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大爷背着老伴的遗体小心地走出了大门。
常浩脱下军帽,为黑大娘送行。
龙海、十岁红等同志们学着常浩的样子,相继脱下军帽为黑大娘送行。
姚秀芝无声地取下头巾,缓缓地低下了头。
黑大娘的住室外夜
常浩手持匣枪,严厉地:“同志们!根据总部的意见,我们突围之前,先研究一下姚秀芝的问题!”
姚秀芝本能地:“老常!同志们!你们千万不要把我丢下啊!”
常浩阴森着脸:“总部的意见是这样的:有希望活下来的伤员一定要带走;对于那些投敌变节,并对革命造成严重损失的分子,各部门视情处置。姚秀芝的情况,大家是清楚的,怎么处置,都表个态吧!”
十岁红:“杀掉!”
“杀掉!”几个战士大声附和着。
龙海痛苦地伏在了桌上。
姚秀芝慌忙赶过去,紧紧抓住龙海的袖子,哀求地:“龙海!你……是了解我的啊!快,快说句公道话吧!”
常浩:“龙海!表个态吧。”
龙海抬起头:“我……”
姚秀芝:“你是最了解我的了,快说句公道话啊!”
龙海:“我……正因为最了解你,才同意大家的意见:坚决杀掉你!”
姚秀芝如雷击顶,“啊”了一声,险些栽倒在地上,双手急忙扶住了炕沿。
常浩等人愤怒地看着姚秀芝。
姚秀芝终于又站了起来,她慢慢地合上了眼,泪水渐渐溢出,十分平静地说道:“一切都永别了!……”
常浩缓缓地举起匣枪。
黑大爷边说“不能开枪!”边把常浩的手枪对准了屋顶。
十岁红哭着说:“就是看在干娘死的份上,你也不能为她说情啊!”
黑大爷:“首长,突围的时候,她要真的投降,再枪毙她不行吗?”
常浩和同志们依然不语。
黑大爷:“看在我死去的老伴的份上,暂时留下她不行十岁红不理解地:“干爹,这又是为什么?”
黑大爷:“万一你在突围的时候生产了怎么办?”
十岁红愕然地:“这……”
黑大爷:“我们的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行吗?”
十岁红恍然醒悟:“首长,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请把第一颗子弹给我吧!”
常浩望着无比悲痛的十岁红怅然叹了口气。
黑大爷边说“首长!我求求你了……”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常浩慌忙扶起黑大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黑大爷:“你同意不杀她了?”
常浩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男女声画外音中,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西路军胜利地完成了倪家营子突围的战斗,历经一天的边打边退,终于又迎来了马匪不敢贸然追击的黑夜。红军战士们穿着褴褛的服装,抗御着严寒,穿过坎坷难行的戈壁滩,于拂晓进抵五十里外的南流沟……”
女声画外音:“姚秀芝虽然获得了生的权利,但她作为一名叛徒嫌疑犯,被押解着走了一天一夜。她疲倦到了极点,连支起眼帘的精力都已耗尽。然而当她看见黑大爷和龙海抬着十岁红行军的情景,又突然来了精神……”
村头民房下外晨
黑大爷和龙海放下担架休息,他习惯地点燃旱烟袋,大口地吸着。
龙海坐在地上,右手下意识地扶着担架,很快就睡着了。
十岁红躺在担架上,眼睛又渐渐地溢出了泪水。
姚秀芝走到担架旁边,小声地:“老人家,休息一会儿吧,我来照顾十岁红同志。”
黑大爷感激地点了点头。
龙海猝然醒来:“不能让她看,我们还要看着她呢!黑大爷,你睡吧,我来执行任务。”
姚秀芝不无委屈地坐在了担架旁边。
“咚、咚咚……”远方传来炮声。
常浩侧耳细听,焦急地自语:“敌人又开始进攻了!”龙海:“首长,我们怎么办?”
常浩:“你立即架起电台和总部联系!”
龙海:“是!”他背起电台走进老百姓的门中。
远方的炮声越来越紧,枪声越来越密。
常浩蹙着眉头在民房前边快速地踱着步子。
黑大爷从怀中掏出一个洋芋递给十岁红。
十岁红含着泪摇了摇头,复又推给黑大爷。
姚秀芝六神无主,在惶恐不安地等待着。
有顷,龙海从老百姓的门中走出:“报告!为了打退敌人的尾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亡,西路军总部决定:所有伤病员,立即向祁连山中转移!”
常浩点了点头,示意龙海离去。
龙海转身又走进老百姓的门中。
常浩看看担架上的十岁红,又看看黑大爷和姚秀芝。突然,天空中传来一种奇特的响声。
姚秀芝大喊了一声“卧倒!”遂扑在了十岁红的身上。
“咚!”炮弹在不远处起爆,硝烟和尘土在附近弥漫和扩散。
常浩从地上跃起,大声呼唤着:“黑大爷!十岁红!”
硝烟和尘土逐渐散去。只见:
姚秀芝缓缓地从担架上站起,额头上渗出鲜血。
黑大爷惊怕地:“你……头上流血了!”
