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兴奋地:“我们就托龙海老弟的福了!大家说,这大福大贵的孩子,应该给他起个什么吉祥的名字呢?”
“是女孩,就叫彩虹!”
“是男孩,就叫单字虹!”
“好!虹与红谐音,红又是赤色的意思……”
“对!这孩子生来就是为了赤化全中国。”
“而且还要赤化全世界!”
这时,霍大姐从帐篷中走出,严肃地站在帐篷前边。彤儿:“霍阿姨!虹,生下来了吗?”
霍大姐微微地摇了摇头。
彤儿:“为什么?”
霍大姐:“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老马:“那我们……”
霍大姐把手一挥:“都给我快去做些应当做的事情,比方说,给产后的苦妹子熬点粥了?给就要出生的孩子做点什么吃的了?”
龙海:“这事就交给我了!”他一挥手,“伙头军,跟我来!给我们未来的虹做好吃的去。”
有五六个战士跟着龙海去埋锅做饭了。
老马:“霍大姐,俗话说得好:有水就有鱼,我去给苦妹子抓几条鱼熬锅鱼汤,也好给她补补身子。”
霍大姐:“好!鱼汤还可以帮着苦妹子催奶,喂孩子。不过,要注意安全。”
老马:“是r拿着一个搪瓷盆走去。
彤儿:“我也去!”
霍大姐:“你留下,好给大家通报喜讯啊!”
彤儿噘着嘴,很不高兴地留下了。
霍大姐转身走进帐篷。
帐篷内傍晚
苦妹子疼得已经没有力气叫喊,只能发出极为痛苦的呻吟声。她的额头上布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
姚秀芝用毛巾擦拭苦妹子额头上的汗水。
霍大姐蹲在担架的下边,把那张画有观音菩萨的油布轻轻盖在苦妹子的身上。
姚秀芝小声地:“怎么样?”
霍大姐沉重地摇了摇头C姚秀芝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苦妹子哀怜地:“还有救吗?……”
姚秀芝安慰地:“有,大姐是我们红军医院中有名的接,她一定能为你平安地生下这个小宝宝。”
霍大姐再次蹲下身子,为苦妹子接生。
草地小溪外傍晚
老马兴致极浓地在水中抓鱼。有顷,他抓到一尾约有三两重的红色小鲫鱼,他惊喜地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红色的鱼,就是为我们即将出生的虹准备的。”旋即,把这尾红色的小鲫鱼放搪瓷盆中。
红色鲫鱼在盆中欢游,击起一串串水花。
老马再次走到水溪边全神贯注地抓鱼。
草地高坡外傍晚
彤儿和几个男女战士望着帐篷,听着越来越弱的呻呤声,急切地在期盼着。
就在距离那块木牌不远的地方,龙海在地上挖了一个地灶,他趴在地上边往灶里加淋湿的干草边用力地吹气,只见灶里吐着浓烟,铁锅里冒着热气,一派紧张而又欢乐的气氛。
帐篷内渐黑
苦妹子躺在担架上,几乎失去了呻吟的力气。她面如纸色,并布满了一层汗水。
姚秀芝几近绝望地看着霍大姐。
霍大姐再次为苦妹子盖好那张画有观音菩萨的油布,缓缓地站起身来,冲着姚秀芝摇了摇头。
姚秀芝渐渐地合上了双眼,又慢慢地淌下了悲哀的泪水。
草地中外渐黑
老马端着搪瓷盆快速地走着。
瓷盆中有两条活蹦乱跳的红色鲫鱼,水不时地溢出盆外。
草地高坡外渐黑
彤儿等战士依然站在帐篷外边,只是再也听不到苦妹子的呻吟声,因而大家就更加焦急万分。
龙海等端着一搪瓷缸子煮好的米粥走到帐篷外边,在企盼地望着帐篷。
有顷,霍大姐和姚秀芝无力地走出帐篷,表情怆然地望着大家。
彤儿、龙海等同志继续在等待着。
霍大姐声音喑哑地说道:“同志们!苦妹子是横位难产,我们又没有剖腹接生的条件,恐怕……”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龙海发疯地大喊:“霍大姐!苦妹子可不能有个好歹啊,只要她活着,我就能把她背出草地去!”
