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兽…
流觞跌回床上时,眼神凝着不忍。
歪歪将莫流觞衣柜的休闲装拿了出来。他昨晚几乎把她的衣服都扯烂了,她穿那些衣服回木子那里肯定会被怀疑。
走到门前,门把已经可以扭动。她不知道莫景怎么想的,但逃跑就行了。
莫家别墅好像空无一人,她从雕花铁门出来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她沿着砾石路狂奔,身体酸痛到她忍不住骂莫流觞那个混蛋昨晚太努力。
眼睛泛着酸涩,竟慢慢涌出了热泪。
“你16岁时,我爱上了你,虽然只有四年,但会用余生去证明…”
他咬着自己右耳时,说出了这句话。
她以为自己会狂喜,因为他爱上的,是那时已经成为索歪歪的自己。
但是,当触碰到爱,才终于考虑能不能成全的问题。
她比谁都明白,她不是人类,她与他的感情,跋涉千里也无法缩小距离。
“傻歪歪,你敢走的话,我灭了你!”李木子还在敷面膜,听到行李箱滚过地面的声音时,从阳台走出来,赫然看到歪歪推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穿鞋,她冲了过去,脸上的青瓜都掉了,“你刚才回来穿着男人衣服,还跟我说是淋湿了,事务所老板借给你了,你以为我会信吗?那件衣服是全球限量版啊!我记得米录说过,他曾经也想要那件,不过被莫流觞抢先买了。何况你回来后走路怪怪的,明显是操劳过度的迹象!所以你丫是被莫流觞吃抹干净然后害怕得离开了?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搬过去跟他同居…”
歪歪点头,然后鞠躬,说:“我要回家了。别想我。”
回家?
木子以为她是要离开本市,听到是回家,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我说…”她刚翘起兰花指想问歪歪,那小妞直接砸门就走了。她一个激动,冲到阳台,对着已经走到路边的歪歪喊:“一个月不回来,我找去你哥那里!”
歪歪忍着痛拼命跑,也不回答。
走了20多分钟,赶到站台的时候,刚好来了一辆巴士。她刚准备上车,赫然发现安逍遥就站在巴士的后门边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死木子,出卖姐妹!
她拖着行李箱朝上坡冲,大腿根的痛感持续。
“歪歪--”安逍遥的呼唤声由远及近。她听而不应。
路边两侧的树很高,即将转秋,一些树开始落下片片黄叶。一个老爷爷推着轮椅走在人行道上,轮椅上的老婆婆嘴巴轻动,似乎在跟他说些什么。两位老人头发斑白,缓缓前行,仿佛会这样携手,与光阴共同苍老。
歪歪的眼神被两位老者吸引过去,但很快,她步子加快,唇边的笑有些凄凉。
她熬不到那么久。
她的生命如同微弱的烛光,随时会泯灭。她不知道自己走着的这一步,在下一秒,会不会成为此生最后的一步。
每一天都在赌,但她终究赌不到天荒地老。
“你不要一个人承担所有。”行李箱的推手被一只温暖的手夺取,歪歪转身时,安逍遥的右手已经环过她的背脊,一带,她跌入他的怀中。
他穿着衬衣打了领带,外搭马甲,黑色衬裤则显出双腿的修长。看这样子,似乎刚出席过正式的会议。
“大神…”歪歪见逃不了,打起了迂回战,她笑得跟花开似的,说:“天气真凉爽,跟你这位大帅哥偶遇,我今日注定有桃花运!”说着就要去拿回自己的行李箱,“我赶着走,你把行李箱还我呗?”
安逍遥的皮肤很好,一笑如天神下凡,不过他抓住歪歪开始,脸就绷得很紧。他站在那里,旁边公园跳扇子舞的大妈们纷纷对着他指点,一个个笑眯眯地看着这帅小伙。
不给自己?歪歪皱眉,侧抬头时,安逍遥刚好从牙缝挤出两个字:“桃、花。”
“啊?大神,你精神没事吧?”
“我就是你的桃花,所以你要走,也要带着我这朵花去散播花香。不论天涯还是海角,有你的地方,我都追随。”他低头,在歪歪脸颊啵了一口,完毕后舒展标准的柔和笑容,还和气地冲那些大妈点头示好。
他那样子,就是一个痴情汉千里迢迢追媳妇的写照。
顿时,大妈们围了过来,一个个动情地鼓掌,还撺掇几句:“姑娘,多好的小伙子啊,你怎么抛下人家呢?”
“如果你不要啊,我抓回去,给我女儿!”
