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江崖霜下定决心跟心腹摊牌,彻底崩掉亲爹的剧本——作为这个大坑主要目的的惠郡王党,却跳出来横插了一杠:“这位公公这么急着是去哪里啊?”
没错……
生怕江崖霜翻盘的惠郡王党,一直都在轮流盯着江崖霜。
之前唐思鹏跟陆荷他们议好了弑君的初步攻略,托买通的宫人到守灵这边来给江崖霜传达时,惠郡王党那边就警戒全开了:“唐思鹏那班人都聚集到一起了,虽然没打听到他们商议了什么,但这眼节骨上,肯定是要有动作!”
现在这宫人分明得了江崖霜的回话要出去告诉陆荷他们,谁知道是不是这个口信一带到,那边就要发动?!
当然在新君上台的情况下,惠郡王党其实巴不得崇郡王党赶紧动手——在他们看来,崇郡王党现在动手就等于找死!
不过永义王等人紧急碰了个头之后,还是认为应该把宫人中途截住:“你们现在知道那边想做什么吗?万一真成了事呢?莫忘记这京城内外多少大行皇帝的心腹!大行皇帝生前最宠爱的就是崇郡王——你们怎么知道崇郡王那边现在动手不是没有这些人的支持?!”
就算掂量下新君跟江崖霜之间的阅历,论武装暴.动,江崖霜肯定不是在军中浸淫了大半辈子的亲爹的对手,可是,“哪怕支持崇郡王的兵力不足以攻下宫城,但莫忘记,咱们的家小可还都在宫外,一旦崇郡王夺宫失败,退而求其次拿他们出气……这都熬到新君登基了,你们愿意吃这个亏?!”
大家认为永义王说的很有道理——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反过来穿了鞋的就要忌惮光着脚的了。
要搁昭德帝还在,惠郡王党跟崇郡王党斗得旗鼓相当时,惠郡王党这边兴许还会赌一赌,选择把家小藏起来之类。毕竟那会一切以干掉对方为第一目标,大家都做好了付代价的心理准备!
但现在昭德帝这块巨大的绊脚石可算被搬掉了,新君已经登基,他们简直就是前途一片坦荡无限光明!这种情况下再让家里人去冒险,可就没人愿意了!
尤其崇郡王党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这种马上就要一无所有的人最可怕了好不好?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永义王最后一番话让惠郡王党全部选择了附议,“崇郡王怎么说都是咱们郡王的亲兄弟,咱们郡王又是个心软的,向来疼爱弟弟!万一他折腾出来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陛下又指望着他往后辅佐咱们郡王,到时候咱们郡王上前一求情,陛下正好给咱们郡王个施恩的机会……到时候他手下那班人虽然还会倒霉,他自己却未必会有事儿!”
冷笑着环视周围,缓缓道,“我说,诸位难道真的不在乎与崇郡王日后位列朝堂?这两年咱们可没跟那位少结仇怨不说,那位的底细大家都清楚,正经是被大行皇帝当心肝宝贝养大的,面上看着再谦和,骨子里也不会缺了傲气!你们说他肯屈居人下?现在不斩草除根,依着咱们郡王的心慈,他日指不定又是个祸害!咱们好不容易撑到今日,难为往后还得一直防他防到死,闭了眼还要替子孙操心莫要栽在他手里么?!”
“崇郡王可是比咱们郡王还年轻十来岁,咱们那位小世子更是在崇郡王夫妇膝下养大,到现在都亲他们得很!即使崇郡王在咱们郡王的时候不起异心,到了世子上位之际……”
众人都悟了:“王爷说得极是!兹事体大,若不能一举竟全功,往后时时悬挂在心头,终究必然为患!”
不趁现在弄死江崖霜,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后患无穷啊!
所以必须不能让江崖霜现在跟心腹继续联络下去——第一,他要搞个大动静,惠郡王党怕被坑;第二,他搞出的动静要太小,惠郡王党怕不足以作为弄死他的理由。
这么一总结,那当然是趁江崖霜现在在守灵,断掉他跟外界的联系。趁这功夫,惠郡王党这边给他挖个足够大的坑,确保他掉下去,而且再也爬不起来!
负责给江崖霜传递对外消息的宫人,就这么被绑了走!
然后宫外迟迟等不到江崖霜回复的崇郡王党,自然想到这是出了事——他们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宫人可以传话,但弑君这级别的机密,不是每个棋子都能被信任到足以传达这样的消息的。
尤其之前负责传话的宫人始终没出现,这让本就心虚的崇郡王党都要怀疑是不是那宫人去卖掉他们了!
焦灼的气氛里,索性陆荷想起来,他不但师父在宫里守灵,他师母也在宫里啊!
