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迟落暗暗咬了咬牙,啐她一口:“你在继续念下去,老娘耳朵要长茧了。”
末了,抚着胸口的手似有什么穿透过来,她用手抹了抹,一片殷红的血从指缝中晒落,十七再不敢乱动,苍白着脸色,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进去,朝着门内大喊:“快……快叫大夫,小姐伤口恶化了!”
月迟落这才看到,门内还站着四个清一色的粗使丫鬟,听到十七这么一喊,有俩个顿时惊慌着跑了出去。
这待遇,还真在一瞬间天翻地覆,以前也叫十七和细娘,这里里外外的活她们俩全包了,现在这么一折腾,怕是十七的地位也随着她这个主子而升级了。
想到这里,月迟落微微一笑,肥嘟嘟的脸上,绽放出浅浅的梨窝。
“你还有心思笑,真不知你这脑子用什么做的。”暗暗的捏了捏手臂,十七苍白的脸色,在看到月迟落笑容的那一刻,多少有些回转。
月迟落却又是淡淡一笑,这浅笑配上苍白的脸色,说不出的无奈,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时真是道不尽的无奈,说不清的愁绪。
这么一闹腾,很快的,月家大娘与月父焦急的领着大夫过来了,月迟落靠坐在床踏上,微微一转头,看到的并是风风火火往这边赶的三人,脸上的神色是说不出的焦急。
十七无措的站在她身边,她手抚着胸口,菲衣上是一片如婴粟艳绝的红,像是绽放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红的似火,有种燃烧过后的落寥,苍凉而又落寂。
“落儿!快躺下,让大夫给你好好看看。”月父匆忙间,额头的细汗如细碎的丝雨般往外冒,呈氏紧随其后而到,最后是背着医药箱被拉着走的老者,大概5旬左右。
月迟落抿唇浅笑,她背靠着床柱子,拉开衣袖伸出手给老者把脉,如蝶羽般的睫毛缓缓的垂下,盖住了那双沉静如死水般不起波澜的双眸。
老者把脉后,微微一沉吟道:“伤口牵扯到心口,二小姐本无大碍,只因剧烈运动才会恶化。待老夫开俩副方子,二小姐好好休息俩天,切记万不可在贸然行事,万一伤口再恶化,必会累及心口。”
说罢,将在宣纸上所写的药方递给月父。
月父听后,接过药方,双眸一敛,责怪与怜爱的神色,双双射向月迟落,后者却是垂着眼睫,对这神色不置一词。
老者整好院药箱,留下包扎伤口的白布与药粉,侃侃而笑道:“二小姐真该惜福,月老爷与月夫人一听你伤口恶化,整个人焦急的不得了。”
尴尬,在瞬间蔓延,气氛刹那起了微妙的变化。
唇微微扬起,有淡淡的讥诮,却又在瞬间敛起。
十七双手接过,月父收敛尴尬转身送人。
“你这孩子,自个儿的身子怎就不知爱护,我们这些年来虽不曾厚待你,却也不曾亏欠于你。在这月家有吃有住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又如何怨得了我们。”呈氏叹道,说完这话也不再看月迟落一眼,转身朝着前院而去。
看呈氏走远,十七哆嗦俩下唇,小声嚷道:“这些年来他们对你不闻不问,对大小姐却宠爱有加,现在又有何颜面对你说这些……”
说到最后,十七的声音越发的小了,这说的毕竟是主子的事,她多少有些怯弱。
月迟落抬眸,看她一眼,双眸璀璨似星:“少废话了,给我包扎吧。”
“他们这般对你,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么?”十七一边给她包扎,小嘴也不喋喋不休。
“介意。”月迟落挑眉,苍白的唇微微上翘:“我介意,介意他们对我太好了。”
他们要是继续对她不闻不问,她会真的感谢他们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她真的很介意。
“你这个疯子。”十七啐她一口,拿着白布的手小心翼翼的为她将衣裳撇开,胸口上一剑划下来的伤口,因为鲜血的缘故显的有些狰狞。
月迟落抿着唇,任由十七为自己捣鼓,哪微微撅起的眉,显示了伤口的疼痛。
看到这里,十七上药的手放的更加轻柔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扯痛了自个儿的主子,纯色的白布与药粉在她的巧手上显的生动,那圆滚滚的眼睛写着焦急与担忧。
月迟落抿唇看着她,不经意间,唇边弯起一个浅浅的温暖的笑,像是三月的春风,能让人温暖到心底去。
在这里,也只有十七敢她,为她担忧烦心,七年的时间她也早已经习惯十七的性子。
想来,月家虽不待见她,这小院子中起码还有个真正为她担心的人。
其实十七的手很巧,能挑水担材,能飞针走线,双面绣什么的也是信手拿来,以往月迟落身上的荷包手帕全部出自她手,这技术一点也不压于缝纫机,赞一句大师也不为过。
将环绕在手上的白布扎好最后一个圈后,十七的额头有微微的汗水溢出,月迟落望着她,叹了口气:“先下去吧,我困了先睡会儿。”
“有事就叫我,我在外面守着。”将一切整好后,十七又嘱咐了几句才一步作俩步的挪出去。
月迟落躺在床上,缓缓的闭上眼,纤长如蝶羽般的睫毛在脸上透下一片阴影,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外面,天色渐暗,夕阳斜射,一抹玫瑰般绚丽的红投射在大地上,带来了无限的温暖。
这期间,月父来了一次,三妻四妾带着丰厚的补品也来问候过几次,十七巧笑着以二小姐伤口恶化需要休息挡了回去。
月迟落醒来时已是次日,伤口的钝痛经过一个周期的回转,已经不那么疼,脸上也回复了之前的红润,她看着十七手舞足蹈着说那些珍补品如何珍贵时也仅淡淡一笑。
东方国第一巨富,这月府要什么没有!