“姑娘,你不是有外遇了吧?我告诉你,情人选风流的,老公自然要选这种一看就是入得厅堂下得了床的!”
小怪兽冷汗直飙。
现在大妈说话的劲头很足,言语也挺奔放。
她尴尬地笑了笑,解释:“各位大妈,我和…”
“谢谢各位的祝福,我现在就带我媳妇回去--完婚!”安逍遥单臂环紧歪歪的腰,一边推着她前进一边拖着行李箱走,还时不时地侧过头,用脑袋轻轻撞歪歪的头。
那些大妈激动地喊:“要幸福啊--”
安逍遥回头,一抹温柔派的笑容扬起。
歪歪缩着脑袋,她们是不知道大神一转过来就变成白无常的脸了!
他在生气,而且还强忍着。她爹妈说过,别惹那些平时脾气好的,这些人一爆炸,比地雷还恐怖。以防安逍遥一脚把她踹到大马路,她没敢出声。
“为什么要走?”安逍遥目视前方,声音微冷。
歪歪举手,问:“木子怎么跟你说的?”按照那个女人的习惯,绝对会因为不想说废话而省略句子。
“她说你带着行李准备浪迹天涯,估计快到刚才那个车站。然后挂断了。”
歪歪咬牙切齿,这个死女人啊,说得她一去不复返了!
她摇头,“大神,没那事,我就回家!”
安逍遥点头。
“那你送我到车站然后我们各走各的吧!”歪歪建议。
“我也是你的行李,你怎么可以不带走?”
他的手臂忽而勾住了歪歪的脖子,一副憋屈的样子。
歪歪摇头,双拳对着他的脸挥过去,“大神!你的嘴别凑过来!”她把他手臂拗开,大跨步想要离他远些,腿赤赤痛,她呜呼了一声,右脚又刚好猜到一块小石头上,整个人狼狈地摔在地上。
痛爆了!
疼痛传来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和莫流觞耳鬓厮磨的场景,药物关系,他再强忍着不弄疼她,身体也抑制不住渴望。
“歪歪--”安逍遥跑过来,扶她起来的时候,问她:“你走路怎么一拐一拐的?生痔疮了?”
小怪兽这时感谢木子那女人没爆料,她不停点头,“大神你料事如神,佩服,佩服!”
“所以你更需要一个未婚夫扶你回家,这样你爸妈看到,才会安心。”他让她站着,自己返身回去拉行李箱,再走过来的时候,他让歪歪的手臂抱着他的腰,他则是半扶着她。
去往车站的时候,两人都沉默不语。只是在外人眼里看来,他们如同相爱许多年的恋人。
安逍遥时不时低下头,看着歪歪。
她安静的时候,仿佛不将世间任何事物入目,即使在她身边,他却觉得两人相距很远。
昔日恋人临终前的话语还在耳际,那个纯美单纯的女子说,如果他遇到了下一个令他心疼的人,就用心去爱吧,一生短暂苦短,在爱中流转,始终会快乐得多。
而现在,他身旁的人,就是他认定的“下一个”。
“歪歪,年岁读读网瘫痪了两个小时。听说是龙凤落尘的技术部弄的。”
歪歪没有抬头,眼睛乱飘,她结巴了一下:“是、是是吗?”
“嗯。而且对方还说是因为天下书的当家拐走了他们老板的妹妹。”安逍遥的声音很轻,似乎快融入了风中,“他们还说龙亦凤真正的身份是男子,而不是…你。”
你以替代的身份来,总有一天,会毫无身份地远离,一生过得如此,也算讽刺。这句话盘旋在歪歪脑中,她停住脚步,身体都在颤抖。
难道老哥连她可以依托的身份都要湮没吗?
热雾在眼中氤氲,她抬着头瞪着天空,不想让眼泪落下。
眼前的男子忽而拥她入怀,她可以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着的温暖情话。
他说:“记住,不论你是任何人,你都是我牵念的女子。如果想走,我们现在就离开。”
那一刻,歪歪泪眼摩挲。
莫家别墅内部设计以黑白为主色调。黑色皮质沙发中,一个高挑的男子面对着靠背,脸色阴霾,忽略他背后用目光相互绞杀的两个男人。
“小觞!小觞!”莫可汗手上抓着一个青花瓷茶杯,喊了几声,见自己小儿子还是处在他“明媚忧伤”的世界里,当即咆哮:“莫流觞你这狗崽子!”
