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圣高的几天,我一直在等黎峻的电话。其间在午休时遇见几次向伟,我们谁都没有提起父母打算让我们在一起的事。其实我也不晓得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但我能确定,他绝不会拒绝向伯伯的好意。
是的,向伟喜欢我,他从4岁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那时我们一起洗过澡,一起睡过觉,一起站在天台上往楼下过路人的头顶吐过口水,语文老师教“士为知己者死”的时候,我问向伟会不会为我死,他说,会。
这么多年,他从未交过任何一个女朋友。
接到黎峻电话那天,我和向伟一起请了假,我们站在圣高的大门口,心照不宣地截了一辆计程车。他为我打开车门让我先上去,然后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告诉司机说,去佛跳墙。
计程车驶进玫瑰大道,司机关了所有车窗降低噪音,我望向电视台大楼,想起在那里发生过的一些故事,看着车玻璃映着的熟悉的向伟的背影,我轻轻地唤了一声:“老公。”
向伟下意识地回头看我,“你说什么?”
“没事,练习一下。”我莞尔一笑。
“傻瓜。”
他转过身,宠溺地捏一下我的脸。
而他的笑容很快黯淡,因为他发现,我不知何时流了满脸的泪。
“那两个字可不是随便叫的,特别是你,以前你哭的时候,我怎么说的?”
“黎离的眼泪最值钱,一百颗星星也换不来。”
我一字不差地回答他。
“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忘不了。”
是的,如果说我的童年是阴暗晦涩的,那么向伟就是晦涩中的唯一色彩。
虽然这十几年来我们一直在斗,但他仍然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那个人,注意,我说的是“很重要”,不是“最重要”。
我和向伟推开佛跳墙的雅间门。
长辈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餐桌上已经上了凉菜,沙发上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两个是黎峻和向伯伯,另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颇显老,慈眉善目像西游记里的老菩萨,他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翻看一本汽车杂志,见我和向伟进来,连忙站起身,很绅士地替我拉椅子。
“来来来,别客气,都是小孩子由他们去,随便坐,随便坐。”向伯伯嘴上说着随便坐,但主宾的位子还是留给了那个老菩萨,他对向伟使了个眼色,“儿子,快倒酒。”
向伟乖乖地从服务生手中接过茅台。
“不等了?”黎峻说,“再等等吧?”
“不等了不等了,本来带儿女出来聚聚是一件挺好的事。”老菩萨扫兴了看了看表,对服务生说:“上菜吧,先给孩子们喝个汤,暖暖身子。”
这个老菩萨谈吐爽快且不摆臭架子,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良好,听黎峻说,他是个很大的官。
这时,雅间门拉开——
“爸,楼下没车位。”
我转头去,不禁呛了口水。
网球服白得像皇帝的新衣。
老菩萨板起脸,埋怨他说:“又去打球了?还迟到?出席这种场合还不换正式点儿的衣服,这孩子、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