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要等到真的死了才后悔。
东方雪守着她的身体,她就那么守着他。
偶尔感觉到他朝着自己这边望过来,接着却又转移到了身体之上,只是那如画的眉目却蹙的更紧了。心像被割开了般疼痛,月迟落知道,他一定一定是有感觉的!
后来,龙倾婴来了,他端着冒着徐徐热气的碗药。
月迟落看到,她最爱的阿雪,罔顾朝纲,罔顾百姓,以自己的心头血作药引,喂她喝那种苦涩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的药。
原来那血腥味不是其他的,而是他的心头血!
矫健的胸膛上,横七竖八的刀伤,每一条都像是划在心尖上。
那般的疼痛,那般的撕心裂肺。
“阿雪……阿雪……”
她不要生气了,她也不要怪他了。
如果此时还不清楚东方雪的感情,那么她才真的是个笨蛋。
他如果不爱她,怎会以心头血作药引救她?
他如果不爱她,怎会丢下国家大事,寸不不离的守着她?
他如果不爱她,怎会那般的绝望?
龙倾婴道:“主上……”
东方雪声音嘶哑,急急的打断他:“出去。”
他一定一定是怕从龙倾婴口中听到不好的消息,所以才那般急切的打断他。
他根本没有勇气面对,面对她的离开。
“阿雪!”月迟落嘶哑着嗓子大叫,声音穿过回荡在房间,却怎么也传不到东方雪耳中。
这就是距离,死与生的距离。
永远不会有交集的距离。
我一定一定不可以离开,月迟落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怎么可以丢下她离开呢?
怎么能?
龙倾婴又道:“主上,倾婴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东方雪的唇有些抖,他紧紧张纠着龙倾婴的衣领,手指发白,全身都在颤抖:“什么叫做无能无力?怎么会无能无力?金叵罗呢?是不是还要心头血?来拿,来拿啊——”
说到最后,他神情已接近癫狂,冰灰色的美瞳空洞苍白,遍布血丝。
月迟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方雪,神情癫狂,容颜憔悴。
她觉得心很痛很痛,不知道该怎么沉淀才能不那么痛。
龙倾婴的神情也好不到那里去,他道:“生理机能枯竭,无脏六肺也被毒气腐蚀,太晚了,即使金叵罗也无能无力,主上,你该清醒,即便没有她,你也还有如画江山。”
改变的只是过程,是啊,即便没有她,他还有他如画的江山。
只是。“这江山我为她而打,没有她,我要江山何用,何用?”
江山如画,不敌你笑靥如花。
阿落阿落……
我始终晚了一步么?
我如果早一点,再一点坐在皇位,是不是今天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如果如果……如果……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即使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这江山,不惜拿她做诱饵。
可是终究他晚了一步,晚了那么一步,赔上的却是终身。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人儿却朦胧的睁开眼睛,她嘶哑的声音喊道:“阿雪——”
东方雪一震,迅速放开龙倾婴,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阿落?”声音很轻,带着惊诧。
“阿雪……是我……我是阿落……”月迟落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觉得心很痛,下一秒,灵魂却已经回到了身体,可是感觉依然摸不到实体。
龙倾婴上来把了把命脉,有些不忍告诉东方雪,她这只是回过返照。
东方雪一把紧紧的抱着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阿落,你,没事了么?”
月迟落一抖,往他怀里蹭了蹭,打断了东方雪还要继续说的话:“阿雪,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爱你?”