彤儿哭得是那样的伤心:“妈妈!霍阿姨……我要苦妹子姐姐!我要苦妹子姐姐……”
姚秀芝哭了;
霍大姐哭了;
龙海这条汉子也哭了;
全体男女战士都放声地哭了……
不知何时,苦妹子从帐篷中吃力地爬了出来,她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那不同声响的哭声,也忍不住哭了。
姚秀芝突然发现了苦妹子,边哈腰搀扶边说:“苦妹子!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帐篷去!”
苦妹子摇摇头:“不用了!”
彤儿哭着:“苦妹子姐姐,回帐篷去吧……”
苦妹子:“好妹妹,不用了。”
全体再次失声泣哭。
苦妹子:“龙海兄弟……你过来。”
龙海走到苦妹子面前,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苦妹子回手拿来剩下的半袋干粮,气虚但充满深情地说道:
“龙海兄弟……这干粮……我用不着了,就留给你同志吧……”
龙海:“不!不……你用得着!你用得着……”他说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遂放声地哭了。
姚秀芝突然惊悟:“苦妹子,你要干什么?”
苦妹子强忍着笑了:“姚老师,我不行了……”
姚秀芝:“你行,你行啊!”
全体同志:“对!你行啊!……”
苦妹子不要安慰我了,革命的路还长着呢,我……”霍大姐:“一定能和大家走到底!”
全体同志:“你一定能走到底!……”
苦妹子吃力地摇了摇头:“我是红军的女儿,一切都要为红军着想,我不能再拖累大家,把生的权力留下……”“不!不……”全体大声地说着。
突然,苦妹子推开姚秀芝,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纵身跃起,冲到那块木牌旁边,扑通一声,跳进了吃人的泥塘。
“苦妹子!”
全体呼喊着,相继跑到了吃人的泥塘边。
龙海惊呼:“苦妹子姐姐!我来救你——!”纵身就要往吃人的泥塘里跳。
姚秀芝猛地用力抱住龙海,严厉地喊道:“跳进去就没有命了!”
苦妹子越陷越深,脸上再也看不到痛苦的表情,她微笑着向同志们挥手告别。
霍大姐大声命令地:“快!快拿绳子和棍子来,一定要把苦妹子救上来!”
塘边上的同志慌了手脚,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苦妹子在挣扎,待到泥塘的水就要漫过脖子的时候,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声呼喊:“亲爱的同志们!再见了!红军万岁!革命胜利万岁——!”
“苦妹子!苦妹子——!……”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老马的喊声:“苦妹子!我给你抓来了鱼——!”
苦妹子完全沉到泥塘中去了,只有一顶军帽还漂浮在水面上,那颗闪闪发光的红星在晚霞的映照下越发地娇艳了!
老马端着两尾红色的鲫鱼赶到泥塘边,放眼一看:
泥塘中的水泡消失了,涟漪平静了,那顶红星军帽也渐渐地沉人到泥水中。
老马驻足池边,呆滞了片时,遂把搪瓷盆中的两尾红色鲫鱼倒入水中。
两尾红色鲫鱼在水中自由地欢游。
老马哭泣着自语:“苦妹子,这是给你捉的鱼,它们朝着你游去了,你就吃了吧。”
水塘边一片哭泣声。
西天晚霞淡淡,却很美很美。
突然,远方传来了苦妹子“哎呀来”的歌声,是那样的清脆、甜美,回荡在空旷的万里长空。
男女声画外音,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苦妹子死了,彤儿经受不了这巨大的精神剌激,神经有些失常了,不管刮风下雨,她都在高声唱着苦妹子教给她的江西山歌《哎呀来》……”
女声画外音:“自打苦妹子死后,红军剧团的同志们再也没有了欢笑。其中,老马认为苦妹子的死,彤儿有些精神失常,都和他有直接关系。为此,他时时都在自责:我为什么要打战马一拳呢?我真该死啊!……”
茫茫无际的草地外日
声声嘶哑的“哎呀来……”的歌声,化出彤儿一边痴然地唱着,一边木然地走在泥泞的草地上。
姚秀芝几近病态地伴着彤儿,听着这一声一滴泪的歌声。
霍大姐、老马、龙海等同志们满面愁云,默默地在草地上不停地走着、走着……。
彤儿终于唱完了一段“哎呀来”,她满面泪痕,呆滞的双眼无声地淌着泪水。
姚秀芝取出手绢,边给彤儿擦拭泪水边劝说:“好彤儿,嗓子都唱哑了,歇一会儿好吗。”
彤儿执拗地:“不!苦妹子姐姐听不到我说话了,可她一定能够听到她教我的歌。”
姚秀芝:“可你每唱一句,妈……”她哽咽地再也说不下去了。
霍大姐难过地:“秀芝,可你也要保重身体啊!……”
姚秀芝抽泣地:“可大姐我……”
彤儿:“霍阿姨,苦妹子姐姐能听到我唱的歌,妈妈一定会高兴的。”她说罢又用她那嘶哑而又稚气的童声唱起了“哎呀来……”
姚秀芝再也忍不住了,用手绢捂着嘴哭了。
霍大姐喟然长叹了一声,泪水簌然而下。
老马悲痛之极地捶着自己头:“我真该死!我为什么要打它一拳呢?”
