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夏染虽然是秋曳澜最得力的大丫鬟之一,但这次的差事却没办好。
这倒也不能全怪她,因为她是把楚春晓哄得动了心,甚至打算当天就随夏染一起登门请教了,临行前却被歧阳郡王妃拦住:“国公府这些日子都忙得很,听说十九弟妹也不是很有空闲,怎么好让春晓在这眼节骨上去打扰?还是等十九弟妹以后空暇了再说吧!”
夏染哭笑不得的回来,一五一十跟秋曳澜说了,末了还道:“歧阳郡王妃对于咱们公子在端柔县主的终身大事上的转圜是非常感激的,今儿个还特别拉着婢子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婢子瞧她之所以拦着县主,是真心不想给您惹麻烦!”
毕竟整个秦国公府目前都在忙得团团转,如果因为楚春晓的到来,导致进度受挫,没准秋曳澜就会被责怪。
问题是……
秋曳澜苦笑着摇头:“天意!”
她原本打算让楚春晓从中传话,向叶太后确认之后,看看有没有办法在不惊动夫家的情况下,把事情解决掉,从而达到尽量不伤害楚春晓这一脉人的目的的。
但现在歧阳郡王妃一番好意,却拦阻了秋曳澜同叶太后之间唯一一条交流通道。
而这事情又不能长久的拖延下去,并且也不知道叶太后还有没有其他后手……总之,楚春晓既然这两天都来不了了,秋曳澜也只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丈夫去了。
当晚夫妻两个缠绵过后,秋曳澜再次把话题引到皇帝中毒这件事情上面:“我以前听说过一个说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江崖霜见她这两天老是提这事,心里早存了想法,如今见她终于肯说出来了,顿时就留了心,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问:“什么说法?”
“鸡蛋。”秋曳澜沉吟道,“鸡蛋生吃,有时候……能够救人一命!”
江崖霜立刻想起叶太后要的那筐鸡蛋——皇帝中毒这件事情查到现在,那真是掘地三尺、哪怕转着弯沾上的宫人,祖宗几代都翻遍了,仍旧无法确认!尽管薛畅牵头与二后达成一致协议,决定在元宵节前无论如何也要弄个凶手出来,完了再悄悄查下去——但就秦国公的判断,明着这么久查不出来,悄悄查估计指望也不大。
现在秋曳澜这话,竟似乎别有发现,他不由肃然起来:“怎么个救人一命法?”
“先生吃几个鸡蛋,完了再服毒药,大部分毒药这样就毒不死人。”秋曳澜抿了抿嘴,“当然,吃完生鸡蛋后再服毒的时间,不能相隔太长,不然也是没用处的。”
“叶太后?”江崖霜悚然一惊,喃喃道,“原来薛相的怀疑是对的……”看向妻子,“这话,谁告诉你的?”
秋曳澜一脸的无语:“我这两天都没出门,你觉得这家里人知道这样的秘密,是选择告诉你,还是选择告诉我?”
“那……?”
“说了以前听说的!”秋曳澜蹙眉,见江崖霜听了这话还是面色狐疑,转念一想恍然:利用蛋白质吸收毒物【注】在她前世只是小常识,但在此时却无人知晓,那些满腹经纶的文武百官都闻所未闻,自己居然随口说来……也难怪江崖霜认为是有人向自己告密了。
但要找个合理解释也不难!她眼珠一转,秒速进入缅怀模式,语气伤感的道,“当初我母妃担心我被路氏、大伯他们害了,规定我入口之物,都要经过身边人甚至是她亲口尝过……就是这样母妃也不很放心,时常寻找辟毒之物与辟毒之法,以作防备!然后……”
江崖霜果然闻言动容,伸臂紧紧抱住她,下巴摩挲着她发顶,沙哑着嗓子道:“对不住!”
停了会,又温柔如水的安慰,“别难过了,岳母大人九泉之下,定然也是盼望你福乐安康,欢欢喜喜……”
秋曳澜趁机要求:“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未必一定与叶太后有关!即使有关系,她也是冲着陛下去,没有害四姑的意思……叶太后同歧阳郡王府,也太可怜了……”
“放心,我会劝说祖父与四姑的!”江崖霜语气轻柔的安抚,只是秋曳澜却看不到,他说这话时,抚摩她长发的手势温柔依旧,望向不远处的目光却渐渐冰冷起来:在这件事上,他跟秋曳澜的观念并不一样。
秋曳澜觉得叶太后这一派实在可怜,一怒之下作点什么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江崖霜站在整个江家的立场上,能理解,但无法可怜。
毕竟叶太后这派的悲剧,从根源上来说是因为宫斗输给了谷太后。江家虽然在谷太后母子巩固地位中出了力,却没有参与过对叶太后的算计,所以叶太后的落魄不能怪江家。
至于说叶太后当初帮助江皇后识破谷太后的算计、让江皇后能够生下永福公主,这些年来江家对叶太后的保全、对歧阳郡王的照顾,已经还了这份恩情!
