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争下南联盟的苦难
比起民族主义怪兽和地缘要塞的战略意义,南联盟乃至巴尔干半岛经济显得并不那么夺目,但在信息自由蔓延,全球经济一体化日益加快的今天,任何一个地区发生冲突都会在一定时刻出现在世界经济的某根链条上。
南联盟经济饱受摧残
在遥远的地方,
远隔重洋,
有我的塞尔维亚,
有我的村庄……
——塞尔维亚民谣
这里曾被人誉为伊甸园,而战争给这个往日风景如画,人民安居的美丽土地留下了处处废墟。科索沃战事将使尚未走出波黑战争阴影的南联盟再度面临经济凋敝,难民流离。
“人类创世纪中的伊甸园”
南斯拉夫是个极其美丽的国家,虽然面积不大,但景色秀丽,山青水秀,一派大好风光。亚得里亚海沿岸,是欧洲最美的地方,素来享有“人类创世纪中的伊甸园”之美誉。那里雨水不多,却常有淡雾冉冉,滋润沃土。亚得里亚海似玉鉴琼田,碧波万顷。地中海植物终年披绿,令游人仿佛置身于永恒的春天。岛屿星罗棋布,如点点明珠撒落海中。气候宜人,阳光充足,使这里的海滨成为人间胜境。崎岖多山是南斯拉大地形最大特点,山地占全国面积四分之三。更有普遍的“喀斯特”岩溶地貌闻名于世。
南斯拉夫自然资源十分丰富。由于多山,气候温和,全国的森林覆盖率达到34.3%,形成了可观的森林资源。德里纳河、萨瓦河等河流纵横全境,“蓝色的”多瑙河也流经南斯拉夫境内,为其提供了潜能极大的水利资源。南斯拉夫还蕴藏着各种丰富矿藏。除了煤、铁、铝等矿藏,有色金属的储量也相当大。位于南斯拉夫东部和北部的潘诺尼亚黑土平原,由于土地肥沃,盛产小麦、玉米和甜菜,被称为南斯拉夫的“粮仓”。
在这块“上帝”赐福的宝地上,南斯拉夫各民族人民经过英勇战斗,赶走了德、意法西斯,建立了社会主义联邦共和国之后,进入了一个有史以来最繁荣、最辉煌的时期。从1945年第二次统一建国后的30多年间,南社会总产值迅速增长,年均增长率达到6.3%,超过世界经济平均增速。按人均产值计算,南经济发展水平1950年相当于世界平均水平的64%,到1980年已上升到世界平均水平的140%。经过30年的努力,南斯拉夫兴建了钢铁、煤炭、机器制造、电子、化工、造船、国防等工业,生产设备中的三分之一实现了自动化和半自动化。迅速发展的机器制造业已使南斯拉夫能够生产汽车、机器仪表、拖拉机、大型油轮、飞机及整套发电设备,可以出口世界市场并具有一定的竞争能力。造船工业已发展到每年造船总吨位接近80万吨,商船的90%供出口。化学工业能够生产合成纤维、化肥、硫酸、硝酸、盐酸等多种产品。石油化工产品也已全部自给。其他如建筑业、交通运输业及对外贸易等也蓬勃发展。发展旅游业,使南斯拉夫每年有数十亿美元的外汇收入,对缓和国际收支有很大作用。到联邦解体、波黑战争爆发以前,南斯拉夫已从一个农业国家发展成为中等发达国家。其国民经济迅速发展,年人均收入由1953年的100美元增长到内战前的3000多美元,人民生活水平提前达到了小康。
铁托时代的经济后遗症
南斯拉夫是东欧社会主义国家中最早实行经济改革、取消指令性计划的国家,在联邦内部实行签订社会契约和自治合同方式。但由于联邦行政管理上的松散,导致各个共和国“山头主义”十分严重。铁路、动力、邮电等国家统一的现代化经济部门被分割,各共和国和自治省都是“独立王国”,经济计划,资金筹集等都是各自为政。市场机制在这种过度分散的状况下根本无法发挥其应有的作用。铁托在位时,在经济方面为了缩小贫富差距,曾提出了一项重要原则,这就是“南各族人民的政治平等必须用经济平等补充完整”。为此,南自60年代起设立了“援助不发达地区联邦基金”;规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等发达共和国每年必须将其生产总值的大约16%用于无偿或以低息贷款的方式援助黑山、马其顿、波黑共和国和科索沃等不发达地区,其中科索沃获得比例最大。为了拉平经济发展水平,南平均每天要向科提供120万美元的援助。但科不是想办法用这笔钱摆脱不发达的状况,而是千方百计保住这种地位,同时斥巨资兴建豪华饭店和壮观的银行与图书馆大楼。“基金”建立了30多年,科一直是前南最贫穷的地区。一味强调“无偿援助”而不把建立“基金”同经济机制和市场规律挂钩,早已引起联邦内其他共和国的不满,以至于拒绝履行援助义务。1989年克罗地亚共和国只完成应赠款任务的29%,斯洛文尼亚完成34.8%。在制定经济计划和政策时,各共和国彼此争吵不休,讨价还价,最后竟发展到互相实行“经济封锁”的地步。国家对不发达地区的援助政策加深了各共和国之间的对立情绪,经济矛盾又使民族关系进一步恶化,也使得南共联盟关于共同发展的理想化为泡影。
