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不愧是江崖霜这种见惯场面的太子党推荐的组织,果然既效率又专业——当晚夏染过去走了一遭,付了三百两银子的全款。次日晌午,广阳王府那边就传来两个供奉乘车前来西河王府的路上出了事儿的消息。
“闹市之中是怎么出事的?”秋曳澜笑着问,“是意外还是?”
“意外。”得了“天涯”那边嘱咐,今日一早就出门去“收货”的夏染抿嘴浅笑,“拉车的马忽然受了惊,一下子栽到路旁水沟里!那两个供奉一个被压断了腿,另一个被撞破了头……抬出来时好不狼狈!”
旁边抱着大白玩耍的苏合插嘴道:“咦,只是这样?”
“小苏合越发的心狠手辣了。”秋曳澜调侃了她一句,笑着问,“你以为会怎样?”
苏合红了脸:“不是说‘天涯’那边都是杀……”
“你忘记京兆尹冯汝贵是江家门客出身了?这京里若发生什么不好的案子,最后还不得搁冯汝贵身上?”秋曳澜认定“天涯”是江家的产业,跟冯汝贵一暗一明,对江家来说那都是自己人——这银子赚归赚,却也不能太坑了自己人是吧?
她抿了口茶水,含笑道,“那两个供奉跟咱们其实无怨无仇,不过是谷夫人想要她们来给我上规矩、碍了我的眼而已。不让她们过来就成,何必把事情闹大?再说这样还能省点银子呢!”
“郡主说的是,其实那两位供奉这次吃得苦头也不小了。”夏染静静听完这番话,笑着道,“若非路过的一对姐弟吩咐下人上去搭了把手,她们怕还不容易被抬出来呢!”
这件事情说到这里,秋曳澜觉得也没什么可问的了——自己怎么说也是郡主,谷夫人就算是自己现在名义上的准婆婆,要派人来给自己教规矩,也不是随便喊个就成的。
广阳王府的权势虽然不是西河王府能比的,场面上论身份却差不多。她不信谷夫人一个带着独子寄居娘家的寡妇,能接二连三派供奉来……他们谷家的郡主、小姐们不要人教了吗?
正打算转开话题,不想夏染又道:“那对姐弟看着眼熟,仿佛是上回贡院前见过的。”
“你是说秋波跟秋聂姐弟?”秋曳澜记性不错。
夏染点头:“不过他们家好像还有个妹妹,比郡主您小一两岁的样子,生得很是齐整。婢子在茶楼上看到她把自己的帕子给那破了头的供奉伤口捂上。”
“小姑娘家么,心软善良也不奇怪。”秋曳澜话是这么说,想到上次秋聂的异常,心里总有些嘀咕:“怎么哪里有麻烦,哪里就有这秋家人?而且还都是急公好义的角色?”
但转念一想,“就算那秋聂习过些武艺,可能身手还不错……文武双全也不是过错,未必就是什么不好的人……呃,是不是好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大理正!”
秋曳澜就没再理会这些,吩咐丫鬟们:“昨天纯福公主与和大小姐都说邵先生喜欢梨花,你们一会去大哥那边,问问库房里有没有什么梨花图案的摆设,拿几件过来。他要是不肯,就说我会亲自过去要。”
苏合笑着道:“大公子哪里敢不肯?”
她才站了起来,把大白交给夏染要去找秋宏之——鬓上沾了几瓣梨花的春染走进来,悄声道:“四小姐来了。”
“怎么是她过来了?”秋曳澜哂了一声,这位四姐过来,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为了卞姨娘的身孕。但秋曳澜本意是让康丽章传话,不想直接沾上这事,原因很简单,她一个做侄女的,跟伯父的小妾来往过密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经康丽章中转,往后她不想管了随时撇开……现在看来卞姨娘可能是信不过康丽章,打发亲甥女来了。
“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秋曳澜漫不经心的吩咐。
本来秋明珠是姐姐,哪怕是庶姐,按着一家人的话,秋曳澜该去迎一迎以示自己尊敬长幼之序的。
但一来如今秋明珠那边有求于秋曳澜;二来这个四姐上次打交道的印象真不好,秋曳澜如今连秋宏之都不给面子,对她就更懒得敷衍了。
片刻后,秋明珠咬着嘴唇出现在门内,才跨过门槛,就跪下来请罪:“上回我担心卞姨娘,对五妹妹说了糊涂话,还请五妹妹饶恕!”
“不要紧,那次我也让周妈妈把你押去杨王妃跟前,据说你被杨王妃动了家法又禁足了好些日子。”秋曳澜轻描淡写的道,“吃亏的又不是我,我没什么饶恕不饶恕的。”
秋明珠闻言目中闪过一丝怒色,但立刻又归于无奈:“多谢五妹妹宽宏大量。”
“四姐姐起来说话吧。”秋曳澜指了指离自己稍远的席位,“坐!”
秋明珠道了声谢才起身落座,坐下之后,却见秋曳澜只顾逗弄着夏染怀里的狮猫,并不理会自己,只好清清嗓子,开口道:“五妹妹,我今日来,是受卞姨娘之托,求您件事的。”
秋曳澜揉着大白柔软的皮毛,不在意的问:“什么事?”
“卞姨娘的母亲病了,病得不轻,她实在不能放心,想回去看看。”秋明珠忍着被冷落的委屈道,“如果可以的话,想在那边小住几日。”
“这事该问伯母,找我做什么?”秋曳澜放开被揉得不满的“喵呜”的大白,看向她,“哪有做侄女的插手伯父后院事的?”
