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洛雁自然没能好好地静下心来上班。
下班后,便也没有往日加班加点的积极性,而是难得踩着点出了商务大厦。
放任一个人独自徘徊在忧伤的街上,纵使心中千般无奈,可自己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几阵隐隐的春雷过后,下起了入春以来的第一场雨。渐黑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
雨水慢慢地将洛雁浸透,她却是无动于衷地,依旧慢慢地走着。
春雨绵绵,不愿停歇,正如她心中对他或怨或恨或放不下的复杂心情。
透过绵柔的雨丝编织成的纱,洛雁淡然地望着打着伞匆匆避雨的行人,不由觉得好笑:为什么要躲藏呢?让自己的身心一起来感受着春雨的洗礼,不是更好吗?
旁人似乎无法理解她的心情,竟然嘲笑起她来。
“这哪儿来的疯子啊?”
“是啊!下雨也不找地方躲躲。”
“瞧她衣服都湿透了,还这么慢慢地走着!”
不停传来刺耳的话语,就仿佛下着的春雨变成了大大的雨点,一下又一下地打在洛雁的身上,滴落在地上,水花四溅,仿如她无声的泪水。
迎着雨幕,浑身湿透,洛雁也不解释,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果然是疯子!”
“离她远点,没准发起疯来,咬人也不一定!”
“不会是想湿着身子,勾引男人吧?”
什么不堪的话都冒了出来。洛雁依旧不理会,麻木的走着。
只是略微低垂的眼眸被雨水淹没了泪水,有着咸咸的滋味。
这世道是怎么了?她是杀了他们全家,还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过是淋场雨罢了,他们哪来这无缘无故地谩骂?
不过,这些谩骂再怎么难听,也抵不过往事带给她的伤痛。
笑,他们不是说她疯了吗?那就如他们所愿!
洛雁和着雨水,笑了起来,竟是那种意气风发的笑。
路人先是一愣,随即便又响起了更加激烈的谩骂声。
洛雁不在乎,反正她已经是一个人了。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人了。
娘,你骗我。
你不是说你们会看着我,会陪着我,最爱我了吗?
为什么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是不来看我一眼?
为什么你们不把我一起也带走?
你们不要我了,乳娘也撇下我不管了。
寄人篱下,不断地强迫自己坚强,那真的好累,好累。
温热的液体不断地滚了出来,和着冰冷的雨水,竟也有着说不出的快感。
就这么走着,走到世界尽头。
洛雁这么想着,依旧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一辆黑色车子“唰”地停了下来,伴随着一声“该死的”,洛雁被拉进了车子的副驾驶室。
这女人准是疯了!程鱼这么想着。但是不忘用着那双漂亮至极的手稳健地操纵着方向盘。
这儿是市区,车子本就多的不行,更何况还是下雨天,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洛雁什么也不说,就那么坐着,愣愣地看着窗户。
她此刻竟然有些恨程鱼,难道她想好好哭一场都不行吗?难道连她哭的权利,上天都要配人来剥夺走吗?
嘴角扯起自嘲的笑容。竟然按下了玻璃。
瞥了一眼旁边淋的湿透的女子,程鱼的额头爬满黑线。
“你不是被雨淋坏了吧?”脑子这么想着,话也这么说出了口!手不忘按下按钮,关上玻璃。
一记寒光,冷冷地一扫,马上便又恢复了刚才的冷淡,一言不发。没有预料中的尖牙利嘴地还击。
程鱼愣是一惊,他分明从她眼里看到了讨厌和多管闲事。
他的俊眉一敛,脸上阴云密布: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如果不是爹爹一而再再而三的电话叮嘱,一定要把洛雁带去吃饭,他才懒得过来,才懒得管这又倔又傲的疯子。
本来可以直接带着她去吃饭的,但是看她这情形,不先回趟自己的别墅,定然是不可能的了。
更何况,就现在这情形过去,自己不被爹爹骂的耳朵长老茧才怪!
不知道是怜悯她,还是怕她弄湿自己的车座,程鱼不知从那儿抓起一块毛巾,不偏不倚地扔在了洛雁那还滴着水的头上。
没有预料中的感谢或者责怪,也没有预料中地抬手擦头。
“疯了!”低骂了一声,这话程鱼不知道是说她,还是说自己。
程鱼直觉得自己也疯了,竟然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摸上毛巾,胡乱地给她擦起了头发。
还好已经过了市区繁忙地段。
洛雁非但没有反抗,而且还索性踢了湿淋淋的高跟鞋,腿曲着,脚放在了座位上,双手抱膝,头埋了进去。
不知道是沉寂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是睡着了,反正就是任由着程鱼胡乱地给她擦着头发。
这突然的如此乖顺,让程鱼倒是很不习惯。
梦到爹娘,也见过他了,最终这世上还是留她一个,冷冷清清地走在这寂寞冷清又闲凉的路上。
为什么要她答应坚强,娘真的好残忍。
她只想象平常人一样,该笑的时候,大声地笑,该哭的时候,大声地哭。
为什么,她终于有机会大声笑了,却被别人说成疯子?
为什么,她终于有机会好好哭了,却被扯进了车子里?
埋着的头,嘴角竟然扯起了无法言语的笑,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
到别墅,碍于下雨,程鱼径直将车开到地下车库。
停好车,开启右车门,伸手摇了摇,一个身影便倒了下来。
庆幸他反应及时,托住了她,否则这丽颜估计青一块紫一块了。
看着那张极度倦怠的脸上的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明显是哭过了。
程鱼的心竟然莫名地一紧。
小心地扶正,摇了摇,一点反应也没有,伸手一摸,不免低低地咒骂了一声:“该死!”
额头滚烫滚烫的。
她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无奈,双手有力地抱起,除此别无他法了。
抱着她上楼,在小乐和陈嫂的惊讶中,径直走向她的房间,不忘吩咐他们准备热水和姜水。
安静的走廊上,怀中的人突然不安分起来,一块儿拧起眉头,一会儿又舒展开来,还伴随着低语。
给她放到房内的大沙发上,正欲离开,便听到“扑通”一声。
转身,原本躺着人的沙发,现已空空的。
低头,冰冷的地上趴着那个湿淋淋的女人。
嘴角抽搐了一下,剑眉微拧:她这是要闹哪样?
弯身,抱起,再弯身,准备放下。
“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手臂突然被紧紧地拉住,惊的他险些松了手。
浓眉一皱,却没有放开。
“乳娘,你怎么也丢下雁儿了?”又是一声,紧接着温热湿了胸膛。
低头,怀中的人依旧没有醒,但已泪流满目。
心头一软,语气也柔和了:“乖,不哭!”
“你们不要留下雁儿一个人!”恳求着,说话的主人双手完全没有放松的意思。
心头不自觉地一紧,唇开启,竟是说不出的温柔:“不会的,不会你一个人的!还有我!”
有些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的声音,安抚着怀里不安的人。
怀中的人拧着的眉头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嘴角扯起了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