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与秋静澜、秋曳澜兄妹关系向来不错,薛弄晴本身与秋曳澜又是闺中好友;寻羽溪当年也跟秋静澜相交一场,如今又在江崖霜的麾下。这两边定亲,秋曳澜自不能随便送份礼,召了渠妈妈、周妈妈等心腹,仔细斟酌了半日,黄昏时才拟好礼单。
“今晚把东西点齐,明早辛苦两位妈妈亲自送过去。”秋曳澜喝了口茶水吩咐,“跟薛家那边说,过两****亲自去给她道喜!”
渠妈妈跟周妈妈齐声应下,又提醒道:“这个月就是表小姐出阁了,庄家那边您是不是也去一趟?”
“自然。”秋曳澜颔首,“不过都得过了明日才成。”
这是应该的,虽然都是手帕交,但辛馥冰如今的身份放在了那里,无论庄蔓还是薛弄晴,都不可能越过她去——更何况宫里还有一位江太后。
次日秋曳澜带着江景琨和福儿进宫,按照规矩,先至泰时殿觐见太后。江太后看到两个孩子非常高兴:“这表兄弟两个长得可真像!若不知道是表兄弟,还以为是嫡亲兄弟呢!”
“母亲说外甥像舅舅,安儿呢,却是像了八哥,可不就是长得像?”秋曳澜含笑答。
太后让人把两个孩子抱到跟前,拔了支翡翠簪子逗他们伸手抓:“还真是,这两孩子同小八、十九小时候,活脱脱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四房有五个月没进宫,如今终于一晤,主题当然不可能一直是孩子——江景琨跟福儿没多久就被送到偏殿去玩耍了。
江太后清了场,跟侄媳妇说起正事:“你们父亲回来前后,禁军中清了一批人,如今哀家心里倒是定了不少。只是禁军未必完全干净,终归还是要防备些!”
秋曳澜点头称是,这事情未经她手,她也知道的不太清楚,不过是承担一个传话人的身份,就表示会把太后的原话回去告诉丈夫。
江太后就禁军问题说了一会,又提起皇帝与皇后:“皇帝对冰儿不错,哀家冷眼瞧着,冰儿出阁前的那些心结,因着怀孕的缘故倒是都解开了。这是件好事,毕竟你如今也是过来人,知道这妊娠期间若心里有事,不但对自己,对孩子也是不好的。”
说到这里就叹了口气,“不过,大房的那位,好像也出孝了吧?”
江徽芝去年戴了三重孝——第一是为祖母,这个是服齐衰一年;第二是为叔父,也是一年;第三是曾叔公,这个最轻,因为隔了三辈,只要服缌麻三月。
济北侯那个,江徽芝二月里就出了孝,比秋曳澜这辈人还早;窦氏跟江崖月都死在上半年,如今已是四月初,贵妃之位马上就要有人了——这无疑是会大大影响辛馥冰心情的一件事。
秋曳澜笑了笑:“出孝也没什么,不是还有四姑您在?”
太后听出四房至少眼下没有借后宫争斗打压大房的意思,微微颔首:“哀家自然是希望冰儿能够平平安安替皇室产下嫡长皇子的。”
心下沉吟,“五妹妹性格泼辣,但辛家究竟底子薄!借着冰儿被册立为后才有起色,如今冰儿有孕在身,声势虽然在不断高涨,一时间到底没法与大房比——好歹大房在父亲与叔父的支持下,经营了这么多年!”
“偏偏五妹妹小气,为了冰儿之前跟十三媳妇置气的事,死活不肯跟米氏和解!如今六房的力她竟也借不上……若四房一直不出手的话,日久之下怕是冰儿会吃亏!这可不好。”
江太后喜欢的局面是辛馥冰这边略占上风——毕竟辛馥冰是她挑的儿媳妇么——但也需要时刻警惕,免得被江徽芝抓到空子来一记狠的!而江徽芝呢,虽然始终止步于贵妃之位,却总觉得努力一把,皇后、太后的位置就在跟前!
这样她的表态就会直接左右这一后一妃争执的结果,又安逸又有主宰感。
“想是跟四哥去年回来的那趟有关系?”这五个月,江家主人要守孝没进宫,但下人却是进宫来送过东西请过安的,所以江太后也隐约知道,素来跟辛馥冰关系不错的秋曳澜,这次之所以把担子朝自己身上推,跟江天驰走时吩咐儿子媳妇的话似有些关系。
“四哥这是想待价而沽么?唉!”江太后一直对这个兄长颇为忌惮——其实太后跟江天驰相处的时间不长,主要是受陶老夫人的影响:“当初我劝你三哥投军,你三哥死活不肯,还怀疑我别有用心!你四哥那边我可没提点什么,他是自己选择这条路的。你这两个嫡兄的高下,单这件事就看得出来。所以日后若三房、四房之间发生龌龊,咱们母女只管放心选四房!你那三哥的眼力、气魄、毅力都比你四哥差远了,空有元配嫡长子的身份而已!”
如今江天驰发了话,江太后也不敢勉强四房的人,思索了会还是决定缓缓图之:“怎么我都是四哥的亲妹妹,素来待他儿子媳妇好!跟他也没什么冲突,他应该不会坑我……这么做想是前两年十九手段太激烈,大头好处都已经占得差不多,怕把父亲气过了头?”
