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不让打电话。”
白翼吃力地歪过身子,从床头抽屉拿出电话开机,“年前预定的婚宴,我都给忘了。”他一边手指快速地查询电话,一边拨开糖果塞进嘴里:“在哪儿办的,场子大么?”
“龙庭国际啊,你找个电视台有名的主持。”二人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喜帖递过去,“据说是个当官的娶作家,还有记者呢,不能寒酸。”
我敏感地握一下拳头。
白翼拨通号码之后对话筒聊了几句,随手翻开喜帖,慢吞吞地读上面的字:“记一下,龙庭国际十七楼国宴厅……唔,马上就开始了,新郎官等急了……哈哈,你又不和我提钱?老规矩,五千……嗯,记下来了吗?男方叫……聂峰……聂!峰?”
浓郁冷洌的目光,猛地盯住聂翔飞站不稳的身子。
“哦,哦,熟人……没事没事!女方叫……康、柏、蕙……”白翼的脸色蓦地青紫,声音越来越小,“唔,唔,请尽量赶到……”
我的脑袋轰地爆炸,靠在站不稳的聂翔飞身上,彼此倚靠竟差点摔倒——
康柏蕙,居然是康柏蕙,康柏蕙和聂峰?康柏蕙和聂峰?!
我的双眼失焦地望向黑着脸的聂翔飞。
他吃惊得似乎失去了意识,一只手拼了命地捏紧我的肩膀,越来越用力,越来越颤抖,关节骨骼突然发出咯嗒一声响。
两个歌手嗑着瓜子说:“刚才我们在会场,看见黎老板也在呢!喂,听说他是新娘的前夫,还生过两个女儿……咱们搞了这么多婚礼,头一次遇见前夫参加前妻的婚礼这种情况,新郎还是好朋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不觉得尴尬吗……”
我在耳鸣中天旋地转。
朦胧之中,白翼阴沉的脸上划过一丝惊愕,目光迷茫地落在我的身上。
来不及!什么都来不及!聂翔飞发疯地拽住我的胳膊,拔腿就往外面跑!
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行动,任凭他将我带到电梯前,猛戳按钮。
身后有人叫嚷着追上来,将一个夏奈尔的太阳眼镜塞进我的手里,对恍惚的我大声说:“白哥让我送来的,喂,你忘了拿东西啦!”
跑出住院楼,翔飞拼命地将我塞进车里。
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亦不能思考,聂峰和康柏蕙,康柏蕙和黎峻,黎峻和聂峰……
一张一张熟悉的苍老面孔,如惊悚电影般地浮光掠影……
*
银色奔驰在五星大饭店龙庭国际的台阶前漂移刹车,熙攘的人群惊慌地躲开一条路。
聂翔飞替我打开车门,疯狂地冲进旋转门。那个迎宾老头再次挡在眼前,翔飞暴躁地将金卡摔在迎宾台上,拽着我冲进电梯。
电梯停在十七楼,一场盛况空前的婚礼,穿过比肩接踵的人群和餐桌,我一眼就看见坐在家属席上的黎峻,以及身穿大红旗袍的康柏蕙,她搀挽着聂峰的胳膊,穿梭在敬酒的酒席之间,仿佛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