栏杆?因为人家的公园不像我们要卖这么贵的门票,甚至连博物馆都竞相免费迎客,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还要栏杆何用?比如纽约的中央公园、伦敉的海德公园等等。

现代城市建设最时髦的一句口号是以人为本,实际做起来往往是目中无人的。比如在我们这一大片住宅区外面修路,施工者只给汽车留出一条弯弯的窄窄的过道,将步行道和自行车道统统挖掉并用护板隔离起来。你修路纵使有—万个理由,也不能把数千户居民的路给堵死?人活着最基本的需求是衣、食、住、行,这些人只要出门就得冒生命危险跟汽车轱辘抢道。由于这是一条连接城乡结合部的主干道,汽车格外多,而且开的贼快,人们夹裹在汽车中间,胆颤心惊,气喘吁吁,每次一进一出都像拣了一条命。

其实,要留出一条小道供行人通过非常简单,也非常自然,不必打什么以人为本的旗号也应该做到,二00—年,与苏格兰的女房东。

也能够做得到。所以人们有理由怀疑,高唱以人为本的人,脑子里真的有人吗?我不知道这个口号是怎么流行起来的,也不清楚它的真实涵义,但却想起前年在英国遇到的一件事:当时伦敉市民正讨论和表决关于伦佐,皮亚诺大厦该不该建的问题,最后持反对意见的人占多数,致使建筑商一直未能拿到大厦的建筑许可证。

这是一座三百米高的尖形建筑物,建成后将给伦敦的天空中增加一个漂亮的锥体,成为又一座标志性建筑。但伦敦人认为,伦敦的天空不属于政府或某个开发商,它属于伦敦的历史和文化,以及伦敦的市民。尽管大厦的开发商一再许诺,这座大厦绝对符合环保要求,建成后将直接用泵从地下抽水,利用太阳能光板为楼内供暖,还要修建一些花园改善自然通风……但,不获得伦敦民意测验的赞同,却甭想动工。

最近媒体报道,伦敦市民要对此进行新的论证。这是对市民的尊重,也是对城市的尊重。有了这种尊重,才会有珍惜和呵护,才会小心翼翼地规划和達设。

是建筑的理性和社会性,决定了城市建筑需全民参与。现实是,不要说一般民众对建筑没有发言权,就是建筑界的专家能够参与一下也算不错了,北京的鸟巢-先施工再喊停,先通过再修改,整个过程非常典型的说明了现代城市建筑是一种强势文化,它偏重体现金钱和权力的权威意志。所以只要看到一个城市的建筑水平,大体就能了解这个城市以及它的决策者的水平。

可是不要忘了,好城市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建筑必须要能在老百姓的心里活起来。比如过去的劝业场,民间关于它的传说特别多,当初是谁设计的,牌匾是谁题的,风水如何之好,建筑如何结实,大水泡不坏,大霣黑不塌等等。当时外地进津的人必须得逛逛劝业场,不逛劝业场等于没来天津,不住在市中心的天津人,隔一段时间也得来逛逛劝业场,好像长时间不去劝业场就会跟不上时尚,容易被天津市的主流社会所抛弃。劝业场是一座建筑,却成了一种标志、一种文化,甚至挂在劝业场二楼拐角处的一幅大型滑稽照片一一个很有人缘儿的男人龇牙咧嘴地蹲在地上抠脚气,至今还让许多人记忆犹新,想起来便会情不自禁地在嘴边泛起笑意……市民軎欢和欣赏自己的城市,以城市的建筑自豪,才能扶持和善待建筑。若劳民伤财,与群众的情感格格不入,甚至惹得议论纷纷、骂声不绝,无论主家多么軎欢,恐怕也是失败的建筑。

小区的风景天津人爱议论五大道现象由五条大道组成的一片街区,建成近百年来基本还保持着原有的风格,尚能闹中取静,至今仍算得上是比较漂亮和有特色的地段。可是,在五大道之后又建起了许多各式各样的住宅小区,刚建成的时候都挺漂亮,几年下来就变得面目全非,松、散、乱……这是为什么?