龙海责怪地:“就是嘛!没有你这一拳,苦妹子,还有彤儿,哪会有今天!”
霍大姐:“不要说老马同志,他不是有意的。”
老马:“让龙海兄弟说吧!最好是骂我、打我,这样我可能会好些。”
霍大姐悲哀地叹了口气。
绿绿的草地之中,有一片白汪汪的水泡子,在阳光的映照下,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
彤儿完全把嗓子唱哑了,但她依然故我地虔诚地唱着:“哎呀来……”
姚秀芝紧紧依傍着彤儿,默默地淌着泪水。
老马走到彤儿的身边,解开干粮袋,取出一把炒面,送到彤儿的面前:“彤儿,唱累了吧?吃把炒面吧?”
彤儿:“不累,只要苦妹子姐姐能听到我的歌声,再累,我也高兴。”说罢又继续唱了起来。
老马非常难过地摇摇头,把炒面放入布袋中。
彤儿无意中看到了左前方的那片水泡子,她突然收住了脚步,停止了歌唱,她痴痴地看着白汪汪的水面。幻景:苦妹子慢慢地从水中升起,冲着彤儿微笑着摆手3彤儿激动地:“苦妹子姐姐!……”
姚秀芝下意识地收住脚步,回转头,惊愕地来看着呆痴而笑的彤儿。
红军剧团的同志都停止了前进,一齐把目光投向彤儿。姚秀芝赶回到彤儿的身边,茫然地问:“彤儿,苦妹子姐姐已经死了。”
彤儿十分认真地:“没死,她又活了。”
姚秀芝:“别瞎说!”
彤儿:“不是,她笑着对我招手呢!苦妹子姐姐——!”她边喊边朝着那片白汪汪的水泡子跑去。
姚秀芝惊呼一声:“彤儿!你站住——!”往前一跑,当即摔倒在了草地上。
霍大姐命令地:“老马!快去追彤儿。”
老马大呼一声:“彤儿!”拔腿飞快地追去。
彤儿一边大声呼喊:“苦妹子姐姐!我来了——!’一边向水泡子奔去。
老马边喊:“彤JU快站下——!”边加快速度追赶。彤儿就要跑近那片白茫茫的水泡子了。
老马突然被绊倒在草地上,他边爬边喊:“彤儿!快着站下吧——!……”
霍大姐大声呼喊:“彤儿!彤儿——!……”
龙海又重新跃起,大步追去。
剧团全体同志大喊:“彤儿!回来吧——!……”
彤儿伸展双手边喊边跑:“苦妹子姐姐——!……”突然被一块草坯绊倒在水泡子边上。
老马飞身扑到彤儿的身上,紧紧地抱住了彤儿。
红军剧团走过的地方外曰
霍大姐焦急地为姚秀芝做人工呼吸,并不停地呼唤着:“秀芝,秀芝……”
姚秀芝醒来,本能地爬起,边叫“彤儿!”边朝前跑去。
霍大姐站起欲追姚秀芝,抬头一看:
老马抱着依然叫着“苦妹子姐姐”的彤儿踉跄走来。
姚秀芝跑到老马面前,叫了一声“彤儿!”失声地哭T。。霍大姐带着同志们相继围笼过来。
老马小心地把彤儿放到草地上:“霍大姐,姚老师,再也不能让彤儿单独行军了。”
彤儿已经没有了力气:“苦妹子姐姐了……”
霍大姐沉吟片时:“老马同志,彤儿就交给你了。”
老马:“那就让彤儿骑马吧!”
