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相处之道,首先要谦恭诚实。一起做事就不能躲避劳苦;一起饮食就不得贪图甘美;一起行走就不能选择好路;一起睡觉就不能抢占床位。宁愿谦让别人,不要叫人谦让自己;宁愿宽容别人,不要叫人宽容自己;宁愿吃别人的亏,不要叫别人吃自己的亏;宁愿受别人的气,不要别人受自己的气。人家对自己有恩德,自己就应当终身不忘;人家对自己有仇恨,自己就应当很快忘记。看见他人的长处,就应当赞不绝口;听见他人的过错,就应当闭口不谈。有人对你说:“某人感你之恩。”你听后就应当说“他有恩于我,我无恩于他。”这样,感恩者听到,他的感激之情更加深厚。有人对你说:“某人恼火你,诽谤你。”你听后就应当说:“他和我平日相处得最好,怎么会有恼火我、诽谤我的道理?”这样,恼火我的人听到,马上就会解除怨恨。别人胜过你,就要敬重他,不能有傲视妒忌的心理;别人不如你,就要谦让他,不能有轻蔑贱视的用意。
彭士望诫儿婿“谦”“厚”
【原文】
今之少年,私相讲习,成一学术,或稚而儿嬉,或老而世法;或好名而争忌,或角慧而夸奇;或狎亵而成玩比,或怨谤而致寇仇:凡此数端,俱足以消磨岁月,剥削元气。所营在分寸之间,其失有千里之谬。长而能悔,去日已多,骋辔求归,为途已远,坐是灭没十八九也。
何如出门之初,即持履错之敬?人必求其胜己,言不畏乎逆心;恒自反其才之所不及,而无讳其力之所不能。以谦为基,以厚为城;宽为之居,坦为之行;无以爱憎败其德,无以智诈汩其灵;惟勉勉以求益,非汲汲于知名。夫是为之造小子而成大人。
——选自《耻躬堂文集》
【译文】
现在有些少年,不从师治学,私下相互讲习,自成一种“学术”观点。要么幼稚如同儿戏,要么陈旧而剽袭成法;要么为争名而相互角斗嫉妒,要么为斗小聪明而自吹奇特;要么是相互亲近失体而成朋比,要么是相互埋怨诽谤而成仇敌。所有这些,都足以消磨时光,损耗精力。所谓“差之分厘,谬之千里”。这样久而久之,才觉得后悔想回头,但是失去的时间已经很多了,错误的路上已经走得太远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已经耗费十之八九了。
以上过失,当初怎么就不能随即把握履霜之戒呢?交友必求胜过自己的人,听话不怕忠言逆耳的话。要经常反思自己的才力不足,但又不隐晦自己的短处。用谦虚作为治学的根本,以忠厚作为待人的基点;居心常存宽恕,行事务求坦诚。不凭个人的爱憎而损坏自己的德行,不玩弄机诈而埋没自己的灵性;只求自己积德修业,不求个人急切成名。只有这样,才能使少年造就成有作为的成年人。
张履祥教子要忠信笃敬
【原文】
忠信笃敬,是一生做人根本。若子弟在家庭,不敬信父兄;在学堂,不敬信师友,欺诈傲慢,习以性成,望其读书明义理,向后长进,难矣。
欺诈与否,于语言见之;傲慢与否,于动止见之,不可掩也。自以为得,则害己;诱人出此,则害人。害己必至害人,害人适以害己,人家生此子弟,是大不幸,戒之戒之。戊申春季书。
——选自《杨园先生全集》
【译文】
忠诚守信用,笃实有礼貌,这是一生做人的根本。如果子弟在家不尊敬、相信父兄,在学校不尊敬、相信老师和同学,欺诈傲慢,习以成性,而希望他读书明理,日后有长进,这是很困准的。
