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澜这边,打走江崖丹后,被左右又哄又劝进屋去坐:“少夫人仔细孩子!”
“就这德行,也就是亲爹亲娘不嫌弃!”进屋之后,秋曳澜挥退闲人,只留苏合等心腹伺候,怒气不歇的与她们倾诉,“就是母亲在京里那会,也是三天两头敲打着呢!真不知道父亲看中了他什么——既嫡又长么?!”
长子份量真就那么重?!尤其又不是就这么一个嫡子!
苏合等人先斟了一盏热热的玫瑰露让她压一压心火,这才道:“老爷那边好像没说给八公子安排什么,倒是给十六公子许多好处?真不知道夫人是被老爷说服的,还是也无可奈何?夫人以前可是顶不喜欢十六公子的,连带十六少夫人在夫人跟前都战战兢兢。”
“如今那边把消息卡得跟什么似的,去年十九打发穆子宣去,本是为了拜见母亲,结果从头到尾,连母亲跟前的人都没碰到一个就被又打发回来了!”秋曳澜摇着头道,“虽然不知道母亲那儿是个什么处境,但要说父亲真正想抬举的是十六哥,我绝不相信!”
就算她再不了解江天驰,但就婆婆庄夫人的性格——说服她在两个儿子中支持大儿子还有可能,毕竟大儿子也是她生的,有长子名份,就算不争气,还有得说道;让她支持妾生子?庄夫人不跟江天驰拼命才怪!
十有八.九还会先下手为强,把江崖朱父子都弄死,永绝后患!
至于说江崖朱那个姓氏都没人知道的生母,是不是在江天驰心目中占据着什么特殊地位——秋曳澜觉得要真这样的话,庄夫人当年也不可能把她轻易打发掉了。
毕竟江天驰从来都没需要看过庄家的脸色,倒是庄家一直靠着江家。他要真喜欢那妾,非得留人,怎么可能拗不过庄夫人?
但庄夫人一到北疆就把人打发走,江崖朱要不是长得像江家人,又赶上济北侯知道了这事,能不能进江家门都是个问题——这显然说明在江天驰心目中,庄夫人的份量,绝对比那妾、比江崖朱都重!
“父亲他提拔十六哥,又让环儿跟心腹爱将的独子定亲,无非是为了制衡十九!”秋曳澜放下玫瑰露,认真的对左右道,“毕竟十九乃是嫡出不说,又深得祖父看重。从前父亲封爵时,虽然立下八哥做世子,但里里外外谁不认为那是因为八哥不争气,怕他以后太败家,把爵位给他好度日?提到父亲真正的继承者,谁不觉得是十九?”
“但现在……”
现在江天驰摆明要对福宁宫的那张椅子下手了,到那时候他的嗣子若还打着靠着爵位混吃等死的主意,没点真本事,江天驰去了之后怎么镇得住满朝文武?!
更不要讲镇得住自己家的兄弟们了!
江崖霜在江家孙辈里,无论才能还是名气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江天驰如果登基的话,想把位置传给长子,不把这幼子约束好了,是不可能的事——哪怕江崖霜不去争,江天驰前脚蹬了腿,不定后脚就一群臣子主动发动政变把江崖霜推上台!
这不仅仅是江崖丹做皇帝会让底下臣子没信心,也因为,“八哥自从早年荒废功课起,心思就不在正途上!这些年来除了吃喝嫖赌之外就没其他念想。更遑论组建自己的势力、笼络朝臣了!而十九一直被期许为日后挑起延续家族辉煌的人选,这类事情可是一直在做!”
江崖霜手底下的这些人这些势力跟着他也是有目的有追求的,图的就是江崖霜上台之后,他们跟着沾光!结果上台的人换成压根没什么班底的江崖丹,江崖霜的手下能忍?!
这些人可不会考虑什么兄弟之情,什么江崖丹是不是个好哥哥——他们只会觉得江崖丹挡了江崖霜的路,也挡了他们的路!
这一点江天驰自然也会考虑到——不然他不可能那么急着提拔江崖朱!
“许是老爷他一时想窄了!”这事苏合等人根本帮不上忙,见秋曳澜神情郁郁,也只能尽力说些开解的话,“八公子都这年纪了,难道还能改邪归正不成?就算改过来了,这一时半会的又能上进到哪里去?依婢子看,许是老爷跟夫人当年去北疆时把八公子撇了下来,以至于八公子被大房那起子人带坏了,心下愧疚,这才想做些补偿……待他们回来,看到八公子是真的扶不起来后,能不选择十九公子吗?”
“就是,老爷日后所谋可不是什么小事儿,没点本事那位置可怎么坐得稳?到那时候可是牵累合族的,老爷断然不会那样不智!”
秋曳澜随口应着,心里却不这么想:“以这公公的城府,会做这种脑子一热的事情?恐怕是心意已决啊!”