找师母到底比找师父方便得多——陆荷悄悄给未婚妻那边打个招呼,才陪祖母从宫里回来的樊素练嘟了嘟小嘴,跟祖母说了一声,便穿回缌麻,再奔皇宫!
凭着祖母江天鸢颇受昭德帝跟新君礼遇的面子,樊素练一路畅通无阻的找到了表婶母兼准师母秋曳澜,略带羞涩的告诉她:“陆哥哥有急事想找表叔,只是之前给传口信的人进了宫就没出去过,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想请您帮忙打听下?”
秋曳澜不知道陆荷他们这次的计划比上次还要狠,狠到把九族都赌上去了,但也知道陆荷不是三天两头指使未婚妻做事的人,如今连樊素练都使唤上了,肯定是有急事!当下交代樊素练:“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看看!”
她现在行使冢妇之责,管辖的人与事都很多,打听起消息来当然是很快的。
没多久就问到,几个时辰前,确实有宫人从宫门过来,给江崖霜带了话。
但那宫人再去宫门那边时,路上被人“请”走了!
“是谁请的?”秋曳澜皱眉问,“请去什么地方了?!”
“是中朝那边的内侍总管出的面,至于是受了谁的指使,奴婢还没打听到!”
“那么那个内侍总管呢?”
“回娘娘的话,他是亲自带着那宫人走的,如今那宫人找不到,那内侍总管许是跟宫人在一起?”
秋曳澜一听这是不大肆搜捕基本上找不到人的节奏,也不跟找人的宫人罗嗦,摆了摆手让他留意着点:“发现了踪迹把人都拿下,速来报我!”就直接着人去请江崖霜到偏殿见面了。
江崖霜正思索着跟陆荷见面后要告诉他多少——比如说江天驰坑儿子的事,他这个做儿子的肯定不好告诉学生的,但为了让陆荷转达给唐思鹏等人时,不至于被认为是他圣父发作故意骗自己部下,来龙去脉也必须说得通。
这时候听说妻子约见,微觉诧异。
到了偏殿听秋曳澜三言两语一说经过,他真的是……
无语片刻才道:“那宫人先不用管,他知道的事情也不是很多。”反正他只让那宫人带陆荷进宫,内情什么的一个字没讲呢!至于说陆荷那边的弑君计划被惠郡王党撬出来了……就这么个人证,相信不相信,还不是在于江天驰的一念之间?
所以对于江崖霜来说当务之急是,“你设法让陆荷进宫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我找个理由召他进宫倒没问题,但你想好了!既然给你们传话的宫人都被截走了,你确定我派的人就能带得了他进来?”秋曳澜提醒道,“你我的身份,如今可不能无故离开灵堂,尤其陆荷还是咱们晚辈,我总不能扔下事情亲自跑去接他——偏素练跟陆荷还没成亲,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去接陆荷进来也不像话!依我看,如果不是特别不能外传的话,你还是让素练递话得了,我听她的意思,陆荷那边现在急得很!”
江崖霜叹了口气:能不急吗?那边才传了“咱们不如杀了你爹,让你上位”的话进来,跟着带话的宫人就一去无回,唐思鹏他们的心理素质跟组织能力算是过得去了,不然胆子小的人,不定会被吓得去自首——也许现在就有人懊悔得想自首,只不过被唐思鹏他们镇压了。
但就算是唐思鹏跟陆荷这些铁了心要跟着江崖霜一条道走到黑的人,这会肯定也惶恐得很!
要不是宫里迟迟没消息出来,他们还能用“这么大的事情,咱们郡王肯定得好好考虑一会”安慰自己,不定他们也崩溃了,也不用等大行皇帝出灵,直接胡乱动手找个死算了!
江崖霜可不愿意自己的心腹这么平白无辜的送命,但他要告诉陆荷的事,还真不方便跟樊素练说——揉了揉眉心,总算想到一个折中的法子,对妻子道:“这样,你着人去东宫探望下母亲!然后,请常妈妈去宫门带陆荷进来!我想应该没人敢阻拦常妈妈。”
他想了下又说,“常妈妈如果不答应,尤其是母亲不答应的话,就告诉她们,今儿陆荷不进宫来的话,那我只能全部摊牌了,到时候父皇的计划……”
说到这里他发现妻子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觉诧异问,“怎么了?”
“你刚才说,母亲不答应?”秋曳澜不确定的问,“母亲她……”
“这事回头我慢慢跟你说,三言两语讲不清楚!”江崖霜伸手掠了下她鬓发,皱眉道,“先解决陆荷那边的麻烦……”话说到一半,却被妻子示意低下头——秋曳澜嘴唇开合,不时触碰他的耳垂,痒呵呵的吐气如兰,这往常被江崖霜视作情.趣的时刻,这会他却没有半点旖旎之念,而是全身如坠冰窖:“母亲她……她不大好了,怎么个不答应法?你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