她脸色苍白,神情枯萎。
东方雪紧搂着她:“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说,慢慢说——”
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月迟落断断续续的道:“阿雪,你是笨蛋,怎么能用心头血作药引呢?这么苯的方法你居然相信——”
她的声音嘶哑中带着淡淡的调谑,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点,可脸上源源不断的泪珠更衬托出一中悲凄,一种绝望。
“不要说了,阿落,不要说了,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以后慢慢说——”他紧紧的拥抱着她,不断收紧的手臂显示了他的害怕与恐慌。
“阿雪。”她轻轻唤他,纤细的手指抚上他的脸,刻出每一个轮廓:“我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嫁给你,是我这一世经历过最幸福的事。”
虽然如烟花般短暂,但不可否认,这确是她来到这世上做的最有意义的事。
她还在说,他的手臂却越收越紧,仿佛要阻止这种无力的感觉。
“我第一次在东正门看到你的时候,你坐在马车上,眉目如画,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那感觉美好的让我毕生难忘,然后最先让我注意到的却是你眉目间的朱砂,仿佛开在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妖妖艳绝,我当时在想,这乱世,这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她静静的说着,他安静的听着。
床塌上,他们相依而偎。
神情却那般绝望。
“阿雪,记得去找十七。”
“我不怪你了。”
“等我。”
“还有,我……爱……你……”
她的眼角有源源不断的泪珠坠落,他抚着她的脸,原本冰冷的大手,随着她被抽走的体温而逐渐冰凉,那是死亡带来的冰冷,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这一次,她走了,是真的走了。
即使被称之为金叵罗的圣药也救不了她。
他费劲心机拿下皇位,只为换她一命。
最后,她走了,他却只能守着冷冰冰的王座孤独终老。
“阿落……你怎么忍心……”
他紧紧拥着她,神情苍白,声音呜咽。
他从未犹豫爱她,做事向来不喜拖泥带水。
他冷情决绝,因此,在他和宋芷诗彻底断掉的时候,他可以亲眼看着她血洗太子府,找人轮了宋芷诗,他不阻止,只因为他从不拖泥带水,要断就断的彻底。
因为她的毒,他默默策划,拿下皇位。
金叵罗要天子的心头血作药引,他给。
可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残忍,就连最后一丝温暖他都来不及靠近,她就已经远去。
怎么可以?
为何要对他如此残忍?
眼角有晶莹的泪凝固,他像个孩子似的哭泣:“你怎么忍心在我爱上你之后丢下我,你怎么忍心让我独自留在这冷冰冰的王座上,你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我——”
在我还来不及说爱你的时候,你怎么忍心留我独自徘徊?
他还没有给她说过他爱她,她怎么能走?
她的脸上是被凝固定格的泪珠,苍白的唇微微的扬起。
他低头看她,眼眶有圆润的水珠坠落。
怎么办?他看不清她了。
感觉到手上的重量越来越轻,他心下一惊,抹了抹血红的眼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自己最爱的女人,在自己手上灰飞烟灭。
“阿落?”
他伸手去抓,大手穿投她的身体,抓到的是无尽的虚空。
最后一丝痕迹抹去,仿若一场梦?
“阿落?”
他撕心咧肺的大喊,然而,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慢慢隐去消失。
龙倾婴也惊到了,不敢置信,那人就那么消失了。
消失的没有一点点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他看着自己的主上,他神情癫狂,面容憔悴。
十七与玄之柒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东方雪微微抽搐的样子,而那个女子,却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俩人都明白了。
玄之柒神情悲痛,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落落……”
十七流着泪,将手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双腿一曲,跪在地上,神情恭敬:“皇上,这是小姐交代,万一她去了……让奴婢交给你。”
东方雪一愣,美瞳从空洞中回过神来。
玄之柒与龙倾婴皆看着十七手上的东西。
东方雪小心翼翼的将画卷展打来看,那是……
狠狠的咽下一声极小的咽呜声,每打开一张,东方雪神情就悲痛越深。