毕竟人非草木,再理性的人,也难免有感情冲动的时候——比如说当年秋静澜差点宰了江崖丹,比如说秦国公对大房多年来的偏爱,不是他们不知道这么做的危害与后果,实在是过不了感情上的那道坎——倘若江天驰真心要扶持长子的话,江崖霜再优秀也没用!
甚至是越优秀越悲剧……
她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木兰进来禀告:“八少夫人来了,道是方才八公子多有无礼,代八公子来赔罪的!”
“快请!”楚意桐的到来秋曳澜并不奇怪,江崖丹方才的做法可是明晃晃插手弟弟后院了,这种事情也就他这种奇葩干得出来。毕竟按照时下默认的规矩,就算是婆婆,这么做时也要寻个理由遮掩下,不会公开去说“媳妇你怎么不让我儿子去青楼”这种话的。
虽然说秋曳澜暴打大伯子也是非常失礼的事,但起头是江崖丹——楚意桐代夫赔礼是应有之义。
她被请进门后,跟秋曳澜见过了礼,就开口赔不是:“方才你们八哥回去,跟我说了之前在这边多有冒犯,还望弟妹念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要同他计较!你也晓得你们八哥的为人,他是有口无心,本意只是想让你们夫妇开怀些,可话说出来竟就变了味……”
“八嫂说的哪里话?方才我也不对呢!”嫂子亲自来了,秋曳澜也按着潜规则走,委婉的表达了自己不该太过激动,居然对大伯子动起了手——妯娌两个客客气气的,你赔礼我道歉,气氛和睦的一致赞同把这事揭过。
因为两人平常私交也不怎么样,楚意桐目的达到之后就想告辞了,但就这么走人的话,又显得太过场面化。好在现成有话题可以再叙会:“你这身子,我记得有七个来月了吧?如今怎么样?”
按她的打算是两人说上一会妊娠的话题,顺理成章转到孩子上面,她就说答应江徽宝一会就回去陪她——那么秋曳澜肯定会提出让她回去,免得误了母女的约定。
结果事情就有这么巧!
秋曳澜跟她没说两句,忽然变了脸色:“不好!”
“怎么了?”楚意桐一愣,就看着她脸色苍白起来,一把抓紧侍立身畔的苏合,“快……去喊大夫,我、我肚子……”
一屋子下人吓得半死,选了个腿快的人去喊大夫,其余人拥上去又扶又问,被撇在一旁的楚意桐目光一扫,见弟媳妇裙子下面已经现了血渍,惊道:“难道方才动了胎气,这是……要生了?!”
确实是早产——大夫赶到之前,正照顾孩子们的渠妈妈、周妈妈被喊过来一看,立刻让收拾产房!
这下子整个院子都被惊动了,正在书房里指点陆荷的江崖霜匆匆赶来时,瞧见妻子被抬进产房,大为吃惊:“不是应该六月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七活八不活,十九弟你不要担心!”楚意桐脸色非常难看,本来江崖丹回去跟她说被秋曳澜赶打出门的事,她虽然惊讶这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大家子里出来的,但想想进门前的所闻以及进门后的所见,觉得江家这种门风,出了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送份礼赔个不是就能过去了!
谁想到秋曳澜居然因此早产?!
此刻她一边安慰江崖霜,一边心乱如麻,“这秋氏若是顺利生产也就罢了,若因此出了差错,虽然是她自己举止不够端庄,可夫君哪能不担责任?!”
虽然楚意桐前两日已从娘家听到风声:自己的丈夫不知怎的入了公公的眼,似有期许超过江崖霜的可能——但,秋曳澜的娘家还有人在呢!那位镇西大将军或许可以接受妹夫无缘东宫,但绝对不会接受他妹妹有个三长两短!
到那时候,本就在朝野占据巨大优势的江崖霜这边运作一下,不定那个位置就变成对他的赔罪以及对他儿子的补偿了!
措手不及之下,楚意桐甚至怀疑,“这秋氏……她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眼看自己丈夫被从云端打落,索性借着大伯子的失误、以及嫂子亲自登门赔罪的机会,冒险施苦肉计?!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她这次怀孕这么久了,自己一到就早产?
“该死的,早知道我就借口身子不适,让祝妈妈走一趟算了!”楚意桐此刻真是后悔莫及!
她这里后悔,江崖霜却是心急如焚,被拦着不好进产房,抓过江杉就吩咐:“速去请林大夫来!”转眼看到樊素练不知所措的拉着江景琨与江景琅站在廊下,一指她,“贤侄女,烦你去请大姑姑过来搭把手,可好?”
庄夫人远在北疆,陶老夫人自身难保,太后新去,江崖霜现在能找的可信的女性长辈,也只有大姑姑江天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