姚秀芝取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擦,淡然地:“没事,被炮弹片擦破了点皮。”
黑大爷焦急地:“首长!我们赶快向祁连山中转移吧。”常浩沉吟良刻,喟然长叹了一口气。
姚秃芝:“请把抬担架的任务交给我吧!”
常浩听了听这越来越近的枪炮声,他没有表态。
这时,龙海复又从百姓的大门中走出:“总部命令:要首长立即赶到前线,狙击马匪进攻,以掩护我伤病员向祁连山中转移!”
常浩:“知道了!龙海,背上电台,随我赶赴前线。”龙海:“是!这……抬十岁红同志的任务……”
姚秀芝冷静地:“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给十岁红同志一支手枪,我和黑大爷抬着她,如果我有不轨行为,你授权给她,可以开枪处决我。”
常浩全身震颤了一下,他沉吟片刻,从腰间拔出那支手枪,放在十岁红的头旁,遂痛苦地合上了眼睛。
龙海望着俯身抬起担架的姚秀芝,他的嘴唇哆嗦着,终无说出一句话来。
姚秀芝和黑大爷抬着担架走去。
戈壁荒滩外日
四面响着激战的枪声和炮声。
姚秀芝抬着担架,小心地穿行在戈壁滩上,她那带伤的额头渗出了大颗的汗珠。
黑大爷抬着担架走在后面,时而看看姚秀芝那虚弱的身子,时而又看看十岁红手中紧握着的枪。
十岁红望着前边的姚秀芝,陷入了痛苦的沉思。远方叠印:
十岁红从大佛腹中被救出,要求参加红军。
姚秀芝站在雪山上,用提琴奏响《盼红军》,为十岁红探路送行。
十岁红和姚秀芝骑马逃走,共同寻找红军。
姚秀芝的画外音:“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给十岁红同志一支手枪,我和黑大爷抬着她,如果我有不轨行为,你授权给她,可以开枪打死我。”(渐渐隐去……)十岁红两眼溢出伤情的泪水,遂松开了手中紧握着的手枪。
激战的戈壁滩外日
红军指战员依据戈壁滩自然的地势做掩体,顽强地狙击马家军的进攻。
常浩手持匣枪在镇定地指挥红军作战。
龙海伏身走到常浩身边:“报告!总部命令我部在完成掩护任务之后,迅速向祁连山撤退!”
常浩:“向总部报告:我部坚决执行命令!”
梨园口夕卜日
梨园口是进祁连山的重要关口,内依巍峨的祁连山,外接一望无边的戈壁滩,地势十分险要。
姚秀芝咬紧牙关,拼上全力抬着担架,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
黑大爷看着就要支撑不住的姚秀芝,轻轻地拍了拍担架的扶手:“歇会再走吧,到了这梨园口就算进祁连山了!”
姚秀芝掏出带血的手絹擦了擦满脸的汗水,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黑大爷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蹲在地上,掏出旱烟袋,装上烟,一掏洋火不见了,叹了口气,遂又收好烟具。
十岁红拿起身边的那个洋芋:“姚……老师,你一定饿了,快把它吃了吧!”
姚秀芝看着十岁红那双感谢的目光,一阵酸楚打心底生起,摇摇头:“谢谢……你比我更需要……”
突然,远方传来声声战马的嘶鸣。
黑大爷倏地站起,十分惊觉地循声望去:
千米之外有三匹战马飞驰而来,骑马人身穿老羊皮,手里挥舞着马刀。
黑大爷大惊失色:“不好!马匪的骑兵追来了。”
十岁红下意识地抓起手枪,蓦然翻身,从担架上滚到了地上。她慌忙站起,又立身不稳,摔倒在地上,捂着隆起的腹部疼得哀叫起来。
姚秀芝犹豫片时,一步跨到担架旁边,严厉地命令:“快把手枪交给我!”
十岁红本能地把枪口对准姚秀芝:“你……要干什么?”姚秀芝大声地:“杀马匪!”
十岁红看了看越来越近的马匪,哀求地说:“姚老师!你立功赎罪的机会到了,快,快把枪口对准马匪!”
姚秀芝夺过手枪,命令地:“卧倒!”自己选了一个有力的地形卧倒,把枪口对准飞驰而来的马匪。
卄岁红趴在地上:“打!快打吧!”
黑大爷焦急地:“该打了!还等什么?”
姚秀芝:“不准说话!”
飞马而来的三个马匪直距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姚秀芝举枪“啪、啪、啪”就是三枪。
三个马匪应声从马上摔到了地上。
三匹战马引颈长啸,调转马头,落荒逃去。
姚秀芝快步跑到三个马匪的尸体跟前,相继摘下三支马枪,又快步跑回,高兴地:“战斗结束了!快来分胜利品吧。”
黑大爷走到跟前,双乒接过一支马枪:“好!有了它,我也能对付他几个马匪!”
这时,十岁红跪在地上,双手捂住隆起的腹部,疼得大声地哀号着。
姚秀芝走到身边一看,大惊:“不好!十岁红就要分娩了。”
黑大爷焦急地:“这……怎么办呢?”
姚秀芝:“快把她扶上担架,抬着她找个分娩的地方!”
