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亲爱的,在我失去聂冰灰的同时,我得到了白翼的心。冰灰对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了,对不对?为你复仇,才是真正爱你的表现!
我捂住左上第五根肋骨。
胸肋关节,最贴近心脏的位置,那里在微微作痛。
我转过身去,与聂冰灰深深对视了五秒。
在短短的五秒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他的眸子那么清澈明亮,好像淋了一夜雨的水晶珠,湿嗒嗒的。
分手以后,我总是觉得他应该有话对我说,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只是伸出右手,微笑,“黎离,戏剧社决定选了你的作品,恭喜你。”
没多久,少年少女换了演出服站在众人面前。女生的身高恰恰是160公分左右,三围也和不丰满的塔塔差不多,裙子穿在她的身上好像量身定做一般,化妆间的女生很快围观上去。
“看上去很合适,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剧本上,蹩脚地说,“感觉上,有些不合适,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合适。”
“像这种没脑筋的裙子,街上一抓一大把,这叫有特色?”阿芷斜着眼睛瞟戏剧学长,“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们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动声色,走到最后一张化妆台前。
它常年被当作杂物处,故而堆满了灰尘,桌上杂七杂八摆满了经常用到的道具,各种玻璃瓶子,以及使用一半的廉价化妆品。
“冰灰,这样上台行不通的,你看,它会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呢,我不想今年的文化祭,给观众留下印象的只是他们话剧社,而不是我们设计社……冰灰,你现在再给翔飞打电话——”
在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中,准确无误地找出一瓶粘稠液体。
我抓起玻璃瓶颈,猛地抡将起来,重重地砸在窗台上。
啪——
支离破碎。
女生们惊叫一声,而后便是杳无止境的寂静。
粘稠的红色液体,从碎裂的瓶底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我紧握住瓶口,站在距离两名演员一米远的地方,朝他们洁白的礼服上甩了几下胳膊。
鲜红的液体呈喷射状,仿佛天空漫舞飘零的樱花,飞溅在最适合它的颜色上。
白色,最适合溅上鲜血的颜色。
所有人都惊悚地睁大眼睛,目视这血淋淋的一刻。
我把手中的破瓶子扔在地上,坐回到椅子上欣赏这十七年来最惊心动魄的杰作,与塔塔绘图本上的封面一模一样——那个有着天使翅膀的姑娘,她紧抱双膝坐在残垣断壁的高处,高耸的双翅微微颤抖,她穿着洁白却染了同伴鲜血的白裙子,久久凝视远方的天空,然后,从高高的悬崖塔,重重落下。
多少个无眠的夜里,我躲在漆黑的屋子里一边听《女妖舞》一边大脑空白地盯着塔塔的这幅画,盯着画上的晦涩天空与破转残瓦,盯着那个姑娘与姑娘身上如玫瑰一般绽放的血红。那是一种自相残杀的绝望红,它让我想起,那个用情人的肠子做了琴弦的人,帕格尼尼。
“如果再不上台的话,染料就会风干了。”
我将背包拉链拉好,含笑着说。
“我不希望,当你们站在舞台上诀别,红色凝固成鳞片一样,一片一片掉下来。”
聂冰灰的眼睛亮一下,他的认同很快带动了女生们的赞许,而舞台设计的同学也依照绘图本搭建了舞台,接下来,我只要安心坐下来等待结果就大功告成了。
我并没有去观众席观看演出。
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听见,那些个日夜,我用颤抖的十指,努力敲出的每一句台词。
台下静悄悄的没有一声喧哗与窃窃私语,很多女生用力吸鼻子的声音。一大片黑压压的沉默与忧伤,逐渐凝滞成一个巨大的深渊,孩子们慢慢地沉睡在里面……
大红帷幕缓缓闭合。
我听见台下响起排山倒海的掌声。
许多天以后,戏剧社的成功演出在校联周刊上引起了骚动,而康塔塔的绘本和那件染血的婚纱也一夜之间成为圣高戏剧社史上最热门的话题。很多女生都将压在箱底的书翻出来重新阅读,圣高论坛上的一些外语达人也开始讨论丹麦语语法的问题。最重要的是,文化祭之后的周末,我再次在圣高校园看见康柏蕙的身影。听说,康柏蕙在教务处领到了塔塔的毕业证,以及盖了校章的文化祭金奖证书,很多同学把票投给了她,这是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