那画卷上的每一笔,每一个神态,都是月迟落的精心之作。
上面满满的画着,他和她相识相知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
有时候是他低头看她,神情温柔,她回视着他,双瞳晶亮。
有他们吃饭的,有在皇宫千金宴上的、有花船上遇刺、有在绿圆他迎接她回家的、有在书房他低头工作的,还有他们牵手走在帝都大街上的,有他们……
这满满的一箱子,全部是她画的,她珍藏的。
东方雪颤抖着手,拿住最后被压在箱低下的一张纸条,上面简短的字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让东方雪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阿雪,我知道自己活不久,这毒性早已经入侵我的无脏六腑,还没遇到你之前,我整天浑浑噩噩的活着,坐吃等死的活着,遇到你之后,我怕死,怕自己离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起初,我其实是抗拒你的,觉得你太虚幻,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相镜中花,水中月,虚幻到一触即碎,我怕接近你,怕自己会爱上你,怕最终的命运也不过被抛弃的下场——
最后一行字才是重点,东方雪瞳孔缩了缩,捏着纸条的手不自觉的加紧:
阿雪,我虽身死,灵魂却还活着。我知道这事很滑稽,但请你相信,我的每一字,每一句均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祭司,也就是所谓的修道者,他们拥有转换时空,灵魂穿越的力量,而我,在8年前,就在爷爷的导致下穿越到了东方国。
那副身体的原主人在8年前就已经死了,后来,我占据了她的身体,现在这副身体再也承受不了我过多的欲念,所以灵魂才会抽离。
现在这副身体虽死了,可我的灵魂会回到原来的世界,我会活着,好好的活着,所以阿雪,你一定也要好好的活着,为了我活着,等着我来找你,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
本来一直想听你亲口承认爱我,不过看来这样的机会很渺茫,我一直一直的等着,最终却还是没有等到,呵呵——
阿雪,我爱你。
所有人都震惊了,东方雪紧紧的捏着纸条。
那一刻,他好恨,恨自己为何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为何从不曾轻易承认自己的爱,反而让误会导致了他们逐渐的背离,就连最后,她都没有听到那句最想听的话。
纸条上,她让他为她活着,有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放弃。
可他知道,那样的机会有多渺茫。
阿落,难道我们从此只能转身,在各自的记忆中,活在别人的世界里?
正在几个人怔愣中,有一人,在没有任何人察觉的时候,姿态潇洒的出现在房中。依然是清冷如冰的神情,却带了高深莫测的笑意。
“你来做甚?”
指了指东方雪,那人冰雪般的容颜化开,笑了笑,道:“我来帮他。”
中国,S城。
已是深秋,树上枯黄的落叶,无力的堕落者,带来了秋特有的萧瑟。
S城落雪大夏前,一俩黑色的大奔,缓缓的停在们口,门口的保安人员纷纷上前致敬,车停,司机下车跑到后座,恭敬的拉开车门。
车门被拉开,这时,先是蹋出来一直修长白皙的的美腿,接着,是一位身材凸凹有致,穿一身职业套装的,脸上带着大墨镜的女子。
她缓缓的步入大夏,身材修长,曲线玲珑有致。骨节分明,脸上的墨镜遮盖住了墨镜后那双灿如琉璃的双瞳,保安人员纷纷散开,各就各位。
跨入电梯的前一刻,她拉下墨镜,墨镜下是一张美极的脸,墨黑色的瞳孔冰冷至极,全身带着疏冷的气息,金纹色的镜面反射出她毫无表情的脸。
秘书站在她前面,点了28的楼成,恭敬的道:“总裁,我们应该先去28楼VIP的接待大厅,洛亚的总裁已经等候多时。”
她微微的点了点头,已视同意。
秘书递上合约,她接过微微扫了眼,瞳孔缩了缩了,没什么表情的移开目光,这时电梯叮咛一声,缓缓的打开。
她摆了摆了手,视意秘书先退下,独自走进接待大厅。
大厅中,男子侧身对着这大门站着,他身材伟岸修长,浓密的短发利落的散落下来,有光线打在他侧脸上,仿佛从中间切开了般立体。
月迟落皱了皱眉,心神有一刹那的恍惚,这侧面,如此熟悉,已至于她仿佛时空错乱般恍惚,想了想,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怎么可能,那人此刻该是在遥远的时空,坐在冰冷王座上,如斯孤独,如斯冰冷。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疼到窒息。
俩年前,她在月家,曾经住过爷爷与阿爷的家醒来。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般荒唐。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梦。
尽管在东方国只待了8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