“那千年人参与舌白年听说万金难求,老爷居然也舍得给你!”啾着一屋子的补品,十七的脸上的说不出的兴奋。
“想要么?“月迟落走过去,慵懒的躺到软踏上。
“想要。”十七点头如蒜。
“反正我伤口也无大碍了,想要就拿去吧。”月迟落微微一笑,皎洁的目光似狐狸般灵动。
“真的能拿么?可是老爷说是给你补身体的。”十七将信将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拿了块糕点咬了一口,月迟落漫不经心的道:“你拿我的还拿的少?我算算你都拿了些什么。”
眉微微撅起,萤粉的唇抿了抿:“上个月总管发下的丝绸布匹,上上个月分配下来的药材,上上个月还有二十俩月银,还有上上上个月……”
“停!停!停!”
十七大吼三声,白皙的脸上说不出的尴尬道不尽的讨好:“那还不是你让我拿的,你不让我拿我有哪个胆子拿么?”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月迟落一眼,十七嘴巴不满的撇了撇:“再说了,伺候你这样的主子我拿你点东西我有错么我?”
那一眼尽是有些及尽轻蔑,而且还毫不掩饰。
“你……”
月迟落冷冷的看着十七,眼睛眨也不眨。
哪拿着糕点的手抖了抖,一盘子软松糕尽数的贡献给了地上的小蚂蚁。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吼道:“八岁我将你从大街上带来,这些年来你吃我的住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细活我不让你干,粗活我变着法子让你干,重活我就偏让你干。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在大街上捡垃圾,你丫的现在给老娘说什么你这样的主子,我这样的主子怎么了我?我难道还对不起你了我!”
“二小姐真是牙尖嘴利,想来伤口定是好了。”轻笑的声音传来,带着丝丝特有的惑魅。
“谢谢夸奖,好的太快了!”月迟落松了口气,想也不想的接下了。
待回转头看时,眼睛定格,有一瞬间的晕绚,刹那间惊彩艳绝。
只看到白衣偏偏,少年挥着折扇慵懒的走来,那头墨黑的青丝随风而动,抚过他如刀刻般的俊颜,墨玉的眸子道不尽的万千风华,眉目如画,薄唇浅笑,双眸洒脱而不羁。
脚上的木屐在地上踏出细碎的步伐,每一步都象是踏在心尖上,魅惑而沉沦。
被魅惑的同时,却也失了天平,随时都有种会从万丈悬崖掉下去的感觉。
这种感觉惊醒而又刺激,让月迟落简直欲罢不能。
“你……怎……么……来……了……”那一瞬间,月迟落的眉宇像是沉淀了般安静,她似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般的急切,像是要蹦出自己的胸膛般凶猛。
玄之柒折扇一打,薄唇微微上翘,哈哈大笑道:“听说你受伤了,我特意送来了金创药。”说罢,将白色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对月迟落眨巴俩下眼睛,轻声道:“听好了,是特意的哦……”
细碎的声音,特意咬重的俩个字,微微拖长的音节,里面似乎有万千缱绻。
待月迟落回过神时,只看到白衣少年挥舞着折扇远去的背影,似画般梦幻。
小院子外似乎还听到了玄之柒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却不知在和谁语言。
手上的瓷瓶带着微凉的感觉,月迟落拿起放在鼻间嗅了嗅,是上好的刀创药,且是独门秘方。
眸光回转间,只看到呆呆的十七定定的望着某人远去的背影,一双眸子迷幻而痴迷,似乎还在呢喃着什么。
“逍……遥……公子……真的……是……逍……遥……公……子……”
灵敏的耳朵动了动,月迟落放下金创药,定定的望着小院子入口,不一会儿,转身进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