铁托实行的人口政策是导致科索沃阿族人口激增的重要原因,也是科寻求自治乃至独立的重要依据。作为塞尔维亚文化的发祥地,科索沃拥有中世纪最大的东正教教堂,可是现在这里的塞族人占科总人口的比例还不到十分一,而在1961年的人口普查中,塞族人口的比例曾高达四分之一强。据历史资料记载,1929年时阿族人甚至只占科人口的40%。其中的主要原因是,一方面是由于1974年宪法扩大了科的自治权后,塞族人感到受排挤不断迁出,同时外来的阿族人不断迁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阿族人从不控制人口增长,致使出生率急剧上升。阿族人最崇信的一句格言是:“拥有多少羊,就拥有了多少牧场。”科索沃的人口自然增长率是欧洲最高的,达246‰。在这里,拥有20多甚至30多口人的大家庭并不鲜见。人口比例的严重失调,最终导致科省绝大部分地区如今几乎成为纯阿族区。70年代末,南意识到了这一后果的严重性,但为时已晚。
内忧外困任凋零
南斯拉夫尚未从东欧剧变的冲击中调整好自己的经济步伐,波黑战争就使其陷入泥潭,独立而去的几国各自发展,南联盟则在西方的经济制裁下苦苦挣扎。
1992年5月,联合国开始对南实行全面经济封锁,使南经济陷于瘫痪,国民收入下降一半,生活水平倒退几十年。1996年10月1日,联合国安理会通过1074号决议,才使对南进行的为期4年半的国际制裁终于结束。4年多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以“入侵波黑”为由,对南实行全面封锁,使其遭受1000多亿美元的经济损失,工业生产锐减,商品匮乏,物价飞涨,70多万人失业,失业率曾高达60%。国内生产总值从1992年的500亿美元减至1995年的100亿美元,大部分出口型企业几乎停产。外债高达100多亿美元。而未拆除的“制裁外墙”(即阻止南加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更是一种巨大的无形威胁。由于资金紧缺,南企业开工不足,相当一部分对外贸易只能通过易货形式进行,更多是进口价格较为低廉的日用品,无力进口机械设备来改造本国企业。
陷入怪圈——走私合法化
西方对南联盟实施经济制裁期间,南联盟及周边国家和地区不得不走入了经济的怪圈——走私,并且已经达到“合法化”的地步。从战略物资石油到百姓的日常生活用品,走私品无处不在。据说,南联盟黑山共和国主席久卡诺维奇曾通过向黑山走私香烟等产品帮助维持了黑山的经济。波德戈里查的领导也使走私活动“合法化”,并成立了一些自由贸易区。以久卡诺维奇为首的领导最希望的就是,让整个黑山成为一个自由贸易区和税收天堂。一些人认为他是现代“罗宾汉”。也有一些人把他说成是“南斯拉夫的破坏者”以及通过走私发了财的“黑手党分子”。一位前几年到南联盟考察的中国学者称,在南联盟,从城市到乡村,路边每隔不到一公里就能看到有人摆摊贩卖走私来的桶装汽油。
经济制裁使大多数人拮据度日,但也使一些人发了战争财。从事进出口生意的彼得里切维奇说:“我们不只是想与世界作贸易,我们还想与世界建立联系。”彼得里切维奇开着奔驰汽车,手拿移动电话。他正是在西方的经济制裁造成的混乱环境中发迹的。
塞尔维亚不相信眼泪
1996年起,南积极开展外交,发展同邻国和传统友好国家以及其他国家的关系。先同匈牙利、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希腊等邻国签订一系列经贸、科技、通讯和交通运输合作协议,恢复了同这些国家的传统经济联系。同时,还同俄罗斯、乌克兰、中国等传统友好国家以及亚非拉国家发展经贸和科技合作。到1996年11月止,已签订150项协议或合同,其中最大的两项是俄向南供应天然气,中国向南供应200万吨石油。自中国向南供应石油后,南国内经济生活顿时活跃,昔日“国家加油站冷冷清清,汽油倒爷林立路旁”的情景已不见。为早返国际组织和国际市场,取得外资、外国技术设备和原材料,南同美国等西方大国以及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巴黎俱乐部和伦敦俱乐部进行了一系列谈判。
在国际社会尚未完全解除对南制裁的困难条件下,南联盟艰难求生,国内生产总值已连续5年保持增长势头。
西方记者曾描述过这样的场景:
为摆脱萧条,在贝尔格莱德市郊一个改作它用的停车场,每天都热闹非凡。那里是市政府容许的一个自发市场,许多居民购物。商品摆在小货架上或者摆在半开的汽车行李箱里,卖者和买者一样,在这里寻找生存下去的办法。这里什么都可以出售,从发动机油到巧克力,服装,厨房用具,价格很便宜。首都老百姓一直很难使日常生活收支平衡,过去的非法交易都是为了躲避制裁,如倒卖汽油。他们一直靠原有积蓄过活。
南斯拉夫人靠智慧谋生。物资匮乏,天寒地冻的时候,即使在半夜也可以看到小贩们在结冰的街道上出售美国香烟,价格只是西欧市场上的一半。充斥于街头的商贩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妇女,她们都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羊毛披肩里。香烟生意如此兴隆,以至让人感到这个国家好像保持了嗜好尼古丁的世界纪录。
咖啡的香味弥漫在一家大书店的店堂,那里的三大包咖啡刚运到。一名男子打电话来,说他有上好的威士忌,而且可以随时把酒送来。
一位在饭店工作的人透露了他谋生的秘密,他说:“我妻子在一所学校工作,每月挣400第纳尔(85美元),根本不顶用。每次我们去索非亚,那里的一套西装的价格只有这里的一半,我们就带回来一些卖。”
娜塔莎是一名记者,她说上班挣不到什么钱,或者根本不挣钱,所以像很多人一样,她工作之余,“顺便”做些生意。
旧伤未愈新伤至
由于波黑战争和经济制裁,在外国投资者的眼里,南联盟的投资环境极为恶劣。原有的一些投资者因波黑战争而撤离殆尽,有心前来的投资者则往往败兴而归。德国拜耳股份公司和韩国三星电子公司,荷兰国际集团(ING),以及美国的一些食品加工企业都曾来考察,但他们满载希望而来,洽谈和接触却极少,多数投资者空手而归。欧洲一家大电讯公司的总裁说:“这里的潜力很大,但眼下却无生意可做。”
北约的攻击对在南斯拉夫的国际公司冲击非常有限,这成为南联盟经济完全孤立的最好佐证。因为在十年的战争和制裁中,贝尔格莱德几乎没从外国公司吸引到大额投资。而对于在南的投资者来说,大多数坏消息他们已经听过了。塞族当局查封了美国制药公司在南的工厂,并将其分部国有化。一些公司表示,一旦制裁解除,它们有兴趣在南投资。法国的拉法基公司和英国的RMC公司都表示对购买贝奥钦的水泥厂感兴趣。一些外国公司已在黑山投资,因为黑山不在欧盟制裁之内。荷兰的联合啤酒公司1998年就在那里买下了一家酒厂的控股权。
不过,在南联盟有15家连锁店的美国麦当劳集团却说,尽管北约在轰炸,它仍营业。而且公司并无计划去结束业务或重新考虑它在这一地区其他地方的投资。
1998年3月9日,由美、英、德、法、意、俄六国组成的前南问题国际联络小组在伦敦举行关于科索沃问题的首次会议,确定了对南实施包括武器禁运、冻结对南出口和投资贷款等项制裁措施。6月8日,欧盟15国外长以南联盟借助军队解决科索沃问题为由,决定对南实行经济制裁,美国政府随后也宣布对南联盟实行新的制裁,内容包括冻结南联盟在美国的一切财产,并禁止美国公司在南联盟投资。
轰走的不只是世兵赛
空袭在进行,飞机在投弹,平民在死亡。贝尔格莱德的建筑工人仍在一钉一锤地为世乒赛主体工程加紧工作。
尽管贝尔格莱德的音乐厅和大剧院在北约的空袭中歌声激奋,剧目照演,但贝城的世乒赛之梦却早已被炸成齑粉了。贝尔格莱德与世乒赛有一种特殊的情结,他们曾争取到了1993年的第42届世乒赛的承办权,但由于波黑战争和国际制裁,1993年世乒赛转移到瑞典哥德堡举行。1999年,同样是由于战争,贝尔格莱德又将与定于4月26日开幕的第45届世乒赛再度失之交臂,与比赛相伴的投资赞助等诱人商机也一并随弹片灰飞烟灭。
如果说《拯救大兵瑞恩》中的战争场景吸引了一批现代人的好奇心,而现实中的真枪实弹就没那么浪漫了。巴尔干的连绵战火已使南联盟的美丽风景惨遭破坏,使得曾是南联盟重要经济来源的旅游业奄奄一息。人们害怕横飞的子弹,更担心战争带来的恐怖主义。
南联盟政府3月31日指出,北约对南空袭以来给南斯拉夫造成了数十亿美元的损失。
巴尔干经济在劫难逃
尽管南斯拉夫经济在世界经济中所占的比例很小,但在巴尔干地区,它却起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难民问题是战争周边国家心中永远的痛,而旅游业、航空业、运输、边贸和商务投资等均受到连带打击。经济制裁使南联盟成为失火的城门,而且在整个巴尔干殃及池鱼。命运多蹇,尚未从转型剧变的狼狈中走出的巴尔干国家,一再陷入烽火狼烟,投资环境恶化,发展经济的强烈渴望连受重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