一个人是否狡诈,能从他的言语中了解到,是否傲慢,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发现,那是无法掩饰的。自以为欺诈傲慢,很是得计,其实害了自己,诱使别人如此,是害了别人。害己的结果必然害人,害人又是害了自己。(害人与害己又互相联系,互相影响。)一个家庭养了这样的子弟,是一种大不幸,要切实戒备防止。
陆氏诫子学会“忠信”
【原文】
汝大父赤贫,曾借朱姓者三十金卖米以糊口。逾年,朱姓者病且笃。朱为两槐公纲纪,不敢以私债使闻主人。旁人私幸,以为可负也。时大父正客姑熟,偶得朱信,星夜趱回,不抵家,竟持前欠本利至朱姓处,朱已不能言。大父徐徐出所持银告之曰:“前欠一一具奉,乞看过收明。”朱姓忽蹶起,颂言曰:“世人有如君忠信人哉,吾口眼闭矣!愿君世世生贤子孙。”言已,气绝。大父遂哭别而归,家人询知其还欠,或马矣之。大父曰:“吾故马矣,所以不到家者,恐为汝辈所惑也。”如此盛德,汝曹可不书绅。
——选自《温氏母训》
【译文】
你的祖父非常贫穷,曾向姓朱的人借了三十金卖米以糊口度日。过了一年,姓朱的人生病,而且病情相当严重。朱某是两槐公管理一家事务的仆人,不敢把自己借债给人的事告诉主人知道。在旁人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是可以赖账的。当时祖父正客居姑熟(即南州,故址在今安徽当涂),听到姓朱的人的病情,星夜赶回,他不回自己家,而直接到朱家,将所借三十金本利送到姓朱人的跟前,此时姓朱的人已不能说话了。祖父缓缓地将银款递上并告诉说:“这是去年所借银两的本利,全部送上,请查核收下。”姓朱的人忽然坐起来,赞颂道:“世上有像你这样讲究忠信的人,吾可闭口合眼了!祝愿你世代子孙贤良。”说完此话,便断气了。祖父就哭着向姓朱的人告别而归。家里人一问,知道还清所有欠款,有的就责怪他真傻。祖父回答说:“我就是因为傻,才不先到家里,不然的话,会被你们所迷惑了。”如此盛德,还不值得你们大书特书吗?
李世民教子纳谏
【原文】
夫王者高居深视,亏聪阻明,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所以设鞀树木,思献替之谋;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言之而是,虽在仆隶刍荛,犹不可弃;言之而非,虽在王侯卿相,未必可容。其议可观,不责其辨;其理可用,不责其文。至若折槛坏疏,标之以作戒;引裾却坐,显之以自非。故忠者沥其心,智者尽其策。臣无隔情于上,君能遍照于下。昏主则不然。说者拒之以威,劝者穷之以罪。大臣惜禄而莫谏,小臣畏诛而不言。恣暴虐之心,极荒淫之志,其为壅塞,无由自知。以为德超三皇,才过五帝。至于身亡国灭,岂不悲矣!此拒谏之恶也。
——选自《唐太宗集》
【译文】
帝王高高在上,深居宫中,耳不聪目不明,唯恐有了过失也听不见人说,只怕有了缺点而得不到补正。所以安排鞀树木,以期有人来进献谏言;自己虚心倾听,接受正确的意见。言之有理,即使是奴仆,砍柴人,也不能不听;说得不对,即使是王公卿相,也未必接受。议论观点正确,不要求他分析得怎样;道理有实用性,也就不要求文字写得好。朱云进谏攀折殿槛,汉成帝用保留原槛来表彰他直谏;师经进谏投瑟撞坏了窗子,魏文侯特地留着坏窗户让人引为鉴戒;辛毗谏魏文帝曹丕,竟拉扯他的前襟,袁盎劝谏汉文帝,不让慎夫人与皇后同坐,使人主能看到自己的过错。所以,忠臣肝胆相照,谋士尽其心智。为臣的决无二心对上,为君者就能恩泽天下百姓。昏君就不这样。他摆出威严将游说者拒之门外,对进谏的人穷加罪名。这样一来,大臣害怕失去俸禄而不敢进谏,小臣害怕杀头而不敢多说。为君者便放纵暴虐,极尽荒淫,思想闭塞,毫无自知之明。还认为自己德行高于三皇,才能超过了五帝。结果导致身亡国灭,难道不可悲可叹吗!这就是拒进忠谏的恶果啊。
