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峻向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们面无表情地架起了我。我如一滩烂泥般地被他们拖到黎峻的车里,没多久,就睡着了……
梦里,我匍匐在魔鬼墓穴般的黑色宫殿,双手支撑大理石地面,冰冷的温度透过掌心凉透了我的身子,我咯咯地笑着,泪眼婆娑。
我想起荆棘鸟的传说,那鸟儿一生只唱一次,世上一切生灵的歌声,都比之黯然失色,它把身体扎进最长最尖的荆棘上,在那荒蛮的枝条上放开歌喉。
我想起李白说,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我想起哈姆雷特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想起,曹操说,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不知时间流逝了多少,我流着眼泪幽幽地唱着歌,我唱,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
我躺在华世博际210号别墅的二楼卧室,凄凄凉凉的我的床上。
我醉酒了,断片儿了。
依稀记得我打了人,还耍了酒疯。
房间里没有人,我光着脚走出房门。
楼下的客厅里,黎峻举着电话破口大骂,旁边站了几个警务人员。我慢悠悠地下楼,头晕目眩地站在黎峻身边,胃痛得说不出话。
挂断电话之后,黎峻笑盈盈地送走了警察叔叔,然后阴沉着脸踱回来,伫立在我的眼前,静静地凝视我。
我避开视线不看他,低声嗫嚅:“爸,我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你……”
啪——
蒲扇大的巴掌掴在我的脸上。
脸上火辣辣地痛,我撇着的头,久久没能转过来。
“你转学时老子怎么说的,如果敢惹事小心老子抽你!你说,你要什么老子没有满足你?你要什么,老子给你什么,怎么让你好好念个书就那么难吗?再有下次……再有下次老子就把送到非洲去!”
铺天盖地一阵咆哮,黎峻拂袖而去。
黑暗之中,我捂着脸颊,轻轻地笑了,然后悄悄地迈上楼去,一级,又一级,恍若天堂路一般冗长的阶梯。
关上卧室的房门。
我踱到窗前的书桌前,将桌上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地喝光,拿起塔塔的书,继续阅读。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也翻译成《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我翻到上次插了书签的那一页,静静地感受着昆德拉向我传达的话语。
他说:当你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却并不去抗争,就会自暴自弃。人,一旦迷醉于自身的软弱,便会一味软弱下去,会在众人的目光下倒在街头,倒在地上,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我不像塔塔那么有文化,不会写复杂的读书笔记,只能这样没水准却很真诚地回答:“是的,我不想倒在街头,不想倒在地上,不想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所以,我不会再软弱!”
翻过一页,不禁愣住——
另一页被谁从中间撕开,有人用红色水笔乱七八糟地写了一串英文,与整本书的崭新程度相比,触目惊心。
我惊奇地端详它,一眼就认出红色字迹的笔体,来自练过书法的康塔塔,记录了两个网址。第一个是博客地址,第二个地址被撕掉了,只留下了一行残缺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