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周末,薛贝贝回到宿舍接我,邀请我去她的家住了两天。
她在铁道附近老房区租了一个便宜的单间,夜晚的时候能听见轰隆隆的火车疾驰而过的声音。我躺在陌生的木头床上,一直重复做梦。梦见小学的校园、一些模糊的面孔,以及与黎离分开之后发生过的事情。
对于我来说,诠释童年的两个词是,孤独、贫穷。
父亲带走了我的妹妹和家里所有的钱,很快就给她转了学。黎离的离开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冲击,由于从出生到懂事一直有她陪伴,日常生活中一切需要与人交涉的事都由她一手操办,所以,我没有任何交际能力。
我只能独来独往地避开人群。
中午去距离星光小学很远的小卖部买面包填饱肚子,晚上挤公交去学钢琴和绘画。学校里的孩子都不喜欢我,没有人会为我的成绩优秀而庆祝,也没有人在我生病时担忧,整天不说一句话,上课时很认真地听讲,但从没有人问我借过课堂笔记。
在那个孤独而贫瘠的年代,我心甘情愿地躲在一个被喧嚣遗忘的角落,安静地挤压着我的伤口,从未想过,除了孤独和贫穷,我的生活还会出现第三个词,叫做初恋。
遥远的梦境一直在持续……
秋日明媚的阳光。白色教学楼的花坛。老槐树毛耸耸的影子。体育课上跑步的孩子。许多支离破碎的画面和对白。橡皮。铅笔。破旧的书包。扎起马尾的黑头发……
当体育老师让两个人一组做仰卧起坐,同组的女生一把推开了我,她说:“我妈说你爸不要你了,而且是大坏蛋,和你做朋友会变得没教养!”
同学们鄙夷的目光将我包围,我坐在洒了水的沙土地上,仍然向她们微笑。是的,爸爸带走黎离之后,我流光了所有的眼泪。我只懂得微笑。
镜头越拉越远,人群中的男孩儿终于出现。我在梦里猛烈颤抖,终于意识到自己每一次梦见童年,原来都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从邻班整齐的队伍中走过来,走过来……他长得很漂亮,皮肤很白,阳光透过玻璃抚在他的脸上,能清晰地看见透明的绒毛。他慢慢地蹲下身,用干净的袖口擦掉我脸上的灰尘,然后转身对周围窃窃私语的同学们温柔地说:“她是我的朋友,以后别再欺负她了。”
他是星光小学的女生们公认的王子殿下,刚转学来没多久。我看见他的不合身的运动服的左侧胸口,用黑色细线刺绣的名字——
白翼。
之后我经常在学校的小卖部遇见他,我们的目光撞在一起,猛然弹开,没有对彼此打过招呼。因为他,学校里再没有人欺负我,我也经常学着像一个正常的孩子那样高高地抬起头——当然,我不是一个骄傲的小孩,我抬起头只是为了在一大片做早操的孩子里搜寻他的影子。
他不喜欢运动,通常利用早操的时间去天台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