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蹲在大门口,强烈的疲惫感与无助猛然复苏,我哭了,一直以来只懂得努力微笑的我,究竟从何时开始学会哭泣了呢?
聂冰灰抬起头,阴柔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他说:“塔塔,弹钢琴给我听。”
“我不喜欢弹。”我呼吸困难地哽咽着,埋怨地说,“我已经很久没在别人面前弹钢琴了,坚持了这么久,只为了一个被遗忘的承诺。”
“或许,他没有忘呢?”
他的双手翩跹在黑白琴键,轻轻地说:“塔塔,人的记忆是很奇怪的,当你认为别人记错了什么,是不是也该思考一下自己是否还记得。”
第一次听这首曲子,我就深深地爱上了它的忧伤。
“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不论相隔多远,大脑会因在同一时间思考同样的事情而产生相同的生物电继而寻找到对方。”
他阴柔地勾起唇角。
“康塔塔。宫崎骏。久石让。天空之城。”
我坐在钢琴前,失神地瞅着他,让手指蹁跹起舞,竟不自禁地哼起了主旋律,悄悄地为它填了词。静谧的夜里,轻轻地唱一首歌。
仿若一切静止,时光追溯到从前的那个阳光炙热的上午,停留在一个单纯的少女许下承诺的那一秒。
嘈杂的工厂安静下来。
那些大人眼中的坏孩子们纷纷放下手中的乐谱,不约而同地围在钢琴前。当我弹奏第二段的时候,那些音乐造诣很深的年轻人已经能够轻哼着为我和声,柔雅的场景与非主流的工厂不太搭调,可是我看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淡淡忧伤的幸福。
后来,我在录音棚录了歌,他们兄弟连全都用做了铃声,他们说,如果有一天塔塔红了,他们就是第一批死忠粉。
后来白翼终于出现了。
白翼往我的手里塞进一串钥匙,原来他跑了三天都在帮我找房子,让我从宿舍搬出去住,他说:“康塔塔,你不能再住在圣高了,那种恶劣环境对你没有好处。”
聂冰灰点点头:“我哥搬出家了,不如我也出来住吧。”说着他笑着看我,“我和塔塔一起住。”
那天夜里。
翔飞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辆豪华轿车,仿佛接新娘一般浩浩汤汤地停在宿舍的楼下。我坐在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凯迪拉克上,望向玫瑰大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奔赴我的幸福。
我站在一座五层的单身公寓楼下,努力仰起头望向晦涩的天空。
天空是浑浊的灰白,细雨和泥土的气息笼罩在正搬行李的白翼身上。浓重的古龙水和烟草的味道。一袭黑衣。黑得触目惊心。
公寓已经十分陈旧,被长长的藤叶纠缠,街道旁有许多繁茂的樱树,没有一朵花。这座单身公寓在商业区,离玫瑰大道很近,房租很贵,一室一厅,煤气灶和抽油烟机上落着很厚的灰尘,前任房客养了一些植物,已经完全枯萎。房间里没有冰箱、电视机、微波炉和电脑。
我和聂冰灰花了一整夜的时间打扫房间。我跪在地上擦地板,长头发垂在地板上拖来拖去。
聂冰灰在夜里离开的时候,小声问我:“塔塔,你愿意和一个人就这么样过一生么?”
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转过身,笑着说:“塔塔,你想一想,你喜欢的人,真的是白翼么……”
我想起星光小学的天台上,那个穿着干净白衬衫的男孩儿,淡淡的洗衣粉柠檬香,纯净忧伤的眼睛……多么久远的回忆呵,时间真是一个恐怖的东西,它改变了他的模样,也抽空了他的记忆。
我的那个在学校天台上睡午觉的、穿着散发洗衣粉柠檬香白衬衣的男孩子,他是谁,他在哪里?
白翼,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了呢?
租房子没有电脑,我想,以后可能没有办法再更新博客了。
这种日记,会有人看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