戈壁荒滩外日
常浩带着近一个排的红军大步撤退3龙海背着电台,依傍着常浩紧跟不舍。
常浩:“黑大爷他们不会发生意外吧。”
龙海:“我想不会的!万一出现那种事……路上也会看见他们的尸首。”
常浩:“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龙海想了想:“那我们就加快行军的速度,天黑以前,保证能追上他们!”
山谷外曰
十岁红躺在担架上,疼得大声叫喊。
黑大爷干女儿,听姚老师的,再忍一下,好吗?……”十岁红苦不堪言:“疼死我了……再也无法忍了……”
山谷外日
常浩带着近一个排的红军大步行军。
龙海边走边说:“现在有一匹战马该多好啊!用不了一个时辰,就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常浩生气地:“少说废话!快着赶路。”
龙海把嘴一噘,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山谷外傍晚
十岁红躺在担架上哀号不止。
姚秀芝回身一看:
十岁红的裤脚管湿透了,并有鲜血渗出。
姚秀芝焦急地:“黑大爷!赶快放下担架,十岁红同志就要生了!”
黑大爷和姚秀芝小心地放下担架。
黑大爷听着十岁红哀号地叫声,心疼地:“这怎么办啊!连个遮风挡人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时,一阵山风卷着积雪吹过。
姚秀芝不安地在这种风口中是不能分娩的啊!……”黑大爷:“你说该怎么办呢?……”
姚秀芝急得围着担架快速地踱步,依然无计可施。黑大爷:“姚老师!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姚老师!黑大爷!”
姚秀芝和黑大爷几乎是同时循声望去:
龙海边喊边快步跑来。
跟在龙海身后的是常浩带着近一个排的战士急行军。黑大爷惊喜地:“干女儿!再忍一下,老常首长来了。”
山谷外傍晚
龙海边跑边回头大喊首长!我们追上他们了!……”常浩手搭凉篷一看,把手一挥:“跑步前进!”
常浩带着这近一个排的红军战士跑步行军。
身后三三两两进人祁连山的红军战士茫然地看着。
山谷外傍晚
姚秀芝和黑大爷惊喜地望着就要赶到的龙海和常浩等人。十岁红躺在担架上继续大声哀号不止。
龙海跑到担架前,迫不及待地:“黑大爷!她……她怎么了?”
黑大爷:“干女儿她……就要生了!”
这时,常浩赶到担架前,看了看十岁红的样子:“秀芝同志!你说怎么办吧。”
姚秀芝:“有行军帐篷吗?”
常浩猝然火起:“时下连人都快拼光了!哪还有帐篷啊?”
姚秀芝:“没有帐篷,在这风口中……”
常浩:“少啰嗦!眼下生孩子需要什么,你就痛痛快快,一切由我来解决!”
姚秀芝:“必需有个遮风避人的地方,也需要给大人和孩子取暖的东西。”
常浩的火气顿时收起,蹙着眉头沉思着。
进入山谷中的三三两两的红军战士,带着好奇的目光窥视大声哀号的十岁红。
黑大爷以身挡住担架,生气地:“不准看!都不准往这里看!”
这时,远方又突然传来激战的枪声。
龙海着急地自语:“糟了!又和追击的马匪遭遇上了!”黑大爷哀求地首长,你难道也没有办法了吗?……”
常浩未作回答,急得来回快速地踱着步子。
十岁红突然止住了叫声,无力地哀求:“首长,同志们!快给我一枪吧……”
黑大爷本能地:“不!不行……”他伸开双手,护着十岁红,“你们要开枪,就先打我吧!”
常浩止住了脚步,蹙眉眺望远方。
姚秀芝和龙海等同志们相继为难地低下了头。
黑大爷:“首长,同志们!救救干女儿和孩子吧,要不,我那死在九泉之下的老伴,也不原谅我啊!”
常浩依然蹙眉眺望远方,陷入沉思。
龙海脱下棉大衣,轻轻盖在十岁红的身上,他紧紧抓住十岁红的手,凄然地说:“不要胡思乱想,首长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得救的。”
十岁红看着龙海那难过的表情,叫了一声:“龙海!”遂又放声地哭了起来。
常浩蓦地转过身来,严厉地说道:“全体听从我的命令,立即挽着臂膀,围住担架!”
龙海等近二十名战士迅速跑到担架前,面朝里,臂膀相挽地结成一圈人墙。
常浩大声命令:“向后一一转!”
龙海和近二十名战士转回身,组成一圈人墙的战士,背向担架,面朝荒野。
常浩脱下棉大衣,交到姚秀芝的手里:“快进去为十岁红同志接生吧!”
姚秀芝一看这座遮风避人的人墙,激动地说了一句:“你真是个天才!”双手抱着大衣走进人墙。
常浩缓缓地踱着步,焦急地听着十岁红的哀号声。
退向山谷的红军指战员好奇地看着这座人墙,听着这撕裂心肺的哀号。
龙海不停地说着:“走!快走!不许往这边看……”黑大爷不安地听着越来越激烈的枪声,惟有摇首叹气。十岁红的哀号声时渐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