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猗
我偏偏要怨恨你,亲爱的人儿,这真是不可解的无理和褊狭呵,我偏偏要怨恨你!
我应当怎样忏悔这两天以来对于你的怨恨呢?我明明知道这两天来没有信,是邮差在弄鬼,或者在路上耽搁了,不是你骗我,教我发急,然而我偏偏要怨恨你,亲爱的人儿,这真是不可解的无理和褊狭呵,我偏偏要怨恨你!
果然,懒惰的邮差,将你应许我的信,同你7月29的一张明片同时送了来,我接着时恨恨的望了他一眼,恨不得说:先生,下回请你多跑趟罢。多跑一趟,你的腿不见得会长,但我便不至于错怪我爱的人儿了。
你的信里说,到天津已经三天,明天便得上北京,还要游北戴河。
北京,是我旧游的地方,自从离开它已经有6年了。虽然我后来又游历了许多地方,见了些世界著名的建筑,然而我总忘不了北京。在我的记忆里,巍峨的凯旋坊影子,没有掩没了庄严苍古的大前门。想起双阙插云的巴黎圣母院,便立刻联想到天坛。啊!那浑圆天体的象征,给我的印象真是深刻;它,屹立在茫茫旷野里,背后衬托的只是一片单色的蔚蓝的天——连白云都没有一朵——寂寥,静穆,到那里引不起你的愉快或悲哀,只教你茫然自失的感觉自己的渺小。到那里想不起种种的人生问题,只教你惊奇着宇宙永久之谜。有时候和人谈起鲁渥儿博物院,我每每要问一句:朋友,你到过北京没有?文华和武英两殿的宝藏真富。——枫丹白露和威尔塞的离宫真壮丽啊,但同时那淹在金色夕阳中红墙黄瓦的故宫,也涌到我的心头。
听说北京现在不如从前了,灵崖,我很想知道你经历些什么地方,好和我从前所游的印证,但请不要提起它的不幸——我和北京有如相别多年的老友很想知道他一点消息,然而,灵崖,听见地坛几百年的老柏都砍做柴烧了,古皇城的墙都拆下来一块块的卖了,就如听见老友家里遭了灾难,那是如何的惆怅啊!
你的碧衿
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