苏洵诫子“善处”
【原文】
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若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为完车也。轼乎,吾惧汝之不外饰也。
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亦不及辙。是辙者,善处乎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
——选自《戒子通录》
【译文】
车轮、车辐(凑集在车轮中心圆木毂上的直木)、车盖、车轸(车箱底部四面的横木),都是车上的重要部件,设在车前供人凭倚的轼好象是无所作为的。虽然这样,少了轼,那么我们看见的将不是一辆完整的车子了。轼啊,我就怕你不讲究外在的文采啊。
天下的车没有不顺着车辙行驶的,但是讲到车子的功劳时,却没有辙的份。虽然这样,但车翻马死,灾祸也不会波及到辙。看来这个辙,处于祸福之间而善自处啊。辙啊,我懂得避免灾祸的道理了。
陆游诫子“恭谨”
【原文】
后生才锐者最易坏,若有之,父兄当以为忧,不可以为喜也。切须常加简束,令熟读经、子,训以宽厚恭谨。勿令与浮薄者游处。如此十许年,志趣自成,不然其可虑之事盖非一端。吾此言后人之药石也,各须谨之,毋贻后悔。
——选自《放翁家训》
【译文】
子孙后代中锋芒毕露的人最容易变坏。若有这样的人,做父母的应当提高警惕,引以为忧,切不可以麻痹大意。一定要经常地认真地严加管束,叫他们熟读经书和诸子百家的书。教训他们必须宽容、厚道、恭敬、谨慎,切莫让他们与轻浮的人来往和相处。能够这样坚持十余午,那么志向和情趣就会自然养成。要不然,发展下去令人忧虑的事情决非一件。我所说的这番话是后人的良药,可以预防他们的过错。各人都要谨慎,不要留下后悔。
张居正诫儿不要骄傲自满
【原文】
汝幼而颖异,初学作文,便知门路。居尝以汝为千里驹,即相知诸公见者,亦皆动色相贺,曰:“公之诸郎,此最先鸣者也。”乃自癸酉科举之后,忽染一种狂气,不量力而慕古,好矜己而自足,顿失邯郸之步,遂至匍匐而归。丙子之春,吾本不欲汝求试,乃汝诸兄,咸来劝我,谓不宜挫汝锐气,不得已黾勉从之,竟至颠蹶。艺本不佳,于人何尤?然吾窃自幸曰:“天其或者欲厚积而巨发之也。”又意汝必惩再败之耻,而俯首以就矩矱也。岂知一年之中,愈作愈退,愈激愈颓,以汝为质不敏耶?固未有少而了了,长乃懵懵者;以汝行不力耶?固闻汝终日闭门,手不释卷,乃其所造尔尔。是必志骛于高远,而力疲于兼涉,所谓之楚而北行也,欲图进取,岂不难哉!
夫欲求古匠之芳躅,又合当世之轨辙,惟有绝世之才者能之。明兴以来,亦不多见。吾昔童稚登科,冒窃盛名,妄谓屈、宋、班、马,了不异人。区区一第,唾手可得。乃弃其本业,而驰骛古典。此及三年,新功未完,旧业已芜。今追忆当时所为,适足以发笑而自点耳。甲辰下第,然后揣己量力,复寻前辙,昼作夜思,殚精毕力,幸而艺成,然亦仅得一第止耳。犹未得掉鞅文场,夺标艺院也。今汝之才,未能胜余,乃不府寻吾之所得,而蹈吾之所失,岂不谬哉!