这么想着,江太后跟秋曳澜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打发她去贝阙殿探望辛馥冰:“冰儿一直念着你呢!原本她打算今早到我这边来请安,顺便等你!我寻思着她七月里就要生了,如今这月份跑来跑去也是折腾,就喊她留在自己殿里等着,让你走一遭便是。”
秋曳澜笑道:“这是应该的。究竟君臣有别,这样的厚待,如今侄妇可受不起!”
“没外人的时候也不用太见外!”江太后不在意的道,“从前是亲戚,现在也是亲戚,都是自己人!”
告退出泰时殿,秋曳澜领着一行人到贝阙殿时,远远就看到殿前白玉石阶下,辛馥冰竟亲自扶着宫人的手在伫足远眺——她不禁催促软轿走快些,匆匆赶到跟前,还没停稳,辛馥冰就挺着已经不小的肚子凑上来,笑着问:“安儿、福儿、琅儿呢?永福前番来跟我说,孩子们一天一个样,如今眉眼长开了很多,比去年下半年那会不知道可爱了多少,我就指着亲眼看一看哪!”
“安儿跟福儿带来了,琅儿太小,留在家里呢!”秋曳澜抿嘴一笑,给她行礼,到一半就被辛馥冰挥手拦住:“你我还来这套?孩子在后面的轿子里?”
“乳母抱着。”秋曳澜亲自上前挽住她,“你想看他们也不急这么一会儿,既然今儿个进了宫,肯定会带来你这边的。何必亲自在这儿等?仔细累着!”
“不妨事,就殿门到下面这几步路,哪里就走不得了?”辛馥冰看着乳母抱上来的表侄跟表外甥,心情很好,“果然长大点更俊了!”
江景琨跟福儿在泰时殿那边玩过一会,他们现在的年岁究竟精力不济,这会就无精打采的,对辛馥冰的逗弄不以为意。
“看来他们乏了!”辛馥冰有些遗憾的收手,让人带他们去偏殿休息。自己则就着秋曳澜的搀扶转身回殿,“听说十八表姐要回来了?”
“正是呢!就是十八姐姐路上有些亏损,回京之后,母亲说要留她跟十八姐夫在国公府住上几日,好好调养下!”秋曳澜接过话题,两人就势聊了几个近亲的情况,正好走到殿上落座。
辛馥冰摆了摆手让宫人大抵退下,只留了三四个人沏茶奉果,定了定神,就直截了当的提到江徽芝之事:“我算着日子她也要进宫了,思想着当初既在外祖父临终前承诺善待于她,那么礼聘的程序就不能简化,不但不能简化,还要适当的有些隆重才好!毕竟她好歹也是要就贵妃位的,仅次于我!是吧?”
秋曳澜心念一动:“既然要隆重,那可得选个好日子!不然,连日子都是随随便便选的,仪式再隆重也难免被人小觑了去!”
“不错!”辛馥冰微微一笑,“我打算等她出孝后,让钦天监算个好日子,务必要宜子宜福,万事如意!”
“你这么心疼她,大房怎么能没有表示呢?”秋曳澜笑,“回去之后我就禀告母亲与祖母,务必让大房做好上谢恩表的准备!”
本来江徽芝六月之前肯定会进宫了,而辛馥冰的产期是七月,正好是最顾不上她的时候。但现在辛馥冰这么一“抬举”,钦天监那边除非坏了脑子,否则决计不会选在皇后生产且满月之前的——这么一来,等江徽芝进了宫,辛馥冰已经腾出手来,可以亲自盯着她了。
秋曳澜暗赞辛馥冰这一手玩得漂亮,打出之前承诺过济北侯要善待江徽芝的旗号,大房想说不要这份礼遇都没办法!
“一会你回去时,也给她带点东西,表示我虽然怀着孕但也没有忘记她呢!”辛馥冰转着手里的燕窝盅,似笑非笑道,“答应外祖父要待她好的,可不能忘记!得时时想到她才显得我谨记承诺又体贴呢!”
“你确定要给吗?”秋曳澜沉吟了下,提醒道,“万一她顺竿爬,说对你感激得无以报答,想一出孝就进宫伺候你?”
辛馥冰想也不想的道:“那我就让她留家里尽一尽孝,毕竟进宫之后再回家可就难了——反正我不发话让她进宫,她求死了也没用!”
秋曳澜打量着她神情自若的样子舒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陛下待我不错,我们很谈得来。”辛馥冰也不讳言,“之前只是觉得不痛快,现在是真的不想人跟我抢陛下……尤其还是个晚辈!但事情弄到这地步,在外祖父跟前的承诺也给了,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反正占据着元配嫡后之位,辛馥冰堂堂正正的行“捧杀”之策,江徽芝看在眼里也无可奈何。就是秦国公,也不好说侄孙女不对——只是这样时刻算计着未免太累,秋曳澜心中祈祷:“最好辛表妹真的平平安安生下嫡长皇子,一举定乾坤!”
这趟进宫没耗什么心思,傍晚时分,辛馥冰吩咐提早摆晚膳,招待秋曳澜用完了,才放她告退。
回到国公府,秋曳澜令人带着侄子和外甥回院,自己去庄夫人跟前回禀入宫经过。
正说到一半呢,常妈妈进来禀告:“国公府后门来了两个女子,想求见十九少夫人!”
语气有点古怪,“据门子说,那两女子穿戴华贵,但……瞧着不大像正经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