比如我居住的小区,两年前刚搬来的时候很整洁,很快就变得一言难尽了。楼前楼后挖沟不止,挖得很快,填的时候很马虎,复原就没有日子了。变电小屋挪来拥去,毁了草坪盖房子,房子建了一半因打官司又停工,到眼下已经跨过两个年头了,草坪毁了房子也没盖成。小区中心地带有很好的两栋高楼,一场官司之后在两楼之间竖起了一道铁栅栏,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非常刺眼,显得极不协调,即俗话说的毁了小区的风水。

因此,在提倡构建和谐社会的今天,小区里却经常会出现一道格外醒目的风景,那就是大字报和大标语,并伴随着一场接一场的没完没了的官司:房主和开发商、居民和物业公司、这个开发商和那个开发商、这个物业公司和那个物业公司、房主和房主……忒热闹了,一个小区就能演绎一部舂秋战国。

我曾经以为这是自己运气好,摊上了这么一个多事的地方让你长见识。后来听朋友们谈得多了,或到别的小区串门看得多了,原来还有许多小区的状况都差不多,甚至包括其他城市的住宅小区,也都有着类似的麻烦,上演着内容大同小异的连本活剧。房主们在买房子的时候,每个小区的平面和立体规划图都做得非常好看,极具诱惑力,买房者便很容易疏忽大意,没有拿着这份规划设计图跟开发商到公证处做公证。等到小区的房子卖得差不多了,开发商就开始一点点地改变小区布局,或将草坪掘掉建变电站,或毁一块公共活动区域盖锅炉房,或干脆将留出来准备建广场和喷水池的地方改作他用……先规划,后破坏一成了某些房地产商的惯技。或许也不能只责怪房地产商,先建后拆和乱建乱拆,似乎是我们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性。想想近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的城市可曾消停过?我们的马路可曾干净过?难怪相声里说应该给马路安拉锁。城市建筑更是如此,泥巴灯、干打垒、工人新村、简易楼、大板楼……拆了过时的,再建起过时的,老是赶,老是拆,不停地建,不停地拆。甚至一个领导一个口味,每个领导上任伊始先拆老的,后建新的,这些新的建筑到下一个领导上任时,又变成了该拆掉的过时货。

这股习气非常强大,流风所至不可能不影响到住宅小区刚建成的时候都比较漂亮,几年下来就又变成了大杂院,乱拆乱盖,乱堆乱放,垃圾遍地。以前人们都习惯性的怪罪中国人的素质太差,现在应该分析一下,归归类、排排队,看看都是哪些人的素质差,差在哪里,谁该负主要责任?就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在我的东窗户下面,一帮民工又幵始在一片空场上挖大坑,一位老太太闯进去横躺在坑里,才迫使工人们不得不停手。四周围着许多人,不知是谁报了瞀,瞀车呜儿呜儿地也赶来凑热闹……我估计很快又有新的大字报和大标语挂出来,一场新的旷日持久的官司也会跟着开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我的东窗根底下才能安静下来?

既然写不了东西,就索性下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人群后面听到不少新鲜词儿,有人骂一些人是刁民,有人指责另一些人是刁商,有人大声阐述自己的理论:自我防卫是人类最古老的法则,就连地上一条小虫子遭到践踏都会改变方向,要知道房主们已经花钱把这个小区买了下来,小区是属于业主的,哪儿该怎么拆、要建个什么东西,怎么可以不经业主同意就乱来,岂不是欺人太甚?

我已经没有在这种乱哄哄、闹嚷嚷的场合争理、辩理的锐气了,也没有这份激情和能量组织群众、动员群众,只能躲在后边偷偷地长见识。但是,在心里还是由衷地赞赏和敬佩这些敢于挑头的人,他们不怕麻烦,不怕是非,积极组织房主们据理力争,维护自己的利益,不惜诉诸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