霍大姐深沉地点了点头。
茫茫草地夕卜日
红军剧团的全体同志三三两两地跋涉在草地中。
霍大姐背着简易的行囊,拄着一根木棍十分吃力地前进着。
龙海快步赶过来,不容分说,夺过霍大姐的行囊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霍大姐:“龙海!我行,你……”
龙海:“我更行!”旋即大步前进了。
霍大姐转过身来,看着异常吃力行军的姚秀芝,关切地:“怎么样?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吧?”
姚秀芝指了指骑在马上的彤儿:“她这个包袱解脱了,天大的困难我也不怕了。”
老马牵着战马边走边说:“彤儿,饿了就抓把炒面吃。”彤儿托起挎在腰间的干粮袋:“不!我还要节约下来,等着老马叔叔共我的产呢!”
老马也托起挎在腰间的那个绣着“老马”二字的又粗又长的千粮袋:“我还有这么多呢!看来是用不着共彤儿的产了。”
彤儿把嘴一噘:“走出草地还早着呢,咱们走着瞧!”
老马看着精神逐渐恢复正常的彤儿,欣慰地笑了。
草地中的一块高地外清晨
单调的军号吹着《回声曲》的主题,一轮朝阳从东方喷薄升起,把蔚蓝的长空染得姹紫嫣红。
草地上升起缕缕的炊烟,显示着红军正在做早饭。草地中那片高地上,龙海等人正在埋锅烧水。
红军剧团的全体同志业巳收好行囊,拿出统一发的搪瓷缸子,各自解开自己的干粮袋,抓出一点炒面放人缸子中。
霍大姐走到龙海身边,拿着自己的干粮袋:“我吃得少,你们年轻,个个都是大肚子汉,匀给你一点吧?”
龙海摆摆手:“不用,等到实在坚持不了的时候,我再向你要。”
霍大姐:“你说话可要算话呵?千万不要让你的肚子受委屈。”
龙海:“你是我们的领导,也不要让自己的肚子受委屈!”
霍大姐满意地笑了:“万一不够吃了,苦妹子留给你的那半袋干粮……”
龙海猝然变色:“我就是饿死也不动那袋干粮!”
霍大姐有意转移话题:“龙海!水烧开了吧?”
龙海打开行军锅盖:
一股热气直冲上空,锅中的水翻滚着,泛着水花。
龙海大声地:“水开了!排队领水冲炒面!”
红军剧团的全体同志自觉地排成一条长队。
龙海拿着自己的搪瓷缸子给大家分开水。
彤儿排着队,拿着放有炒面的缸子说:“老马叔叔,比比看,谁的缸子中的炒面放的少?”
老马端着缸子:“当然是彤儿了!”
彤儿:“我才不信呢!让我看看?”
老马把缸子髙高举过头:“大人不和小孩比!”
彤儿生气地:“霍阿姨!老马叔叔欺侮我……”
霍大姐:“老马同志,不要这样孩子气嘛!”
老马:“接受批评,从今以后,不再称彤儿是小孩,叫彤儿小同志!行了吧?”
彤儿:“我不是指这个……”
霍大姐一怔:“那你……”
彤儿:“老马叔叔不让我看他缸子里的炒面。”
霍大姐又是一怔:“这怎么能叫欺侮你呢?”
彤儿:“他每顿都少吃,省给我。”
霍大姐恍然醒悟:“彤儿说得好,为了确保老马同志的健康,每顿饭吃多少,都要经过彤儿过目。”
彤儿:“还得加一条:我们俩一块吃。”
老马:“这条可不行……”
霍大姐:“对!不然我们的彤会吃亏的。”
彤儿噘着嘴:“我愿意。”
龙海:“彤儿,把缸子给我。”
彤儿把缸子递给龙海。
龙海舀了一缸子热水,小心地倒入彤儿的缸子中:“搅勻了再吃,千万不要烫着。”
彤儿接过缸子噘着嘴走了。
老马把自己的缸子递给龙海,舀上开水,边搅炒面边追1:“等等我,咱俩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