“爹,你说你是狗啊?”莫景穿着白色浴袍,脸上带着白色面具,不过从他打哈欠的动作看来,似乎是刚睡醒,他看了眼躺在沙发的莫流觞,啧啧几声,“这小子果然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瞧他说风凉话的得瑟劲儿,莫老爷白了一眼,说:“他这厮萎靡不振的样子,活像被人阉了!”
莫景摇头,“爹,他是昨晚操劳过度,今早还被自家小怪兽用麻醉棒打了一下。”
某个头发凌乱,外衫纽扣没扣上的男人转了过来,目光哀怨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是麻醉棒?”莫流觞手中捏着歪歪的照片,他稳妥放在沙发后,朝莫景冲了过去,把坐在沙发边上的莫景压到了沙发上,他掐住莫景的脖子,愤怒道:“哦…哦!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估计也看到小怪兽离开了,不过你就是不阻止,对吧?”
莫可汗赞赏地点点头,对刚从房间出来的尹惑说:“看,这两个小子多亲密。”尹惑穿着红色旗袍,风韵在一颦一笑间流转,她拿着相机,点头时,镜头对着两个快扭打在一块的兄弟,抓拍了好几张。完毕后转身,幽幽来了一句:“放在腐女论坛,绝对劲爆。”
兄弟两人最近对小妈不会很排斥的原因就是她也是腐女一枚,跟他俩分别纠缠不清的女人有共同之处。小妈还说他们老爹的身体情况不好,让他们回家多陪陪,这也是两人最近都在莫家呆着的原因。
“你们俩,快打啊,跟小时候一样,比比谁厉害!”莫老爷兴致勃勃。
莫家两位少爷悠忽来了一句:“开玩笑!”
莫流觞站好时,听到自己哥哥不以为然道:“自己的女人,自己解决。我不信你不知道你们最大的阻碍是什么,”莫景指了一下莫老爷,“你认为真是我们家老头?当初老头要娶小妈的时候,家族里的叔叔伯伯没人答应,老爹愣是没理会他们的意见。爹的英勇故事告诉我们,干自己的生活,让别人咆哮去吧。”
莫老爷握拳,瞪着自己大儿子。
“也是…”
莫流觞一说完,他旁边的拐杖就甩过去了:“我今天打死你们两个忤逆子!”
莫景摊手,“爹,是谁跟我说歪歪一看就能生十个八个呢?是谁赞同我放药还遣散莫家的人出去散步,让你小儿子度过美好春宵呢?”
某人握拳,转身朝二楼走。
果然是他们联手搞的鬼。
“我去找找我的喷射枪。”莫流觞回头时,眼中燃烧怒火地魅惑一笑。
歪歪和安逍遥从火车站下来时,转搭摩托车入了山。
索家的公寓在半山腰,那一带有一个村庄。绿树环绕,小桥流水之景随处可见。
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贫瘠的地方,隐藏着无数高科技。
村庄有个规矩,外来的车到达村口时,必须停下,即使村口距离村庄还有一千多米,也不能硬是让人开车进来,违者会被开除村籍。这规矩的创始人就是索比比,为村庄提供各种经济来源的他,在这里很有地位。
“大神,要不你去旅客宾馆住着?”歪歪指着前方不远的宾馆,她面朝夕阳落下的放下,澄澈的眼睛似乎染了耀光。
“我认床,睡不惯。”拉过她,安逍遥继续沿着碎石路走。
她在隐瞒什么,自己何尝看不出来。
跟着她,可以看到索比比,或许就可以知道那个人研究克隆人的原因。如果歪歪的哥哥只是将歪歪作为研究对象,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带走。
携着她,从此天涯。
作为试验品存活着,她会很痛苦。
歪歪被拉着走,面带不甘。她支吾了几声,还是说了出来:“大神!我是为了你好!过了前面,村庄的人发现你不是我们村的,会围攻你。”
“那我要好好感受了。”
他牵着自己,那么坚决,怎么摆脱都没用。
歪歪看着安逍遥的背影,咬咬牙,猛地甩开了他的手。在他错愕地回头时,她盯着地面,冷冷地说:“我不想带任何人回去,知道吗?”
“我…”
“听我说!”歪歪声音变大,即使是笑着,也觉得一切很讽刺,“你在意的是以前的索歪歪,那我告诉你,我不是她。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是她的替代品。何必对一个替代品用情呢,多可笑。”
他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歪歪走上前,拿过自己的行李箱的把手,自己朝前方走。
眼前景色染了夕阳余晖,唯美得醉人。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这一方净土,是她最初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