当然楚春晓的婚事上,是江家对不起歧阳郡王夫妇,也可以说对不起叶太后。
可叶太后的回击已经超过了江崖霜所能容忍的底线——诚然叶太后没杀江皇后,但她下手的是谁?皇帝!
而她能够苟且偷生至今,靠的是谁?江家!
一旦她事败,区区一个失势太后能担当得起弑君的罪名?谷太后只需要轻描淡写一句:“叶氏避世已久,怎么可能把手伸到哀家的皇儿身边?”便能将江皇后、继而把整个江家坑下水!
万幸知道生吃鸡蛋后立刻服毒会安然无恙这个秘密的人是秋曳澜、是江家的人!如果是其他人,哪怕也是皇后党,这都是个不定时炸弹好不好?!
江崖霜心中杀意大炽:“叶太后,不能留了!避居甘醴宫三十余年,尚且能够在陛下身边安设死士棋子,还有这样的隐秘手段……这次陛下福泽深厚躲过一劫,如果有下次呢?而且,若当真是她干的,她不死,万一叫谷太后那边知道,我江家能洗得清?!”
朝斗的残酷,江崖霜再清楚没有——去年腊月底窦家就是个例子!
在私事上他向来好说话,也乐于助人,比如说之前为了堂甥女楚春晓的终身大事,明知道惹恼了江皇后还继续苦劝;
但公事,尤其是涉及到江家存亡的大事,他随时可以比任何人都残酷!
此刻年轻男子继续温柔的安慰着妻子,心中却已经做好了决定:“澜澜到底年轻,又是女子,难免心软……这事且瞒住她,最多保下三姐姐与春晓!当然,也得她们与此事无关!”
……之所以皇帝中毒这事会卡住,就卡在当初给皇帝试酒的小内侍平安无事、但皇帝喝了那盏酒就立刻出事这个疑点上。
现在有了秋曳澜提供的“秘方”,以江家的权势,随便拖几个死囚或死士做实验自无问题。
发现秋曳澜所言不虚后,秦国公与江天骜都松了口气。
江天骐最看不得堂兄得意,便不冷不热的道:“如今可以确认陛下中毒乃叶太后所为了,约莫就是为了端柔县主的婚事,心中不忿……但,这个结果怎么能说出去?这案子还不是不好结!”
秦国公看了他一眼:“谁说不好结?”
“父亲?”江天骐恨恨的瞪了眼江天骜,无精打采的道,“孩儿愚钝,还请父亲示下?”
“把这法子悄悄告诉薛畅,完了就没咱们家事了,那老家伙怎么做,天骜你就怎么附议!”秦国公漫不经心的吩咐,“还有,这法子是十九媳妇听十一媳妇提了叶太后去年腊月多要了两筐鸡蛋后想起来的,说来也是那孩子命苦,早年在西河王府时没少被坑害,阮王妃也是死于中毒,这才因缘巧合知道了此方……两个孙媳都有功劳,十九媳妇这边,我会让陶氏斟酌着办,十一媳妇那里……”
江天骜忙道:“侄子回去会跟窦氏说,她如今虽然病着,但吩咐下人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知道秦国公从不管后院事,特意提两个孙媳,其实真正想说的还是两个孙子,又保证,“虹儿向来孝顺懂事,侄子一定好好教导,绝不荒废了他!”
“如此就好!”秦国公颔首——他其实平常不怎么过问侄孙们,现在特意提小庄氏,其实是在提醒江天骜: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十一媳妇与十九媳妇关系不错,不然江崖虹私下告诉小庄氏的事情,小庄氏怎么会去跟秋曳澜说?你要真想插足军中,大可以让十一走后院路线进行尝试,毕竟四房人丁单薄,江崖霜日后少不得需要帮手!
只不过江家普遍的规矩是嫡庶有别,江天骜两个嫡子都很出色,江崖虹这个庶子能力虽然还不错,到底也没压过嫡兄们,又有窦氏从中挑拨离间,江天骜自然对他不是很亲热。
“看来回去后要好好笼络一下这个小儿子了!”江天骜心中默默的想。
江天骐则是回房后把和氏喊到跟前一顿大骂——居然让大房的媳妇在三房笼络了四房的人!你这个主母到底是怎么当的?!你到底会不会当家?!你当家时跟媳妇当家时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好不好?!
真是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