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暮,台町路小洋楼的大门“砰”地撞击在墙上。
我疯狂地跑出房门,仓皇地站在院子里。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四周茂盛的槐树挣扎着枝桠,夕阳血红的残光透过叶子的间隙,刺在我失焦的眼睛上。
我看见,银色奔驰的车门敞开了。
车底下还有一滩水渍。
上帝知道,翔飞多么急迫地想尽快收拾行李带我去瑞士,居然连车门都忘记了关!
我没有管它,脱掉厚厚的猫脸拖鞋,光着脚,跑出冷冷清清的小区。
没有一辆计程车,台町路上是昂贵的私家车以及背着书包步行回家的高干子弟。我失魂落魄地游荡在人群席卷的马路上,行人鄙夷的目光中,我看见一辆风暴太子停在药店的门口。
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凌野为什么在这里。
凌野从药店出来,吃惊地打量我。
我说,最后一次求你,捎我一程。
凌野改装车子的技术很专业,改装过的风暴太子疾速驶出台町路,穿梭过玫瑰大道交通高峰的车流,以光速直奔市医院。
是的,是穿梭时空的速度,脑中浮现的是,两年前塔塔坠入爱河时幸福的笑脸,以及那个午夜盛开在雪地里血淋淋的红蔷薇。
凌野把我放在市医院住院大楼的门口,没有摘掉头盔,也没有和我说话,在我头痛该如何对他解释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沉默地踩油门走了。
风暴太子的引擎呼呼作响地消失在耳畔,我光着脚跑进飘来消毒药水味的住院楼,跑出电梯,直奔走廊深处白翼的特护病房。
病房门敞着,白翼坐在窗边的轮椅上,夕阳残光洒在他孤单单的背影上,他失神地仰起头,望着血红色的天空。
这个被众人瞩目娇宠如黑天鹅的冰山王子,如今已变成尘封一千年枯萎腐溃的躯壳。我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能够一再地忍受被人憎恨的悲怆,一再地忍受被人谩骂的屈辱,一再地忍受被人冷落的孤独。
自从遇见他,我的硬邦邦的心脏生死轮回无数次,如今只要轻轻一触就会变软、粉碎,最终溶解成血淋淋的液体再凝固成一个绝望的图腾。
为了他,我布下天罗地网的猎场;为了他,我用指尖的鲜血在脚下画地为牢。当故事结局摆在眼前,我的尊严不允许我承认,我日复一日围剿的敌人,居然是我自己,天衣无缝的大网越收越紧,最终套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捂住疼痛的心口走向白翼,他不熟练地扭动轮椅面对我,残阳里的笑容是那么单纯,他按住肋骨吃力地牵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额头上,唇上,他吻着我渗满细汗的手心,小声说:“我正在想你,你就出现了,每次与你相见我都会很认真地想,这一次相见会是十几分钟?下一次何时才会见面呢?”
我的手指和声音一起颤抖,抚摸他的头发,冷漠地说:“很荣幸,看来你是真的爱上了我,那么,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的塔塔?或许,你们根本,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