秋明珠又咬了下唇才道:“好罢,我实话实说了——卞姨娘想回去小住,原因您已经晓得了。我今儿来,就是受她之托问您一句:您真有法子?如果这样的话,卞姨娘历年所攒私房,虽然不能说有多少,但料想不会让您失望的。”
“回去小住?”秋曳澜笑了笑,“你们还真当杨王妃是死人了?你父王如今称病不能起身,杨王妃借口不许打扰他静养,拘着姬妾不叫近身——这眼节骨上,身为宠妾不思想方设法的表达对你父王之病的担忧与关切,反而跑回娘家去探望母亲。我问你,自从卞姨娘进王府以来,她家父母可曾病过?卞姨娘可曾回去探望过?你觉得杨王妃会信这么巧合?你们觉得杨王妃其实是傻子吧?”
秋明珠不禁变了脸色,身子也朝她微趋,急切道:“您是说?”
“卞姨娘要是乖乖待在王府里,趁着杨王妃如今注意力大抵放在秋宏之身上,兴许还能多瞒几日。她要敢提出来离开王府,呵!”秋曳澜冷笑着道,“她这孩子能保得住你来问我!”
“那五妹妹你的法子是什么?”秋明珠焦急的问——她没法不急,王府就她一个庶女,姐姐妹妹全是郡主,只有她做着没滋没味的四小姐不说,由于亲姨母卞姨娘的得宠,她还被嫡母迁怒上了。
眼下她十五了,年中就及笄。到了这年纪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说亲与嫁人。杨王妃肯给她说个好人?秋明珠本为这事愁断了肠,偏这会卞姨娘有了身孕,悄悄请的大夫还断定是个男胎……这对于秋明珠的终身大事来说简直是花明柳暗,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秋曳澜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之前的事情怎么是柳姨娘被赶出去?那时候我不在府里,你给我仔细说说。”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秋明珠愣了愣之后道,“听说是柳姨娘跟前的丫鬟受刑不过,招供是柳姨娘做的。”
“杨王妃一口咬定是卞姨娘,但路氏应该会把矛头对准杨王妃吧?”秋曳澜闲闲问,“为什么柳姨娘会被扯进来呢?”
秋明珠苦笑着道:“因为那晚卞姨娘会被王妃污蔑,是因为她也去了花园——而约她去花园的就是柳姨娘。当然,是不是真的,大概只有王妃知道了吧?”
“两个宠妾终归会去掉一个吗?”秋曳澜哂道,“王妃好手段。”
“当然是好手段。”秋明珠抿了抿唇,道,“卞姨娘跟柳姨娘都很清楚她们全被骗了,只是涉及大公子,为了自保,不得不拼个你死我活。”而最后,是卞姨娘技高一筹,赢了。
所以落败的柳姨娘领了谋害秋宏之的罪名,被扫地出门。
顿了一顿,秋明珠道:“五妹妹您是明白人,知道眼下这次机会对于卞姨娘,还有田姨娘,还有我,是多么的难得与重要。我也不瞒您,只要您帮上忙的话,卞姨娘跟田姨娘,都愿意倾尽私房报答您!”
秋曳澜伸指在大白头上弹了一下,惹来大白气恼的一爪子,不过小猫这时候还伤不了她——假装没看见苏合埋怨的眼神,秋曳澜转过头来对秋明珠道:“先把定金送过来吧,我看着定金满意了,再给你们法子。”
“那您要多少定金?”秋明珠一怔。
“这就看你们的诚意了。”秋曳澜懒洋洋的道,“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其实也不是很缺什么,犯不着沾这些麻烦事。所以若你们诚意十足,我也不是不能费一番心思;如果你们自己也不上心呢,****什么心你说是不是?”
她又提醒,“不管怎么样,定金我是肯定不退的!”
秋明珠咬了半晌唇才忍住气,冷声道:“万一你说的法子不好的话,那……”
“那就是你们命不好!”秋曳澜斩钉截铁的道,“天有不测风云,别想赖我头上!”
“……我得回去跟两位姨娘商量商量!”秋明珠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回头给你答复!”
秋曳澜点头:“去吧。不过最好快一点,明儿我表哥就是进士了,他名次出来我放了心,就要接女先生过府,开始上课……万一先生布置的课业繁重,我可就没管闲事的功夫了!”
目送秋明珠拂袖而去,秋曳澜的脸色一下子就阴了下来!
苏合诧异的问:“郡主?”
“田姨娘她们打得好主意!”秋曳澜冷笑了一声,对苏合解释,“你当她们真是来求我的?这分明就是拿我做垡子——秋明珠跑我这儿来待了这么大半晌,杨王妃除非死了才不知道!之后她就是晓得了卞姨娘有了身孕,哪怕秋孟敏还‘病’着管不了事,你说杨王妃会敢轻易下手?”
苏合吃惊道:“那为什么四小姐还再三追问您法子?”
“杨王妃晓得她单独过来寻我谈了许久的话,不敢轻易动卞姨娘,而不是不敢动卞姨娘!”秋曳澜冷冷的道,“她是正妃,想收拾个妾,还怕没法子?田姨娘那几个估计是这么想的:我要能有万全之策呢花钱买平安也成;我要没有,秋明珠过来晃一圈,回头也能令杨王妃忌惮一层!”
苏合气恼道:“这四小姐果然不安好心!婢子还当她是诚心上门来求助呢!却原来一毛不拔就想利用郡主!”
“不过她们想占这个便宜也没什么。”秋曳澜喝了口茶水,眯眼道,“横竖咱们眼下就不缺银子使,过些日子那就更加不会缺了。叫这些人以为我是为了银子才再三插手管闲事的,倒也是件好事儿。”
西河王府这些人要晓得她在阮王妃墓前说的那番话,还争什么世子位啊!肯定是联手起来跟她拼命——秋曳澜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这些人认为自己的报复就是讹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