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一场游戏一场梦(珍藏一生的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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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月尽

人们都说,那是农历中最明亮的月夜。月亮落落拓拓地行于中空,犹如披沐而下分解开来的银、绞榨开来的缎,天地中,清清冷冷地荡漾。虚弱的孩子,你在仰承那一种宽宏而浩阔的宁静吗……那一夜,你想起生、想起灭,想起题外的纠葛与旋解,想起深刻的不深刻的,想起当然的不当然的,想起人和探索、想起灵,想起浮游精神之上孤单的灵,甚至灵之核心的完整与残缺。孩子,你想起很多,经纬巨细,包括几年前的同一个夜晚,你写给他的几句话,不由得你信什么。

烟起的歌声自天涯飘过,地面上菊的影子重重地坠落。

是的,不由得你信什么。我清越的孩子,我信仰上的爱人与母亲。向上意义的沉重与充满。你所质疑的问题正是你所执迷所坚定维护的答案。问题就是事实。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生活好象一下子概念化了。那些应该,那些理所当然,那些必须如此,过隙之间,就优柔起来,观望起来,顾左右而言他起来,恍惚而确凿,俨若此起彼落的生命。可这些显然都不是你请求他原谅的理由。你确信他仍然挂虑着他的小家伙一如从前,就像你有把握将每一次四分五裂的碎片,上升为无数个个体的灿烂一样。谁都不能否认,那是星辰黯淡的燃烧。

地面上菊的影子重重地坠落,坠落的弧光在风中迭迭烟起。

你从此知道了灿烂等同于最完美的破碎。在某一点上,有限与无限总是吻合于最小的意识。那是星辰黯淡、软弱而固执的燃烧……你记不得是什么时间发生的事了。你的心灵失明。此后的随便的某种光芒下,你失去照耀,或者被失去的一己的明亮昏黑地照耀着。无所谓界线与否,你旋转在泾渭中心,最集中的黑暗中心最分散的白炽中心……他说过你不必回来的。他以粗鲁的温柔对待你。他好象也还说了另外几句很不象样子的话。甚至掉了几滴泪。你的关于这关于那的释放,不知不觉就集中到许多年月中的许多夜晚许多夜晚中的一个月夜一个月夜中的一种普照了。这没什么。当事物发展成一种局面的时候,往往是没有人能够阻挡住的,并且接受偶而也是障碍。那是独立的一个存在,卓然固立,深处汹涌着来势的磅礴和去势的深缓。它的本身就是一种排己的表达。这是符合众生中某些人的性格的。你相信自己内心的召唤在某处有着感应。你相信你在重复千百年来的同一桩悲伤,相信月下的你在重复同一桩悲伤的同一道姿势。由此你也更相信,一件事物,形象的异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异中是否有你小的确认,同中是否有你大的否决。你相信微小的行止才能最体现情感,而那些堂皇的大举大措是用来约束自己的。远隔千里,身事天涯,你突然觉得有一种感受是相互的……没有什么,真的没有什么。对于他这是足够坚定信念或者其它任何东西的。当后来他认为他是可以做出另外一种姿态时,他说,有空回来看看也好。你看见他又掉了泪。

坠落的弧光在风中迭迭烟起,烟起的歌声自天涯飘过。

一个夜晚,月光华丽,孩子的眼里噙着亮硕而甸沉的华光。人们都说,那是农历中最明亮的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